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全身骨头像是被人打碎了一样,上次感受到这种痛苦,还是在赫尔斯手下。
血已经完全模糊了他的眼睛, 风枕眠喘着粗气,又将曦辉往里推了几分, “灵主大人, 被算计的滋味,好受吗?”
他被折腾得很惨, 灵主也很狼狈。
只是圣阶修士作为如今修真界的巅峰,他们的身体素质也高出不少。
即使被捅了好几剑,吐了好几口血, 他依旧面不改色。
只是说话时, 明显带着怒气。
“很好。”灵主按着风枕眠的手,将插在心口的剑拔出。
血珠在空中连成串,最后被黑暗吞没。
“从来没人让我这么狼狈过。”灵主直起身, 身上有许多道大大小小的伤,“你是第一个。”
不愧是曾经半步成神的人, 就算是还没成长起来的转世,也这么难缠。
风枕眠往他的心口刺了好几剑, 虽不致命,但残留的剑气属实让人难受。
灵主很想就这么弄死风枕眠,却又不得不为了大局,留他一命。
一口气憋在心里,他掐住风枕眠的脖颈,不断用力。
“要不就这样弄死你吧。”他冷笑了一声, “不过是有点天赋罢了,这世上有天赋的人多了去了。”
平日里风枕眠再怎么乐观随和, 都是有一股傲气在的。
灵主最看不惯的就是这傲气,他很想让风枕眠和约瑟维一样,自尊被一次次打碎,跪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
这个想法让他生出不少愉悦感,灵主唇角的笑意加深。
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重。
窒息感一阵阵冲刷着脑海,风枕眠脑袋越来越昏沉,他感觉死亡笼罩在了自己脑袋上。
他会死吗?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风枕眠想做点什么,但又实在是没有力气。
能在一个圣阶修士手底下撑这么久,甚至还重伤圣阶,风枕眠已经很厉害了。
只是……
他闭上眼,只是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意识渐渐模糊,风枕眠咬着舌尖想负隅顽抗,最后还是没撑住,晕了过去。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隔了一层,什么也听不清。
意识不断下坠,失重感席卷而来。
“叮——”
铃铛声响起,所有的不适如潮水般褪去,就连黑暗都慢慢退散了。
那个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风枕眠依旧听不真切。
随后,下坠的意识坠落得更加迅速。
风枕眠感觉自己重重摔在了某个柔软的地方,意识彻底模糊。
–
晏清赶到时,风枕眠已经晕了过去。
灵主正和一个黑袍人对峙着,看到晏清到来,留下句狠话就离开了。
晏清瞧那黑袍人莫名眼熟,不过他的脸被面具遮挡,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人不属于造神会。
他上前将风枕眠扶起,依旧盯着那个黑袍人,“你是谁?”
说着他又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没有。”黑袍人声音很轻,也是这时晏清才注意到他没被黑袍遮盖住的手,已经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
他看了看晏清,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风枕眠,说:“回去吧,他需要接受治疗。”
晏清看到风枕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急忙给人传送生命力。
“你……”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可黑袍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透明的手掌被月光穿过,明明穿着黑袍,但却发着光。
晏清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人身上写满了孤寂。
心里莫名酸涩,他想叫住那人,但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去。
直到黑袍人消失在眼前,他才收回目光,“奇怪……”
那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可脑海中却没有一点与之有关的记忆。
晏清想不起来,也不想在这耽误时间,带着风枕眠疑惑离了开。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那个本该离开的黑袍人出现在树后,盯着晏清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
他勾出一抹苦笑,正想说些什么,喉中一阵腥甜上涌,竟是咳出了不少血。
黑袍人看着自己掌心的血丝,苦笑愈发酸涩,“看来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说话间,他的手又变得透明了几分。
月光在他指尖有了形状,在夏日透着森森寒气。
他捻了捻指尖,将手收了回去。
“这次,绝对不能失败。”
–
风枕眠做了个十分真实的梦。
梦中是他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真实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约瑟维依旧加入了造神会,各种怪物被相继放出,肆意残杀着普通人。
不同的是,他们没能活着从那个地宫走出去。
梦中,造神会的人并没有从地宫离开,他们推门而入时,所有黑袍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偏头盯着他们,目光格外瘆人。
“卧槽?”卢迪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是,他们这也太吓人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用气势震到对方吗?
