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澈简直是拿他没办法,而且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言语来表达。
旁边的晏承安倒是非常激动,“祁哥真的好厉害,兵不血刃,居然让盘踞商界多年的陈氏元气大伤。”
右相和晏云耀也得到了重创。
其实祁秋年也没料到陛下能如此雷厉风行,他后面的招数都还没使出来呢。
不过也亏得是陈氏本来就烂到根里去了,腌瓒事儿太多,根本不是哄抬物件那么简单,但如果不是那些隐奴被搜查出来,估摸着陛下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起初杀了一些被推出来的管事儿,也都是陈氏的家奴,原本事情都差不多了,后来又有其他皇子在暗中推波助澜,闹得百姓都知道了。
这事情就不可能善了了,否则难以服众,陈氏还需要保住其他的产业,只能断尾求生,最后干脆推了几个旁支的老头子出来顶罪。
要说那些老头是无辜的,那也不尽然,也算是罪有应得的。
“奶茶很好。”晏云澈终于给出了评价。
祁秋年捂嘴笑,“佛子大人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喝第二杯才觉得好喝?”
晏承安也笑,“兄长,祁哥问的是这次陈氏的事情如何?”
晏云澈目露无奈,“这次你算是把右相和晏云耀得罪透了,还不只是他们,还有那些有造纸产业的世家,都被你得罪干净了。”
是这么个道理。
如今这些学子,考没考上都要返乡,他们一返乡把京城一百文钱一刀纸的事情往外说一说,其他那些造纸坊还不得气死?
要他说啊,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工艺技术落后,一刀最次等的黄麻纸,属实卖不到大几百文钱,超过二白文,他都觉得是宰冤大头了。
陈氏才被清洗了一遍,算是杀鸡儆猴的鸡,老皇帝也大概是为了敲打那些世家。世家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顶风作案,只能跟着降价。
但是降多少,那也是个问题。
反正肯定是不会降到一百文的,但总归是比以前更合理一些。
祁秋年啧了一声,这次得罪的人确实是多了点儿,不过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世家把持大部分资源,百姓生活就过得苦啊。
想必经过这次纸张的降价,天底下大概又能多一些读得起书的平民了。
也算是好事一件了,他不亏心。
不过祁秋年也确实该小心一点了。
“其实明的我不怕,就怕他们给我来暗的。”
如果那些世家看不惯他,给他来一场商战,想挤压他的生意,他是无所畏惧的,他还有很多底牌可以打。
世家盘踞,错综复杂,但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嘛。
怕的就是暗杀,虽然短时间不太可能,毕竟他现在算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了,要暗杀他,也要掂量一下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彻查。
同时,他还有佛子与战家的支持,哦,还得加一个皇帝最喜欢的小皇子晏承安。
但防不胜防呢,比如说江湖杀手,只要钱给够,他们应该很愿意接单来杀他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侯爷的。
或是扮作山匪流寇,拦路抢劫的时候,顺道把人杀了,之后逃窜,这也很难查证。
即便是他有自保的本事,但双拳难敌四手,阴招也防不胜防。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晏云澈给了他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之前就提过让你出门带侍卫了。”
祁秋年还是不喜欢出门身后跟一长串的人,“有没有什么退休暗卫什么的?”
