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尧又一次思考了很久。
而在这段时间里, 景辞总是出现在他身边,还总是带来洛伊伊的消息。
很明显,梦境在阻挠他。
曲清尧好不容易摆脱了景辞过火的关心, 脑子乱糟糟的一团,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曲清尧。”现实中米利尔的声音又一次从虚空中传来, “还没找到办法唤醒他吗?”
“他不愿意醒过来。”曲清尧说:“梦境一直在阻止我的行动。”
不能暴力破开, 就只能改变梦境的走向了。
只要这里不在美好,风枕眠也没有理由继续沉沦。
曲清尧将自己的想法和米利尔讲了讲, 女巫沉思良久,同意了这个想法。
“或许,你可以再铤而走险一点。”米利尔说:“梦中的宗主和伊洛都是不会背叛的好人, 他们不会成为故事中的反派。”
“可我们的故事里, 不止一个反派。”
说这话时米利尔的语气很冷,曲清尧似乎听到了她冰冷语气下潜藏的恨意,但并不敢确定。
他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你是说……”
“暴君。”
两人异口同声开口,又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曲清尧抿抿唇, “这会不会过于冒险了?小风的梦里根本没有这个角色。”
“当然不会有。”米利尔说:“因为他痛恨他。”
暴君可不仅仅是害死了晏清的罪魁祸首。那人还有很大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
风枕眠痛恨变成那样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允许他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米利尔没有和曲清尧聊太多, 现实与梦境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只是在最后提醒了曲清尧一句,“曲清尧,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在现实中,最能关注到风枕眠的状况。
这人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虚弱了,再不醒过来……
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知道了。”曲清尧握紧拳,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离开的背影决绝。
–
和曲清尧不同, 风枕眠倒是过得格外舒心。
闹鬼一事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家发现那只鬼真就昙花一现后,一个个又恢复了那副“丧尸”模样。
唯独风枕眠美人在怀,依旧精神抖擞,在一群人中格外突出。
“我觉得。”晏清揉揉自己的腰,“你应该节制一点。”
他已经昼夜颠倒好多天了,再这样下去他该和世界脱节了。
风枕眠一脸无辜,“可我不是按阿晏说的在做吗?”
明明是晏清非缠着他,要玩各种剧本play的。
“那你也不能……”晏清咬牙切齿,“也不用这么敬业吧!”
剧本上的一夜七次明明都是一笔带过的!
“这说明我是个爱岗敬业的好演员。”风枕眠笑笑,抬手从晏清的一堆珍藏里抽出一本,“今晚我们演什么呢?”
他看着书上的内容,挑挑眉,“哦,矜贵小少爷和他那个来复仇的腹黑管家。”
晏清可谓是“饱读诗书”,光是听风枕眠那一句人物介绍,脑子里就涌现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剧情。
当时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我觉得……”晏清按住风枕眠继续翻书的手,“我觉得你师兄说的对。”
他咬牙切齿,“一直在山里呆着也挺无聊的,我们需要出去走走。”
这话是曲清尧今早说的,不过曲清尧的原话是问风枕眠要不要下山历练。
当时风枕眠就悟了,知道曲清尧肯定是想洛伊伊了,又不好意思说明,于是用这种浅显的方式让大家帮帮他。
但晏清因为不想动,替他拒绝了。
现在听到精灵说这话,风枕眠实在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好啊。”
他的确该下山去历练了,顺便再帮师兄追妻火葬场一下,也算功德一件。
晏清大概是没想到风枕眠会这么轻易的答应,正揉着腰思考措辞,突然听到这话,他有些惊讶,“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风枕眠看着他笑,“我们下山走走。”
风枕眠答应的实在是太干脆利落,倒是给晏清整不会了。
他盯着风枕眠看了好一会,忽然抬手将风枕眠推倒,又一翻身跨坐在人腰上,“为什么忽然答应了?你有问题。”
精灵的头发很长,银白色的发丝散落,同风枕眠黑色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他低下头,紫色的眸子带着些疑惑,“你是不是厌倦了?”