大殿之上,天恩坐在那,手撑下巴朝他们笑,更让人毛骨悚然。
“呦,真来了。”天恩的声音永远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而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恐惧。
他坐直了身子,朝隐藏在人群中的约瑟维勾了勾手,语气愉快,“干得不错啊约瑟维。”
“还真把他们都引过来了。”
听到这话,几人的表情变得格外难看。
尤其是凯娅,她向来压不住脾气,当即就冲着约瑟维发了火,“你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亏他们还为了约瑟维的安全殚精竭虑,思考着该如何救出这人。
可他却成了造神会引他们过来的棋子。
约瑟维一个字都没说,他的沉默落在凯娅眼里,成了默认。
她想都没想,就朝着约瑟维冲了过去,看上去是想把这人揍一顿。
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伊洛拦住了。
“你拦着我干嘛?”凯娅更气了,“他是叛徒!他背叛了信仰背叛了人类!”
暴脾气的龙族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厉害,尤其是在正义这块。
“凯娅,不要冲动。”伊洛脖颈上还留着约瑟维的指痕,他染了金的眸子看着约瑟维,低声道:“约瑟维学长不是那种人。”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相信他?”凯娅差点被气笑了,她指着约瑟维,“难不成真要他把刀插进你们心口,你们才相信他是真的叛变了吗?”
空气一阵沉默,天恩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向是吃瓜乐子人,此刻有瓜吃,自然是不会放过。
“约瑟维。”天恩笑得花枝烂颤,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这些朋友还真相信你啊。”
他捂着肚子又笑了几声,“不和你的朋友们解释解释?”
约瑟维站在原地没动,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灰扑扑的,“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着,他抬眸看向凯娅,“你说的没错,我背叛了人类,背叛了信仰。”
“可那又如何?信仰能给我带来什么?”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漠,丝毫不顾及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众人,“信仰只会给我带来跨不过的阶级枷锁。”
约瑟维笑了一声,这一次是真情实感,“我和你们不一样,不加入造神会,我这辈子都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受尽压迫。”
连带着他的父母,以及可能出现的子子孙孙。
“可现在没人再能压迫我了,所有人见了我,都得尊称一声约瑟维大人。”
约瑟维每说一个字,大家的拳头就握紧一分,直到连风枕眠的眸子里都填满了对他的失望,他才停下来。
“这一切都是造神会给我的。”约瑟维最后说了一句,没再看大家的表情,“也是我的信仰给不了我的。”
曾经他和所有正道修士一样,以惩奸除恶,匡扶正道为信仰。
可结果呢?
结果是他一次次被辜负。
既然正义无法站在他这边,那堕入黑暗又何妨?
“说完了吗?”天恩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倦意,“说完了就开始吧。”
他朝着那乌泱泱的黑袍人说:“活捉他们,尤其是那个风枕眠。”
说着,他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留一口气就行,也不用太活。”
只要灵根不受损,就不影响他们做改造。也免得主神和灵主那俩疯子找他麻烦。
一场激烈的战斗就这么拉开序幕,黑袍人属实太多,再加上还有个熟悉的他们,他们很快就受了伤。
而晏清则是被天恩缠住,即使想帮助他们也无暇分身。
“我还真是好奇。”天恩抬手扯住晏清的藤蔓,在空中翻了个身挥出一击,“你这么强,后面怎么就不在了?”
晏清看着他,紫色的眸子里满是嫌弃,“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圣阶修士之间的打斗往往杀伤力极强,晏清怕一个用力过猛把地宫震塌,导致误伤,所以是收着力打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言乱语?”华光又一次碰撞,荡开的气浪伤到了不少黑袍人。
天恩却是毫不在意,依旧笑眯眯挑衅着晏清,“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红颜薄命?”
