和平条约签订后, 血族从人类居住地离开。
但也不是完全离开。
毕竟这世上适宜生存的地方几乎都有人类的足迹。
“我们得赶在下次上课前回去。”风枕眠摸着下巴沉思,“只有7天时间,但我们对那位血族亲王的一切都处于未知状态。”
贝利特再怎么有钱也只是个普通人类, 他获取消息的渠道是有限的。
目前,他们只知道那位血族亲王叫赫尔斯, 实力不详但听说很强, 居住在圣修利亚山脉。
“我大概知道一点。”伊洛很少主动说什么,一般都是被cue了才会开口。
大家有些新奇, 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伊洛有些不自在,“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会主动开口。”风枕眠依旧穿着他的红衣, 撑着下巴懒洋洋开口。
卢迪克点了点头, “不过和平条约是教廷出面与血族签订的,你知道内情也很正常。”
那场伤亡惨重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教廷也更迭了几代人, 相关的资料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了历史。
伊洛抿抿唇,“那位叫赫尔斯的血族亲王, 大概是偏向于人类的。他是突然从血族里冒出来的,在此之前, 教廷的记录上并没有他……”
血族爵位的更迭并不是靠血脉,而是靠厮杀。
“当时人类与血族的战争激烈,前任亲王是个偏激的主战派,也自视甚高,认为他们血族不可能落败。”伊洛说:“他的手段太过残忍,于是人类开始密谋如何除掉他。”
但没想到还没等人类动手, 血族反倒是先起了内乱。
“那一夜,血族领地的天空都被染成了血色。赫尔斯只身一人, 斩去血族亲王和七位公爵,血族实力大减。”
按理来说,这时人类应该趁他病要他命,可他们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大血族很是忌惮。
于是刺杀前任亲王的计划,变成了刺杀赫尔斯。
“只是所有人都想到,这个以杀上位的血族亲王并没有继续发动战争,反而只身前往人类居所,说要讲和。”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有阴谋,心中警惕得厉害,生怕他转身就灭一座城。
可血族大军真的撤退了。
之后赫尔斯又提出了签订和平条约,不过他有一个要求——
他要教廷出面,签订这个和平条约。
“为什么?”凯娅好奇,“他和教廷有渊源?”
伊洛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当时也有人问过他,但他的回答却很出乎意料。”
那个高高在上的血族亲王,只留下了一句:“因为我答应过他,会给他一个和平盛世。”
几百年前的历史虽不算太久远,但也很难被后人窥探。
车上几人各有所思,风枕眠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如果他向着人类,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就算我们行动失败暴露了,他也不会发动战争?”
“但这个想法太理想化了。”风枕眠说着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他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了两下,“诸位,我们现在该思考要怎么混进赫尔斯的城堡了。”
马车已经驶入了圣修利亚山脚下的小镇,这里远离城区,街道上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风枕眠再次将发色变成了晏清同款,下车时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他拦住一个路过的卖花女,借买花的名义同人聊了几句,“姐姐,我瞧着你们都挺开心的,请问是有什么喜事吗?”
卖花女点点头,“你是外面来的吧?大家都在替赫尔斯大人开心呢,大人七天以后会举行大婚,你们要是不着急离开,可以去看看。”
听见这话,风枕眠同身后几人递了个眼色。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开口,“是吗?那可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我们得留下来凑凑热闹。”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赫尔斯大人是谁啊?”
风枕眠虽然没有米利尔那样欺骗性的娃娃脸,但他那副少年人的模样也让人很难拒绝。
卖花女笑得开心,送了风枕眠一枝花,“赫尔斯大人是我们的恩人,镇子里不少人都受过大人的恩惠。”
这话听上去可不像是一只血族会做的事。
几人心底的疑惑更甚,但怕暴露些什么,也不敢表露出来。
“好了,我还要去卖花呢。”卖花女摆摆手,“不同你们聊了。”
说完,卖花女就走了。
几人站在原地,盯着那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说的赫尔斯,真的是我们要找的赫尔斯吗?”卢迪克抱着胳膊,“这和书上说的血族不太一样啊。”
“不知道。”风枕眠摇头,看了看伊洛,又看了看一直沉默的米利尔,“学姐觉得呢?”
