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顿还是死了。
他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最终因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台上。
风枕眠看着一言不发的路西瓦,抬手拍了拍人肩膀,“节哀……”
这死法确实离谱, 家属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而且路西瓦这么喜欢克里顿,风枕眠已经在思考如果等会路西瓦歇斯底里的发疯, 已经应该怎么阻止了。
可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路西瓦什么都没说, 平静接受了克里顿的死亡。
这让风枕眠很是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盯着路西瓦一言不发。
路西瓦的表现太不符合逻辑了。
“风。”路西瓦突然叫了风枕眠一声。
风枕眠骤然回神,依旧没说话。
“克里顿死了。”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他, 还是死了。”
风枕眠不明所以, 但这话细思极恐。
什么叫“他还是死了”?
难不成,路西瓦知道克里顿会死?
风枕眠越想越心惊,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什么意思?”
他轻声开口,“你知道克里顿会死, 是吗?”
路西瓦坐在长椅上,将脸埋进掌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头笑了一声,“风在说什么?”
“我又不是女巫,怎么会提前知道克里顿的死亡。”
他垂着眸,里面填满了悲伤,“我是说,我做了这么多努力, 他还是死了。”
医院永远是一个充满离别的地方,不远处, 压抑的哭声传来,应当是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风枕眠怀疑着路西瓦话语的真实性,但这人到底是刚刚失去了爱人,他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路西瓦的肩膀,“人死如灯灭,你……向前看吧。”
时至今日,风枕眠依旧将自己不会安慰人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路西瓦苦笑一声,眼底的红色血丝几乎将眼白染成红色。他抬头看着风枕眠,声音更沙哑了,“如果死的是晏清,你也能向前看吗?”
落在路西瓦肩上的手猛然顿住,风枕眠看着路西瓦,眸子里翻涌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那个有关于精灵的梦,想起精灵破碎的翅膀和遍布全身的伤痕。
想起他们看不见的未来。
风枕眠的手不自觉缩紧,路西瓦疼得脸色一变,但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说:“你看,你也走不出来。”
劝别人的话,连自己都劝不了。
风枕眠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玩笑的意思,看着路西瓦说:“不一样。”
路西瓦闻声朝他看来,“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会让晏清走到那一步。”
说完,风枕眠就转身离开了。
路西瓦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苦笑了一声,“是吗?”
“可明明,我也很努力,让他不走到那一步了啊。”
-
晏清这一觉睡了很久,他醒来时,风枕眠正坐在窗户边上发呆。
“呀?”晏清感受到了风枕眠身上的落寞,不由有些疑惑。
他就睡了一觉,风枕眠怎么一下就emo了?
小精灵飞到风枕眠视线正中央,歪着脑袋看着他。
“小阿晏。”风枕眠看见他的时候笑了笑,伸手,小精灵乖乖坐在自己掌心,“你是不是快长大了?”
晏清点头,咿咿呀呀吐出一大堆风枕眠听不懂的话。
但从小精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长大这件事格外期待。
受这二头身限制,他现在能干的事情太少了,而且还和风枕眠存在语言障碍。
还得快点长大才行!
风枕眠静静看着将兴奋写在脸上的小精灵,心中情绪翻涌。
晏清对身体里多出一大截灵力的事没有丝毫疑惑。
说明,他知道这些灵力是怎么来的。
“小阿晏。”风枕眠唤了他一声,“我们来这多少天了?”
晏清愣了下,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数,过了一会,他小小的手一只比1,另一只比7,“呀!”
这好像是他们做任务最长的一次。
小精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沉睡时感知不到外面,和风枕眠存在着信息差。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人情绪的大起大落,尤其是在他比出“17”这个数字以后。
是过了17天还没找到解决办法,所以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吗?
晏清越想觉得越是这样,正想安慰一下风枕眠,那人忽然抬手,指尖落在他眉心。
灵力不断涌入晏清的身体里,风枕眠看着懵懂的小精灵,笑了笑,“小阿晏也想加快进入成年期吧?”