晏清成功被激怒,下手的力道狠了几分。
“我看你是找死!”清冷的声音染上怒气,和嬉皮笑脸的天恩形成明显的对比。
而另一边,风枕眠他们浑身是伤。
黑袍人的数量太多,来之前他们还被怪物消耗了不少。
“怎么办?”凯娅一爪挡住个偷袭的黑袍人,“他们人太多了。”
相信了约瑟维,贸然来这个地宫,是他们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风枕眠正和好几个黑袍人打斗,听见这话没忍住道:“我们耗不过他们的。”
就算是用召唤魔法召唤些帮手,也抵不过这些黑袍人人多势众。
更何况,这里还关着很多只怪物。
灵力被消耗得快要见底,风枕眠最终还是没扛过人多,被一个黑袍人偷袭到了。
“唔……”他吐出口血,身后偷袭他的黑袍人被卢迪克斩杀。
“还好吗风哥?”卢迪克被黑袍人围住,只能吐出这一句关心的话。
“死不了。”风枕眠擦了擦嘴角的血,抬手割破了掌心,“真狼狈啊……”
每次遇上造神会,他似乎总是这么狼狈。
也不知道他一个中阶修士,怎么总是被迫越级打怪。
明明,他只是条咸鱼来着。
鲜血滴落,风枕眠用那些血飞速在空中画着什么,其他几人见状,纷纷挡住了朝他扑来的黑袍人。
“嘶。”天恩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冷着声音朝约瑟维道:“阻止他。”
约瑟维握着刀的手一顿,没有立刻行动。
“想清楚,我们抓住他他至少不会死。”天恩一边躲着晏清的攻击,一边朝约瑟维说:“但你不听话,就会和你父母一样。”
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
“知道了……”约瑟维沉着脸,朝伊洛道:“伊洛,阻止风枕眠。”
“你在说什么胡话?”米利尔皱眉,巫族因为与生俱来的预言天赋,导致不论如何修行都只能是个脆皮。
哪怕她们选择体修,也依旧改变不了脆皮的命运。
此刻,她显得格外被动。
不等约瑟维说什么,她又继续嘲讽说:“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吗?”
在踏入地宫之前,他们给约瑟维找了无数个借口,在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他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这一切都在踏入地宫以后被打破了。
风枕眠还在继续画着符阵,约瑟维看着那个即将成型的血色符阵,催促道:“伊洛,阻止他!”
本来所有人都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直到,伊洛喉中突然发出声闷哼,紧接着,额间青筋暴起,无数青紫色的血线呈放射状占领大半个脸颊。
挣扎了大概两三秒,他忽然没了动静。
“伊洛?”卢迪克离他最近,一边挥刀砍着黑袍人,一边朝人看了过去,“你还好吗?”
伊洛没接话,慢腾腾抬起头。
青紫色的血线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而往日像大海一样的眸子,此刻失去了生气。
他歪着头,僵硬的朝风枕眠走去。
“伊洛?!”凯娅看着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洛的动作僵硬,但速度并不缓慢。
不过眨眼就来到了风枕眠身后,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掌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定格,风枕眠大脑空白了一瞬,看着血珠在空中飞溅,张了张口,又吐出一大口血。
“风枕眠!!”