米利尔似乎是没想到风枕眠会问自己,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学弟,我是你们的考核官诶。”
她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很不着调,“哪有让考核官帮忙答题的道理?”
风枕眠闻言,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可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啊。”
“真有道理。”米利尔看着他,“可这也不影响我是你们的考核官啊。”
说着她忽然凑近风枕眠,压低了声音道:“猜到了?”
风枕眠垂眸,“学院……默许了?”
“谁知道呢。”米利尔松开手,笑盈盈道:“时间紧迫,学弟学妹们抓紧时间哦。”
街上人来人往,也算是个比较好收集信息的地方。
他们兵分两路,一队朝东,一队朝西,开始的漫长的收集信息之旅。
卢迪克自然是和风枕眠一队,他掰扯着手指,“我们要收集什么信息啊?”
“和赫尔斯有关的一切。”风枕眠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卢迪克不明所以,还是跟着风枕眠走了。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某座高楼上,灵正抱着胳膊看着他们。
“老师。”约瑟维看着几人,抿了抿唇,“真的要让他们去做这个任务吗?”
之前教导主任的顾虑并非是在杞人忧天。
“血族隐世百余年,人类在休养生息,他们亦然。”灵的声音平静,“他们一族大都性情残暴,这段和平能持续多久,没人能知道。”
“我们向往和平,的确不想主动撕毁和平条约。但约瑟维,最先动手的不是我们。”
灵看着他,眸子里什么都没有,“是赫尔斯先动手,掳走了我们的同族。”
“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一个人的生命,也是命。
约瑟维哑然,过了好半天才点头,“我明白了。”
另一边。
风枕眠他们在街上晃悠了好几圈,得到的信息全都是赫尔斯是个很好的血族。
这里的人似乎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仰,风枕眠怕再问下去暴露些什么,只能作罢。
不过,他们倒是找到了混进赫尔斯城堡的办法。
“招聘……”卢迪克看着手里的宣传单,“因赫尔斯大人大婚将近,现特招10名临时工。”
卢迪克嚷嚷,“我堂堂迪西亚公爵的独子,圣亚帝国未来的公爵大人,他居然让我去洗盘子!”
“闭嘴。”凯娅抬手就朝着他脑袋来了一下,“能混进去就不错了,不然你一个人硬闯进去?”
卢迪克捂着头委屈巴巴,“我、可我不会洗盘子啊。”
他可是公爵的独子,洗盘子这种事,一听就知道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还可以去修剪树枝。”伊洛温声道。
卢迪克依旧委屈,“我也不会……”
招聘的岗位有5种,每个岗位两人,米利尔和凯娅已经应聘了打扫卫生的女仆,剩下的分别是厨师,刷碗工,园艺师和乐手。
伊洛默默应聘了刷碗工,而风枕眠则是应聘了乐手。
只有什么都不会的卢迪克,还没应聘成功。
“怎么会有人连刷碗都不会。”凯娅捏捏眉心,属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卢迪克更委屈了,小声开口,“那我就是不会嘛……”
“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们?”伊洛说:“这次任务危险重重,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你也好去通风报信。”
学院默许这事暂时只有风枕眠知道,他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伊洛说的有理。”
“如果七天以后我们还没出来……”风枕眠看着卢迪克,“你就回艾尔尼斯,替我们同老师道个歉吧。”
这话突然就染上了离别的色彩,卢迪克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垂着眸子说了句“好”。
“你们……”卢迪克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要小心啊。”
“放心吧。”风枕眠朝他挥挥手,“我很惜命的。”
–
赫尔斯的城堡建立在圣修利亚山的深处,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怕群众里有坏人,带风枕眠他们过去时,还蒙住了他们的眼睛。
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温度本就在逐渐下降。而山间的气温更低,越往里走,那股寒意更是争先恐后往里钻。