晏清点了点头,依旧不知道风枕眠想干什么。
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多,这具二头身的幼年期身体明显撑不住了。
睡意上涌,小精灵的上下眼皮打起了架。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听见风枕眠低声说了句,“心锚已种。”
再然后,就彻底被吞没了意识。
-
剧情依旧和前几次一样进行着。
克里顿的尸体还是被路西瓦留在了家里,每天被灵力操控着,好像还活着。
风枕眠看着克里顿宛如丧尸一样的肢体动作,默默闭上眼睛。
但空气被令人作呕的尸臭填满,对风枕眠来说属实是不小的折磨。
尤其是在克里顿端着乱七八糟食物朝他走来的时候。
克里顿活着的时候厨艺就不行,死了以后尸体僵硬,做出来的东西就更不行了。
风枕眠看着那盘色香味全没有,还黑乎乎的不明生物,往后退了退。
偏偏克里顿还往他跟前凑,歪着脑袋看向风枕眠,“风,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距离产生美。”风枕眠面不改色,淡定封住了自己的嗅觉。
他好像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了,动作丝滑流畅,没有半点停顿。
“风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克里顿笑了笑,把盘子推给风枕眠,“尝尝,我刚学会的土豆泥!”
风枕眠很难从那团黑漆漆的东西里看出土豆的身影,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浪费食物是可耻饿。”
克里顿瘪嘴,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灵力流转,只是让他看上去还活着,实际这种逆天改命的事,只会加速尸体的腐烂。
外表完好无损,但内里已经完全衰败了。
路西瓦刚好过来,克里顿委屈巴巴朝人扑了过去,“路西瓦……”
“怎么了?”路西瓦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风枕眠都有些佩服他。
难不成这就是爱能止臭?
“风说我在浪费食物。”克里顿委委屈屈的告状。
他将那盘“土豆泥”推给路西瓦,“我真的做的很差吗?”
“没有。”路西瓦揉揉他的脑袋,温声安慰,“风和你开玩笑呢。”
说完,他居然吃了一口!
风枕眠瞪大了眼睛,在路西瓦说出“很好吃”的时候属实没忍住,冲进厕所一阵干呕。
过了好一会,路西瓦出现在厕所门口,靠着门低声道:“他都死了,你就不能让让克里顿吗?”
“你也知道他死了。”风枕眠抬头,“入土为安懂不懂?”
“我知道。”路西瓦没什么反应,“我知道。”
风枕眠想说你知道个屁,但想起那些怪异,以及自己没有记忆的前十几天,还是闭了嘴。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路西瓦忽然又开了口。
“风。”他叫住风枕眠,语气悲伤,“我又失败了。”
“什么?”风枕眠回头看他。
但路西瓦怎么也不说,只神神叨叨念了句什么,又转身离开了。
风枕眠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对路西瓦的警惕又多了几分。
前十几天的记忆消失肯定和路西瓦有关,但风枕眠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没有办法提前做准备。
“还真是个高难度副本。”风枕眠捏了捏眉心,再一次感受到对未知的恐惧。
或者说,是面对未知的那种无力感。
这种苦逼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被黑暗料理荼毒后,风枕眠几乎不出门了,但架不住克里顿总喜欢敲他门。
时间一晃,再次来到了第七天。
风枕眠依旧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路西瓦端着一份沙拉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风。”路西瓦身上腌入味的尸臭被一股不知名的香水掩盖,“抱歉。”
那股香味还挺好闻,风枕眠没忍住多嗅了两口。
“为什么道歉?”风枕眠看着他,半点没有让人进门的意思。
“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路西瓦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将那份水果沙拉往前一推,“我想通了,会让克里顿入土为安的。”
风枕眠听着这几个字,心里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这份沙拉是我做的。”路西瓦说:“就当是给你赔罪了吧。”
风枕眠勉强将沙拉接过,一点也不想吃。
好在路西瓦也没强迫他做出反应,只是道:“今天是克里顿的葬礼。你吃完饭,会过来的吧?”
“如果我拒绝呢?”风枕眠问他。
“那我和克里顿都会很伤心的。”路西瓦看向他,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风枕眠一直心绪不宁,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路西瓦说完那句话以后就离开了,风枕眠看了眼沙拉,一口没吃,继续思考人生。
最后,他还是去了克里顿的葬礼。
他也想看看,路西瓦到底准备做什么。
参加葬礼的人不少,神父抱着克里顿的遗照,刚准备开口,就被一刀封喉。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场蓄谋已久的屠杀就开始了。
风枕眠的灵力依旧被锁住,也依旧是最后一个被杀的人。
“对不起。”路西瓦不停和他道歉,“风……我真的不能没有克里顿……”
“等轮回线结束,我成功修改他的结局,一定给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