晏清当时就慌了神,朝着风枕眠跑去,却被天恩抓住空子。
那人下手极狠,一掌下去差点把晏清的五脏六腑拍错位。
晏清吐出口血,藤蔓狠狠朝着天恩打去,而他自己则是再次向着风枕眠飞了过去。
这一次,天恩没再阻拦。
圣阶之间的战斗容不得任何失误,因为每一个错误都致命。
晏清受了伤,他自是不再将他放在眼里。这只精灵已经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天恩眸色暗了暗,看向晏清的目光中带了点可惜。
可惜这只精灵,注定是会死的。
被控制的伊洛还在不停攻击风枕眠,其他人也被黑袍人困住,想帮风枕眠也是有心无力。
晏清扑过去的瞬间就用藤蔓将伊洛捆住,他本想下点狠手,却被风枕眠制止了。
“阿晏……”风枕眠还咬着牙在画符阵,那些攻击他的黑袍人越来越多,就连约瑟维也加入其中。
这一会的时间,风枕眠就成了个血人。
“别伤伊洛。”他说话都很吃力,手上的动作更是迟缓,“他……只是被控制了。”
晏清才不管什么控制不控制,他只知道这人伤了风枕眠。
可风枕眠不让他伤伊洛。
晏清咬了咬牙,忍着怒气没有动手。藤蔓再一次挥舞,将那些试图伤害风枕眠的黑袍人通通拦在外面,“这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就不听你的了。”
有了晏清的帮助,符阵很快成了型,金色的光如太阳般耀眼,滚烫的热浪将空气都扭曲变形了。
画面模糊了一瞬,等到清晰时,风枕眠看见自己被晏清护在怀中,而精灵的身上,插了数不清的剑……
卢迪克他们都消失不见了,虽然没看见过程,但他诡异的知道,他们几个是被自己送出去了。
这里,只剩下了他和晏清。
“阿晏……”风枕眠的情绪起伏格外强烈,他想伸手碰碰晏清,可还没碰到,又一轮剑雨落下。
天恩的笑声夹杂着风枕眠的怒吼,鲜血汩汩而流,约莫是情绪起伏得太过厉害,梦境竟然出现了坍塌。
画面最后是他抱着晏清,周身被煞气笼罩。随后,一个以他为阵眼血色的符阵铺满整个地宫。
剧烈的震动让地面四分五裂,头顶也不断落下碎石。
黑袍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连响起,画面渐渐被血色填满,到最后世界只剩下红色。
……
风枕眠睁眼时,对上了晏清红通通的眼睛。
精灵漂亮的眸子里润了层水汽,明显是偷偷哭过的,看见风枕眠睁眼,他下意识擦了擦眼睛。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梦中带来的情绪在看见精灵的瞬间就消散了。
风枕眠本想抬手提晏清擦擦眼泪,结果努力了半天手都没抬起来。
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缠上了石膏。
都修仙了。风枕眠沉默,他的骨折居然没有被治疗。
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晏清红着眼睛说:“别看了,我让他们不给你治的。”
他明显是有些生气,说话的声音凉凉的,“疼了你才会长记性。”
这已经是风枕眠第二次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风枕眠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了石膏的手臂明显不怎么听使唤,落下时砸得他鼻尖一酸,眼角都湿润了,“这,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是那些麻烦找上了他,不是他找上了麻烦。
“不听。”晏清主打的就是一个无理取闹,他看见风枕眠受伤很难受,比被一百只蚂蚁啃了还要难受。
风枕眠往日惯着他的代价,就是在某些时刻要忍受晏清的任性。
不过,风枕眠并不在乎这一点。
精灵嘴上说着不给他治,但风枕眠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这石膏明摆着就是精灵专门弄出来吓唬他的。
还真是傻得可爱。
“好,我得长个记性。”风枕眠笑着说:“不过阿晏,你把我的手打上石膏,是准备这几天给我当小保姆吗?”
他本来是想调侃晏清的,却没想到精灵听到这话以后,直接呆住了。
风枕眠被他这反应整不会了,还以为晏清是不乐意当保姆,正准备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晏清又投给他一个嗔怪的眼神。
仔细一看,还夹杂着些娇羞。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晏清盯了他一眼,飞快挪开视线,红晕从脖颈一路蹿到耳朵尖。
风枕眠一头雾水,“哈?”
不是,保姆怎么就不正经了?
如此正当的职业,怎么落到晏清眼里就不正经了呢?