风枕眠搓了搓胳膊,对那个赫尔斯愈发好奇。
“大家在赫尔斯大人的庇护下幸福生活了这么多年。”城堡的管家开口,“现在,也到了大家为赫尔斯大人出一份力的时候。”
“大人的婚礼会在七日后举行,这几日希望大家各司其职,为赫尔斯大人创造一个完美的婚礼。”
话音落下,周围的仆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开始一声声呼喊着赫尔斯的名字。
风枕眠有种误入了某个传销组织的错觉,脚趾抠地了一瞬,小小声跟着呼喊。
“好了。”管家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我知道大家仰慕赫尔斯大人,但在城堡工作的期间,希望大家不会出现试图引起赫尔斯大人注意的举动。”
“大人很爱夫人,当然,你们最好没有去打扰夫人的想法。”
管家发出警告,“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
棒子和甜枣都给了以后,他们终于摘下眼罩,进入了城堡。
这是一座很典型的西式城堡,从外观看上去有种经历过岁月磋磨的历史感。
不过在风枕眠眼里,这座城堡上只写了两个字——
有钱。
“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么大个城堡啊。”他感慨了一句,被管家领着去了一个房间。
因为工种不同,这次几人都是分开的。
当然也不是全部分开,至少米利尔和凯娅是在一处的。
“希望米利尔学姐能压住凯娅的脾气。”风枕眠叹了口气,凯娅也不是不讲道理,但她总是耐不住性子。
作为一个女仆,这显然是不合格的。
“这里是你们的工作室。”管家说:“赫尔斯大人的婚礼容不得差错,这几日你们好好在这里练习,不要乱跑,听到了吗?”
风枕眠点点头,看了眼身旁的同事,那是个挺年轻的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只新生的幼鹿,正好奇地打量着房间。
管家交代完以后就离开了,风枕眠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很大,也很空,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乐器。
看上去很新,应该没怎么被用过。
“我们来练习吧!”女生说:“对了,我叫露西,你呢?”
风枕眠差点下意识说出自己的名字,随后咬了咬牙,硬生生拐了个弯,“我叫卢迪克。”
“卢迪克。”露西脸上挂着笑,“你会什么乐器呀?我会钢琴和小提琴。”
风枕眠又不是真的来当乐手的,随手指了下旁边的钢琴和吉他,开始套话,“你好像很开心?”
“当然!能来赫尔斯大人的城堡当佣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露西说:“说不定我还能看见赫尔斯大人和夫人!”
“对了,你知不知道大人和夫人的爱情故事?”露西明显是个爱八卦的人,很巧,风枕眠也喜欢八卦。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诚恳道:“不太清楚呢,我只知道夫人是个人类。”
还是已经和别人订婚的人类。
风枕眠也不知道这种抢人老婆的爱情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但这不妨碍他吃一口瓜。
“是啊!”露西说:“夫人上辈子一定拯救过世界,才能和赫尔斯结婚吧!”
露西嘴里的赫尔斯,和外面那个小镇镇民口中的赫尔斯没什么区别。
他不像只血族,反而像是这个小镇的守护神。平日里不仅乐善好施,还会帮镇民铲除邪祟。
要不是他抢了别人的老婆,风枕眠也要认为他是个好人了。
被迫听了一耳朵赫尔斯的光辉事迹后,风枕眠实在是不想听下去,于是打断了露西。
“时间不早了。”风枕眠叹气,“咱们还是先练琴吧。”
“对!”露西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我这人有些话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她拿起了一旁的小提琴,“你弹钢琴吧。”
风枕眠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这钢琴还是他以前和一个当过交换生的师兄学的,算不上多擅长。
不过应付露西是足够了。
他心不在焉地按着琴键,神识则是偷摸溜了出去。
吸血鬼会被阳光灼伤,血族则不会。
不过他们并不喜欢阳光,因此白日里总会躺在棺材中睡觉。
这无疑是个找人的好时机。
“你们在哪呢?”风枕眠溜出来的时候,还逼音成线,同他的几位队友传了个话。
很快,伊洛就用传音魔法给他回了音,“我在一楼右侧第二间的厨房里……这里好多盘子……”
伊洛平静的声音出现了一丝裂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盘子?”