虽然晏清刚刚表现的很不适,但那些剧本也确实是他缠着风枕眠陪他演的。
一开始风枕眠还会因为那些大尺度的剧本有所抗拒,而他又拒绝不了晏清。
每次看见风枕眠露出那种为难又无奈的表情,晏清心中总是莫名满足——
看,这人总是为他一次又一次打破原则。
想到刚刚风枕眠干脆利落的答应,晏清脑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就是厌倦了!”他前两天刚看了一个苦情小说,里面的主角因为七年之痒各种虐身虐心。
精灵的代入感很强,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泪水,“风枕眠,你不能这样……”
他们都还没到七年呢!
“你又在想什么?”风枕眠抬手将晏清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没有厌倦。”
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晏清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两眼,觉得这人应该没说谎。
“那今晚把这个剧本演了。”晏清说:“反正明天下山以后也演不了了。”
风枕眠挑挑眉,抬手扶住晏清的腰,“可是阿晏,你不是受不住了?”
“谁说的!”晏清哼了一声,倒真有几分矜贵小少爷的感觉,“我强着呢。”
风枕眠还想劝劝他,但晏清根本不听,只要他一开口,精灵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瞪他,问他是不是厌倦了。
搞得风枕眠根本开不了口。
而在烛火熄灭以后,帷幕落下,晏清更是没看到风枕眠眸中那一闪而过的,独属于得逞后的愉悦。
……
“咱一定要这么突然吗?”卢迪克是一大早被风枕眠从被窝里薅出来的,他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睡眼稀松,“我好困。”
晏清为了证明风枕眠没有厌倦,昨晚努力了一晚上,现在窝在风枕眠怀里,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
风枕眠美人在怀,自然也没空搭理卢迪克。
马车里安静极了,卢迪克视线就转一圈,风枕眠抱着晏清,米利尔靠在凯娅身上,只有伊洛和他一样形单影只——
但社恐人伊洛根本不在意,甚至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时光。
卢迪克差点被气笑了,刚准备说话,风枕眠就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晏睡着了。”他低声说:“别吵醒他。”
卢迪克:……
卢迪克用力磨了下后槽牙,“保护单身狗人人有责懂不懂!”
话是这样说,卢迪克还是闭上了嘴。
不过他天生话痨,根本忍受不了这样寂静的场景。
过了好一会,他实在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去了外面。
曲清尧正在驾车,看见他出来,也没多说什么,“他们都睡着了?”
“嗯。”卢迪克点头,“都挺困的。”
曲清尧往后看了眼,依旧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朝卢迪克开口道:“想不想体验一下东方的风土人情?”
“嗯?”这话无疑勾起了卢迪克的兴趣,他看向曲清尧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苍蝇搓手似的搓了搓自己的手,“尧哥,还是你懂我。”
曲清尧笑了笑,架着马车转了个方向。
风枕眠醒来时,他们已经在一个隐秘的小酒馆之中了。
他原本是不困的,但瞌睡这东西属实会传染,怀里晏清睡得太香,渐渐的,他也染上了困意。
“怎么来这了?”风枕眠打了个哈欠,还没醒神。
晏清这一路睡得很沉,此刻已经恢复了活力。他吸了吸鼻子,“这酒好香。”
空气被酒香填满,呼吸都带着醉意。
“带卢迪克见识一下东方的酒桌文化。”曲清尧笑了笑,朝风枕眠看去,“给他们这些西方人一点小小的东方震撼。”
之前在艾尔尼斯当交换生时,风枕眠已经用东方的白酒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不过酒桌文化倒是没给他们展示过。
“行啊。”风枕眠看着卢迪克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嘴角轻勾,“那,我们来玩行酒令吧。”
酒令是东方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通常用来调节气氛。
卢迪克眼里写满了“我想玩”,其他几人没他那么情绪外溢,但明显也对这玩意很感兴趣。
就连晏清也不例外。
“一条龙、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啊六六六……”*
气氛很快就火热起来,大家都在情绪里,就连一向安静的伊洛都拿起了一旁的骰盅开始摇晃。
酒一杯杯下肚,风枕眠完全沉浸在行酒令的欢乐氛围里。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曲清尧只是个傀儡替身。
真正的曲清尧静静坐在离他们不愿的地方,同风枕眠他们的热闹格格不入。
有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曲清尧看着卢迪克喝到兴头上,不停拉着风枕眠一杯杯往下灌,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风枕眠的酒量,所以在酒里加了点东西。
不过他也不是要灌醉风枕眠。
曲清尧偏头看了眼旁边明显也兴奋起来的晏清,他的目的——
是再当着风枕眠的面,让晏清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