一人一精灵的思维出现了巨大偏差,风枕眠显然没意识到问题所在,还在继续沉思着为什么晏清会觉得保姆不正经。
直到第二天,他看见晏清穿了身女仆装走进来。
风枕眠:……
风枕眠沉默。
风枕眠思考。
风枕眠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晏清又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风枕眠的沉默震耳欲聋,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而在他沉默的时候,晏清迈着小碎步,端着盘水果朝他走了过来。
“尊敬的主人家请问你想吃葡萄,芒果,还是哈密瓜呢?”晏清是夹着嗓子说话的,他脖颈上还系了个铃铛,脑袋一动,就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风枕眠抿了抿唇,下意识吞咽。
“阿晏。”他开口叫了一声,看着精灵走近,铃铛声响个不停。
“怎么了?”晏清微微俯身,再次将他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同时,还有一捋银白色的长发从风枕眠脸上扫过,“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不愧是他精心设计了一晚上的东西,这还不得把风枕眠迷得死死的?
晏清脸上再次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他就不信风枕眠真的两眼空空,是块木头。
“阿晏。”风枕眠沉默了,他的精灵背着他,都学了些什么啊?
好好的精灵都快学成魅魔了。
“你……”他刚想说话,晏清忽然跨坐在他身上,一下子,所有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风枕眠盯着他,不明所以。
“主人,你的嘴巴好干啊。”晏清一边笑,一边搂住风枕眠的脖颈,“需不需要你可爱漂亮的小男仆给你喂点水?”
这喂水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喂水。
理智告诉风枕眠,他应该拒绝,然后好好教育一下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精灵。
但他也确实好奇,晏清打算怎么给他喂水。
一番斗争之后,后者占了上风。
风枕眠打了石膏的手扶住晏清的腰,他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所以,我的小男仆打算怎么给主人喂水?”
“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了开,和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卢迪克很有辨识性的声音。
“风哥!我亲爱的风哥,你怎么又住院了?我买了点……”卢迪克看着床上两人的姿势,一下子愣住了。
身后,是抱着大包小包的凯娅他们。
“你愣着干什么?”凯娅的声音传来,“赶紧让开,重死了!”
卢迪克这才回过神,留下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飞速关上门。
门外,他们的声音不断响起。
“你干什么?”这是凯娅的声音,“卢迪克,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卢迪克委屈巴巴,“是风哥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伊洛疑惑,“他伤得很严重吗?”
卢迪克轻咳一声,“不是这个不方便……”
他说话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就是,他和晏清,在那什么成年人的那什么。”
说这话时卢迪克支支吾吾的,感觉还有些害羞,“咱们等会再来吧!”
外面好一阵沉默,但并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过了好几分钟,凯娅的声音才响起,“大白天,在医院,做那种事?”
她语气明显带着不可置信,“风枕眠这么开放吗?”
不是说他们东方人特别保守吗?
平日里瞧着风枕眠浓眉大眼的,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风枕眠往日的形象在凯娅心里逐渐碎裂,而在米利尔的添油加醋下,风枕眠的形象更是朝着隔壁某花的形象靠拢。
风枕眠怕在被他们这么议论下去自己晚节不保,拍了拍晏清的肩膀,“阿晏,下去。”
不开心这几个字已经写在晏清脸上了。
要不是外面那几个都是风枕眠的朋友,还和自己建立过各种方面的革命友谊,他一定让这些人知道惹怒精灵王的下场。
但现在,他只能一脸不爽的在心里诅咒他们出门必踩香蕉皮。
晏清不情不愿地从风枕眠身上下去,更不情不愿地开门,让几人进来。
而看到晏清的瞬间,凯娅下意识说:“这么快就结束了?你们该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米利尔捂住了嘴。
不正经的女巫用她不正经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童言无忌,凯娅说着玩的。”
“呜呜呜!”凯娅愤怒反驳,可惜米利尔力气还挺大,她半天没挣脱开。
风枕眠已经习惯了自己被造谣的一声,但觉得为了他和晏清的清白,还是得解释一下,“我们没有……”
他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是阿晏在和我闹着玩,卢迪克你不要过分解读。”
晏清使劲点头,“就是,眠眠才没有那么kua……”
话还没说完,他也被捂住了嘴。
晏清一脸委屈地看着风枕眠,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也要被捂嘴。
他又没说错什么话。
“童言无忌。”风枕眠咬牙切齿,“我和阿晏,什么都没做。”
水都没喂上就被卢迪克打断了,结果这人还造他谣。
简直不能忍。
卢迪克莫名感觉背后一凉,抖抖身子打了个喷嚏。
气氛莫名尴尬,伊洛看看风枕眠,又看看其他人,想了想,开口缓解氛围,“小风,你怎么伤成这样?”