风枕眠总觉得这人下一句话就是“洗不完,根本洗不完”,他忍住笑,又问了问凯娅。
“在二楼擦地板。”凯娅声音里带着火气,“那管家脑子有毛病吧!有拖把不给用,非让人用抹布擦地板!”
如果不是做任务,那个管家绝对会被凯娅暴揍一顿。
“米利尔学姐和你在一起吗?”风枕眠问道。
“怎么?”米利尔的声音传来,“学弟想我了?”
风枕眠:……
风枕眠一头黑线,“我现在在三楼,大家在各自的楼层找找弗伊莱吧。”
结束传音时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盘子掉落的脆响。
风枕眠愣了一下,都还没来得及问问伊洛的情况,就又听见了木桶倒地的水流声。
他沉默片刻,转身朝着一个房间走了去。
看来就算卢迪克不在,他的队友也依旧不怎么靠谱。
那房间是很普通的杂物间,风枕眠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而后一连开了好几个房间都空空如也。
那瞬间,他有种自己在开盲盒的感觉,
好在下一秒,他推开的房间总算是有了点东西。
那是一间画室,虽然是白日,但窗帘严严实实的将阳光阻挡在外,屋子里一片漆黑。
风枕眠抬手召出两个光团,正想看看那几幅画的时候,虚空戒忽然传来了异动。
晏清挣扎着从戒指里飞了出来。
“呀?”小精灵看着这陌生的环境歪了歪头,随后又朝着风枕眠飞去,两只手比划着什么。
风枕眠一如既往地听不懂,默默给凯娅传了个音,请求她翻译。
“他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凯娅因为水桶翻了要重新打扫的事十分不爽,“让你小心一点。”
“熟悉的气息?”风枕眠有点懵,“什么熟悉的气息?”
晏清不是才刚刚降生没多久吗?他能熟悉什么?
风枕眠又想起了梦里成年期的晏清,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知道了。”风枕眠说:“谢谢。”
熟悉的气息暂时破解不出来,风枕眠抬手将晏清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打量起了这间画室。
画室中密密麻麻,摆着将近上百副画,而这些画画得都是一个人。
一个容貌清秀的男人。
“这是谁?”风枕眠有些疑惑,随后又做出了猜测,“是弗伊莱吗?”
贝利特并没有给他们看弗伊莱的照片,只说弗伊莱鼻尖有一颗痣,很容易认出来。
画上的男人鼻尖并没有痣,风枕眠一幅幅看过去,发现角落处有一副空白的画。
也不能说是空白,他只画了一副背景,图中并没有人物。
画面很压抑,风枕眠看了一会,试图从中领悟出些什么,但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正准备离开,一回头,发现晏清坐在半空,手里拿着之前逛街时风枕眠一时兴起买的小画板。
“小阿晏这是,在画我吗?”风枕眠微微有些惊讶。
精灵一族能歌善舞他是知道的,但画画也会这事,他还真不清楚。
晏清点了点头,又咿咿呀呀比划了半天,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画起了画。
风枕眠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当起了模特。
小精灵画画的速度还挺快,风枕眠还没站一会,他就抱着小画板飞了过来,随后献宝似的递给风枕眠。
紫色的眸子宛如夏日星辰,一眨不眨盯着风枕眠。
就差把求表扬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风枕眠被他逗笑了,拿过画板一看,笑意更浓。
画板上是个有鼻子有眼的火柴人,虽然看上去和风枕眠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看久了,还是依稀能从那几根线条中看出些神韵。
至少,风枕眠是这么觉得的。
“小阿晏画得真好看。”风枕眠把那张画纸小心翼翼撕了下来,又认认真真放在了虚空戒的一个小盒子里,旁边就是之前晏清送给他的小捧花。
晏清开心得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而后叉腰,“呀!”