躲在暗处保护他,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他说这话,晏承安都笑了,“祁哥,通常暗卫都是从小培养的,也没有什么退休的说法。”
暗卫的训练是很残酷的,他们几乎一辈子都只忠于一人,嘴里时刻都含着一颗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出任务时被俘虏,即便是对方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也未必愿意活着回去。
因为任务失败的暗卫回去,要经受的,或许比死更痛苦,又或者,从此都得不到重用了。
他们从小被洗脑,每每这个时候,都是选择一死了之。
所以大多数暗卫从孩童时期成长到可以去执行任务,职业生涯都是十几岁到三十几岁,若是表现得好,所谓的退休暗卫又会去培养下一代的暗卫,周而复始。
祁秋年若有所思,“照这个意思,就是暗卫一辈子只会听一个人的命令。”
“确实是这样的。”
祁秋年又想了想,“止戈兄那边有暗卫吧?要不然止戈兄给他们下一个命令,让他们日后的任务就是保护我,放心,我是不会亏待暗卫兄弟的,借我两个就够了。”
晏云澈;“……”属实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细想一下,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舅舅去西北了,暂时回不来,战国公府的暗卫,即便是我与承安都使唤不动。”
他们要么留着保护战国公夫人,也就是他的外祖母。
要么就是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还有一部分在别院保护大舅舅的妻女。
祁秋年啧了一声,“那就等止戈兄回来了再说吧。”
晏承安倒是想说他也有两个暗卫,不过那两个暗卫都是父皇派给他的,他也无权分配。
祁秋年觉得不慌,反正就不信这些人能这么大胆。
可他还真是低估了那些畜生的胆子。
就在他们说完暗卫的第二天晚上,祁秋年的房顶就被人爬了。
也亏得他习惯晚睡,听到了屋顶上的动静,主要是那人踩到了太阳能板,动静确实有点儿大。
祁秋年眼珠子转了转,将计就计,歪着脑袋就睡下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小厮进门熄灭了蜡烛,放轻脚步离去,那人似乎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悄悄潜入了他的房间。
祁秋年一直警醒着,从那人进屋开始,他就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抽取那人的生机,直到那人靠近了他的床边。
月光朦胧,刀光剑影白光乍现,那人几乎是想要一刀毙命,祁秋年反应迅速,一脚踹到了那暗卫的胸膛上。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祁秋年还醒着,当即就要动手,以求快准狠,切莫把府里的仆人惊醒。
暗卫的身手果然不是寻常侍卫能比的,刀刀都是想要直取性命,可祁秋年也不是吃素的,那几年在末世摸爬滚打,变异的动物可要比人难对付多了。
暗卫甚至都没看清他从哪里抽出了一把长剑,只感觉到了胳膊刺痛,顿时血流如注。
祁秋年又是一个闪身,箍住那人的脖子,将他的下巴给卸了下来,最后反手再掏出手铐,将人手脚都给铐住,使得他无法动弹。
那暗卫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文弱侯爷,居然有这么好的身手,而且,他一直不明白,这侯爷的长剑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不止如此,他总觉得今晚的精力突然大不如前,行动都缓慢了不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这房间里有迷香?
祁秋年也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大量抽取了暗卫的生机,使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力减缓,或者要是再来两招,他也未必能招架得住。
这些暗卫的身手,确实是了不得。
扯开了暗卫的面巾,十七八岁的模样,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放到人堆里,转过头就忘了的那种,确实是适合做暗卫,最起码打探消息应当是好用的。
祁秋年打开手电筒,掐着那人的下巴,看着那人牙缝里有一颗红色的丸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给夹了出来,又把他下巴给安了回去。
顺便吐槽了几句,“你们这些暗卫也太不注重口腔卫生了,你这张嘴啊,滂臭。”
暗卫:“……”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祁秋年继续捅刀子,“这毒药丸子也是神奇,居然都不会在嘴里化开吗?万一你们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破了,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暗卫默不作声,似乎在想怎么脱身,或者在想如何求死。
祁秋年点亮烛光,“我要是问你是谁派来的,你肯定不愿意说,我干脆就不问了。”
“侯爷何必如此,今日我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祁秋年连连摇头,“可别,我才不喜欢血淋淋的。”
他甚至还给暗卫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别让血把他屋子给弄脏了。
暗卫一脸的不可思议。
祁秋年道:“要不然这样,你今晚杀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以后跟着我干,怎么样?不做卖命的任务,只是保护我,每月十两银子,包吃包住,等到你三十五岁,我就放你退休,给你一笔钱,你去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或者你去帮我训练一队侍卫也行。”
暗卫:“……”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上次。
不,他此生都没有过这么无语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从小经受训练,祁秋年提出的条件确实有些诱人。
“侯爷身手不凡,何须我这种人来保护。”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祁秋年反过来安慰他,“你身手还是很不错的,我说的事情你可以考虑考虑,那要不然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吧,我以后总不能喂喂喂地称呼你吧。”
暗卫听他这话,是要把自己留下?囚。禁?还是做什么?