风枕眠遇上灵主的时候,他刚好在外面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凯娅也点了点头,一脸好奇,“对啊,你怎么伤成这样?”
风枕眠的实力他们都是清楚的。
就算是同高阶后期对上,也有一战之力。
除非,他遇到了圣阶高手。
“这个问题,细说的话很伤人。”风枕眠不想回忆一遍自己被揍的惨痛记忆,只含糊说了句,“我遇上了造神会的那个灵主。”
“什么?!”卢迪克失声,音调高的差点震碎大家的耳膜,“这狗东西胆子也太大了吧!”
居然敢到艾尔尼斯来伤人!
不知道他们学院是出了名的护短吗?
风枕眠摸摸鼻子,“其实也不算是在艾尔尼斯伤的我。”
毕竟约瑟维进不了学院,是他主动出去找的约瑟维。
“那也很嚣张。”卢迪克看上去比风枕眠还生气,嘴里叽里咕噜吐出好多句问候人的话,一句比一句脏。
听得旁边的伊洛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凯娅盯着风枕眠看了一会,没忍住道:“我有个问题。”
她很是诚恳,“你是怎么做到虽然半死不活,但每次都能从那些人手底下死里逃生的?”
她的语气很真诚,但这种真诚明显弥补不了她对风枕眠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
“你这个问题,真不礼貌。”风枕眠不是很想回答,但凯娅渴求答案的目光太过炽热,风枕眠想当看不见都难。
他沉默片刻,在凯娅的注视下淡淡开口,“这个没什么难的。”
凯娅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你八字够硬就行。”
凯娅嘴角一抽,默默捏紧了拳。
风枕眠见状,淡定转了话锋,“伊洛。”
他想起梦里伊洛被控制的画面,没忍住皱了皱眉,“约瑟维学长……有没有往你的身体里种过东西?”
“尤其是蛊虫之类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
尤其是伊洛本人,一脸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疑惑道:“蛊虫?”
好端端的,约瑟维怎么会往他的身体里种蛊虫?
风枕眠在伊洛不解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略带沧桑的开口:“我做了个梦,梦到你被学长种了蛊……”
具体的梦境他没有说,而说出这句话以后,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卢迪克直接大着胆子走过来,想摸摸风枕眠的额头。
只不过还没碰到就被晏清捏住了手腕,“我的,不许摸。”
“好好好你的。”卢迪克收回手,小声嘀咕了句,“占有欲还挺强。”
伊洛也回过神,轻笑着说了句:“学长没对我做什么,只是告诉我让我们不要再追了,造神会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得可怕……”
“是啊风哥。”卢迪克也笑道:“做梦怎么能当真啊,梦都是反的。”
凯娅抿着唇没说话,倒是米利尔撑着下巴笑了笑,“卢迪克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好好听过课?”
卢迪克措不及防被点名,有些委屈的看着米利尔,小声逼逼说:“那我也是听过一点的好嘛!”
不能因为他老挂科,就说他从来都不好好学习吧!
“听过的话,你怎么不知道修士做的梦大都是预知性。”
他们这些入了道的修士和普通人不一样,从灵气入体的那一刻开始,就和天地有了一定的感应。
所以,他们做的每一次梦都不再是单纯的生理现象。
“啊?”卢迪克挠了挠头,露出属于学渣的迷茫,“也就是说,约瑟维学长可能真的趁着伊洛不注意,给他种了蛊?”
“是有这个可能。”米利尔朝伊洛伸出手,“让我看看。”
伊洛乖乖伸手,感受着米利尔的灵力在自己的经脉中流过。
他略微不适,但忍住了。
“学姐,怎么样?”