这次不用翻译风枕眠夜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不愧是我”“我真是太棒了”之类的话。
他笑着点点头,从虚空戒中拿出了画笔,“别动。”
晏清愣了一下,还真没有动。
小精灵还维持着那个叉腰的动作,眸子里全是好奇。
风枕眠画画的速度非常快,没过一会就画好了一副速写简笔。
晏清本就只有二头身,即使一比一还原也是个Q版团子,风枕眠索性直接画了个□□精灵。
“好了。”风枕眠朝晏清招了招手,示意人过来。
晏清甩甩胳膊,飞了过来。
看见那副画的时候他眼睛明显量了一下,看看画又看看风枕眠,“呀?”
小精灵指了指画里的□□精灵,又指了指自己,“呀呀?”
“嗯,是小阿晏。”风枕眠揉了揉晏清的脑袋,抬手一挥,将那副画缩小成晏清能拿住的大小,“喜欢吗?”
晏清拿着画,疯狂点头。
风枕眠被他这模样取悦到了,继续搜寻房间时都没了怨言。
三楼的房间不少,但大都是杂物间,也没浪费风枕眠多少时间。
他搜完最后一间房,同伊洛他们说了一下情况。
“一楼大部分是佣人的卧房。”伊洛那边依旧水声阵阵,可怜的圣子大人还没搓完盘子,“我还没探查完,但弗伊莱应该不在一楼。”
“奇怪。”凯娅疑惑,“二楼也没有。”
一二三楼都没人,这城堡总共也就三层楼。
几人陷入沉思,伊洛抿唇:“要不我再去找一下?”
“不必。”风枕眠拒绝,“如果我是赫尔斯,我肯定会把弗伊莱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他皱了皱眉,“他们的棺材在哪?”
“不会吧?”凯娅提出异议,“让弗伊莱住在棺材里,这也太变态了……”
血族不喜欢阳光,他们所住的棺材自然也在那些阴暗的地下。
可人类喜欢阳光,也需要阳光。
“都血族了,你还指望他们有多正常。”风枕眠捏捏眉心,“晚上咱们得去找找地下室在哪?”
“为什么晚上?”伊洛适时提出疑问,“夜里是血族的活动时间,我们不应该趁现在去吗?”
凯娅也符合道:“对啊。”
“话是这样说。”风枕眠笑了一声,“但是小阿晏饿了。他还是个崽崽,饿不得的。”
对面两人陷入沉默,完全没有搭理风枕眠的意思。
“对了,我刚刚在三楼发现了一个画室。”风枕眠腼腆开口,“然后小阿晏给我画了一幅画,你们……”
话还没说完,对面两人就结束了这一次的通话。
风枕眠瘪瘪嘴,“真没礼貌。”
现在的时间刚好也到了城堡的饭点。风枕眠神识归位,指尖有些酸疼。
他的肉身就这么被露西拉着谈了一下午钢琴。
一分钟都没有休息的那种。
“一想到要在赫尔斯大人的婚礼上给他奏乐,根本感觉不到累呢!”露西是这样同风枕眠说的。
“……”风枕眠理解不了这种迷妹的思想,只能干笑一声以示礼貌。
他不想再被压榨劳动力,说了声饿了就去厨房取餐,一回头看见了一脸憔悴的伊洛。
“洗不完……”伊洛端着盘子喃喃,“这么多盘子,根本洗不完。”
风枕眠:……
风枕眠叹了口气,拍拍伊洛的肩膀,“你得学会摸鱼啊,咱们又不是真的来着当仆人的。”
“我也想啊。”伊洛看着他,幽幽开口,“可是我看见盘子上的油渍就难受,等回过神,已经停不下来了。”
风枕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朝人竖了个大拇指,“6。”
他们坐在餐厅的角落,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
风枕眠将晏清放了出来,把饭菜推了过去,然而晏清没吃两口就不吃了,坐在桌上看着他,“呀。”
风枕眠看向凯娅,凯娅自觉翻译,“难吃,呸。”
“呀呀!”晏清继续。
“没你做的好吃。”凯娅麻木,“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
风枕眠也不知道凯娅是怎么从一个“呀”字翻译出这么多内容的,他先是用灵果哄了哄小精灵,这才发出疑惑。
“你能听懂?”风枕眠惊讶。
“最开始听不懂。”凯娅说:“但我最近血脉开始觉醒了。”
不止精灵一族有幼年期和成年期,龙族也有。
凯娅犹豫了一下,又说:“晚上的行动,我大概是不能参加了。”
她这几天血脉觉醒的时间都在晚上,完全控制不住气息。血族虽比不上龙族,但凯娅并没有完全进入成年期。
如果遇上赫尔斯,只怕她会当场成一条死龙。
“好。”风枕眠点了点头,又想到什么,“那就麻烦学姐晚上照顾一下凯娅了。”
幼年期到成年期的这个过渡阶段被称为分化期,不管多厉害的种族在分化期都会变得脆弱。
赫尔斯的实力很强,他们从未轻敌。
“行。”米利尔挑了挑眉,没有拒绝。
入夜。
晚上的城堡格外寂静,除了风声和蝉鸣声,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厅堂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走廊也只剩下如水的月光和倒映在其中的枝丫。
“咚—咚——”
皮鞋落在木质地板上的碰撞声响起,黑暗中,一个执着烛火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人穿着一身中世纪贵族的华丽服饰,领口处是一层层的蕾丝,胸口别了个金色的胸针。
如果不是那双猩红的眼睛,只怕见到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哪个国家的王子。
赫尔斯执着烛火慢吞吞上楼,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将凌厉的眉眼柔和几分。
城堡表面上看着只有三层楼,但实际上还有一层小阁楼。
楼梯口被一个高阶法阵掩藏,赫尔斯抬手一挥,踏着显形的楼梯上前。
“吱呀——”
房门被推开时发出声惨叫,屋子里灯火通明,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床头。
听见声音时弗伊莱并没有回头,依旧静静坐着,看向窗外。
“斯狄安。”赫尔斯将蜡烛吹灭,看向床边的那人,“今天心情也不好吗?”
赫尔斯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哄闹脾气的爱人,弗伊莱皱眉,眸中的厌恶更甚,“我叫弗伊莱。”
“好吧。”赫尔斯从善如流,“弗伊莱,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弗伊莱差点被他气笑了,“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抬头看着赫尔斯,“这问题不应该问你吗?”
赫尔斯看着弗伊莱眸子里的恨意,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涩,他很难过,却还是压下了情绪,低声道:“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圣修利亚后面有一片特别大的薰衣草,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吗?”在外人眼中强大且不可一世的血族亲王此刻却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他拉着弗伊莱的衣角,几乎是哀求着开口,“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谁要和你一起去。”弗伊莱拂开他的手,“我根本不喜欢薰衣草。”
他抬眸看着赫尔斯,一字一句道:“赫尔斯,我不是他。”
“不管你再怎么否认,再怎么不愿意认清现实,他都已经死了!”
“你闭嘴!”赫尔斯怒吼道:“你是他也只是他。”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赫尔斯看着弗伊莱眸子里的冷漠,莫名感觉有些冷。
他低下头调整了一下心情,再抬头时又是那挂着笑的模样,“抱歉,我不该吼你的……”
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又像是有太多的话想说,嘴巴一张一合好几次,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说完,便落荒而逃了。
屋子再次恢复安静,弗伊莱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脑子胀疼得厉害。
不过还没等他缓过来,脚步声再次响起,门被推开的瞬间,他心底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反手就将桌上的玻璃瓶砸了出去,“你他妈——”
玻璃杯被人接住,随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好。”风枕眠将玻璃杯放下,“我叫风枕眠,受你未婚夫贝利特先生所托,来救你回去。”
弗伊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是惊喜,不过很快又被担忧取代,“贝利特他还好吗?”
“不太好。”风枕眠诚恳道:“他为了解救你一直在奔波,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
“是我对不起他……”弗伊莱呢喃了一句,又看向风枕眠,“我要做什么?”
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了风枕眠一下,“赫尔斯他很强的。”
之前贝利特也找过修士来救他,但那些修士连赫尔斯的一招都没接住。
“我知道。”风枕眠叹气,“放心,我既然接了这单任务,自是有所考量。”
还是那句话,他很惜命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风枕眠皱眉,从刚刚赫尔斯的话来看,他和弗伊莱似乎也有一段故事,“你和赫尔斯认识吗?”