“没有蛊虫。”米利尔淡淡开口,随即又看着伊洛问:“你身体里……怎么会有‘钉子’?”
“钉子”是一种封印,具体是封印什么的,书上已经没有记载了。
伊洛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肋骨,“主教大人说,我出生那年刚好遇到了一个为祸人间的九尾妖狐。”
九尾狐族曾经是神兽,后来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再次出现时却是堕了妖。
“他的修为太强,当时教廷死伤大半也没能杀死他……最后只能将受伤的妖狐封印在我身体里。”
伊洛叹了口气,又说:“然后他们发现我身体里的灵根,顺道把我带回了教廷。”
再然后,他就那么阴差阳错地成了圣子。
“所以你身体里有一只九尾妖狐?”卢迪克盯着伊洛的肋骨,眸子里满是好奇,“听上去可真酷。”
按照小说的套路,伊洛肯定会在生死之际拔出“钉子”,变身九尾妖狐拯救他们。
“……”伊洛嘴角一阵抽搐,“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因为封印了九尾妖狐,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不得不回教廷加固一次“钉子”,其间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到这话,卢迪克没忍住说:“那……不能换个地方封印九尾妖狐吗?”
“换不了了。”伊洛摇头,“他在我身体里封印了太久,已经和我这个容器完美契合了。”
“啊……”卢迪克茫然,“那你……岂不是要一直受这个苦?”
加固钉子的疼痛不亚于万箭穿心,而伊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经受一次。
“我习惯了。”伊洛笑了笑,用轻飘飘的语气盖过痛苦,“而且,这是我作为教廷圣子的责任。”
一时间大家都没说话。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大家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风枕眠见状,试图缓和一下气氛,“都垂头丧气的干嘛?我都快被包成印度阿三了,我都没伤心,你们一个个在那叹什么气。”
卢迪克抬头看了风枕眠一眼,又偏头看了看那边正在吃葡萄的晏清,“至少我们没有一个精灵男仆。”
空气再次安静,风枕眠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的名声大概是保不住了。
说完以后,卢迪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怕被晏清暗杀,急忙拉起一旁还在状况外的伊洛,带着人离开,“那什么,我突然想起宿舍马桶还没刷,我先和伊洛回去刷马桶了!”
“啊?我的马桶不需要……”伊洛:甚至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卢迪克拉着走远。
他们走了,米利尔和凯娅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这。
只不过米利尔离开前那个眼神属实令风枕眠不适,他默默抬起手,挡住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胸。
米利尔笑得更大声,拉着不明所以的凯娅离了开。
病房恢复了安静,风枕眠和晏清四目相对,谁也没开口说话。
过了好几分钟,风枕眠才开口道:“阿晏。”
他叫了晏清一声,想说些什么,又半天组织不好语言。
最后在晏清的注视下,艰难吐出两个字,“没事。”
关于精灵这方面的教育问题,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毕竟晏清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二头身的小精灵了,他也没有理由处处管着他。
但什么都不说,风枕眠又属实憋得难受。
“那个,阿晏。”犹豫半晌,风枕眠再一次开了口,“那种事……以后还是别做了。”
万一像今天这样被人撞见,他和晏清的清白都保不住。
然而晏清歪了歪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
他朝着风枕眠走去,熟练地跨坐在人身上,抬手搂住风枕眠的脖颈问:“是这种事吗?”
风枕眠更觉得他像魅魔了。
“是。”他声音有些发紧,垂眸看着精灵精致漂亮的脸,“阿晏,这种事是爱人才能做的。”
“你不爱我吗?”晏清将问题抛回给他。
风枕眠噎了一下,他还真无法反驳。
“你看,你爱我,我也爱你。”晏清语气轻快了不少,“我们相爱,当然可以做这种事。”
风枕眠一阵沉默,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点。
“但是……”风枕眠挣扎,“这里是医院,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医院啊……”晏清拉长语调,尾音像一把小勾子一下下挠在风枕眠心上,“所以,主人是想看我穿护士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