弗伊莱摇头,“在他将我掳走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可他看上去不像是不认识你啊。”风枕眠更疑惑了,“甚至好像很了解你。”
听到这话,弗伊莱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那是他有病!非说我是他前世的爱人。”
“就算我是他前世的爱人,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在前世我死去的那一刻,我和他之间就结束了,不是吗?”
转世以后,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样貌,以及新的人生际遇。
就算他们依旧是同一个灵魂,但已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风枕眠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他依稀听见了阵脚步声,急忙从开窗跳了下去,“这几天你暂时先稳住他,明天我会来找你的。”
在他跳出去的那一瞬间,赫尔斯刚好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屋子里的窗户大开着,弗伊莱站在窗边,一只手还伸向了窗外。
这画面怎么看都像自那个什么杀的现场,赫尔斯心脏差点蹦到嗓子眼,也顾不上手里的东西了,急忙伸手将人拉了回来,“你想干什么!”
弗伊莱被他扔到床上,摔得头晕眼花。
“你想自杀?”赫尔斯抓着弗伊莱的衣领,“你就这么想摆脱我吗?”
弗伊莱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这话,顿时被无语住了。
他拉开赫尔斯抓着自己衣领的手,“你在无理取闹些什么。”
“我不过是觉得屋子里太闷了,想开窗透透气罢了。”
赫尔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真的?”
“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信。”赫尔斯呢喃道:“别吓我弗伊莱……我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屋子里的两人又一次陷入怪异的氛围中。
不过这和风枕眠并没有什么关系。
依照风枕眠的想象,他应该是非常帅气的落地,可也不知道赫尔斯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居然在底下种了一排的树。
等风枕眠落地时,脑袋上全是树叶。
“还真是狼狈啊。”风枕眠晃晃脑袋准备离开,听到了伊洛的传话。
“风枕眠,地下室里有一口棺材。”伊洛说:“但我没在这里发现弗伊莱。”
今晚他们俩的分工是一人搜楼上,一人去地下室。
“他在阁楼。”风枕眠起身,“赫尔斯下楼了,你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
“好。”伊洛应了一声,结束通话。
风枕眠摇头晃掉脑袋上最后一片树叶,起身时忽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掉落的地方,刚好是凯娅和米利尔的房间。
玻璃窗上有一个隔绝视线的魔法阵,不过对风枕眠没什么用。
屋子里也设了一个隔绝气息的魔法阵,依旧对风枕眠没什么用。
他本来打算非礼勿视,可架不住那画面太吸引眼球。
城堡的每个房间都很大,即使是给佣人住的房间也堪比星级酒店。
此刻,凯娅因为分化期痛苦地跪在地上,她脸上隐隐冒出些鳞片,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唔……”凯娅一直都知道分化期很痛苦,尤其是在龙族跌落半神族以后,这个痛苦程度更是加了倍。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过程能痛苦成这样。骨头像是被人一节节敲碎了又重新拼凑在一起,皮肉之下,又似有火焰在灼伤。
她本就怕疼,偏偏房间里还有个人,只能克制住自己的痛呼声。
凯娅捏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而一旁的米利尔,则是坐在床边悠闲地吃着棒棒糖。
这对比属实太明显,米利尔可能也觉得凯娅这模样太惨,三两下咬碎了糖,起身朝凯娅走去。
她抬手,指尖一道绿色的魔法阵显现,柔和的光不断朝凯娅身体里涌去,渐渐抚平了她的疼痛。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分化期的痛苦终于被魔法阵压了下去,凯娅抬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以前还以为龙族永远高傲暴躁。”米利尔一手捏着凯娅的下巴,另一只手拭去她眼角疼出来的眼泪,“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小哭包。”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风枕眠感觉一道天雷从天而降,而他劈了个外焦里嫩。
也在这时,一个薄薄的指刀迎面朝风枕眠飞来。
他前脚才刚躲过,后脚就听见米利尔冷漠的声音响起,“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