“侯爷如此单纯?难道不知我们暗卫都没有名字的吗?你也不必留下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祁秋年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说。
“我还真不知道,在我长大的地方,讲究人人平等,即便也有像你这种藏在黑暗里执行任务的特殊工作者,他们死后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墓碑,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编号,只有子孙后代才能重新开启,哦,对了,这一类黑暗里的英雄不属于某个贵族世家,他们是为了维护国家的和平,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暗卫猛地一个抬头,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后他又意识到是祁秋年在瓦解他的意志力。
“侯爷不必再废话了,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祁秋年不接茬,“那行吧,你要不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就给你起一个了,你是第一个来刺杀我的暗卫,那你就叫暗一吧。”
暗一:“……”
祁秋年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让人松口,他也不在意,将人铐住,确定那人走不了之后,他又躺回床上,铺盖卷儿一裹,准备继续睡了。
暗一,“侯爷如此大胆,就不怕我趁你睡着杀了你吗?”
祁秋年琢磨了一下,“你那手铐没有钥匙是不可能打得开的,是锰钢制成的,也不可能大力出奇迹,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他又起身,把暗一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找出一支迷香,一瓶毒药,袖子里有暗器,鞋子里还有暗箭。
他啧了一声,“还真亏你提醒我了,要不然我第一次遇见暗卫,还确实没这方面的经验,不过你们这装备还挺齐全。”
暗一是彻底不说话了。
祁秋年心满意足的躺回床上睡了,睡的喷香,暗一熬红了双眼,几乎是不敢相信,这人才经历过刺杀,不招人来对他严刑拷打也就罢了,反而只是锁了他,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
第二日一早,小厮过来叫门送洗漱用品。
一开门就见到一个黑衣人赤红着双眸,紧盯着熟睡的小侯爷,吓得他手里的水盆都扔了。
“来人呐,快来人,有刺客。”
小厮的惊声尖叫,吵醒了祁秋年,也吵醒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小厮丫鬟以及那十几个护院,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侯爷待他们不薄,即便是为侯爷挡刀,他们也心甘情愿。
甚至晏承安连鞋子都没穿,就从隔壁跑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祁秋年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显然,那两个就是晏承安的暗卫了。
晏承安见到那个被捆绑得生无可恋的暗卫,他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笑出了声儿。
“祁哥,这位黑漆漆的大兄弟是?”
祁秋年还没说话,大源就已经吓得腿软了,“侯,侯爷,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小的该死,没守好侯府。”
祁秋年挥了挥手,“没事,就这一个人,我两招就解决了,这暗卫功夫不太行。”
暗一:“……”这侯爷的这张嘴啊,怪不得会被暗杀。
祁秋年又道:“这人我留着还有用,你们先别管了。”
晏承安带过来的两个暗卫彼此对视了一眼,重新搜查了一番暗一,确定了他没有危险,然后闪身消失了。
祁秋年叫其他人也散了,又叫小厮重新去准备洗漱用品,再把衣服都还没穿好的晏承安拉上床裹着。
“虽然开春了,但还冷着,别着凉了。”
晏承安乖巧裹上被子,“祁哥,你还没说他是谁呢。”
祁秋年摊手,“想来杀我,被我反杀了,我琢磨着我现在也缺暗卫,试一试能不能策反他。”
晏承安难得露出个无语的表情,“祁哥,你也是太单纯了,他们从小就只听一个人的命令,按照祁哥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已经被洗脑了,他们除了忠于自己的主子,不可能再有其他心思,钱权美色,对他们来说都没用。”
祁秋年心里也明白,“就试试看嘛,府里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反正他没完成任务,还被我活捉了,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跟着我混口饭吃呢,怎么说我都比那些不把暗卫当人的傻逼强吧。”
晏承安点点头,“祁哥说得有道理。”
暗一咬牙切齿,这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开始商讨要如何策反他,他堂堂一个暗卫,在这位侯爷嘴里就变成了多一双筷子的事情。
早饭还真就给他添了一双筷子,甚至还单独给他弄了一张小桌。
“吃吧,别想闹绝食那一套,你要不吃,我就让人掰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
暗一:“......”他可以去死,但不愿受辱,相比之下,还是自己吃饭比较有尊严。
晏承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吃两口就要看看那暗卫屈辱吃饭的模样。
啧啧啧,果然,跟着他祁哥,才能见识这个世界上物种的多样性。
吃完饭,他也没拘着暗一,反正手铐脚镣都带着,蹦跶不出去,府里十几个侍卫,身手也都还行,不至于困不住一个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的人。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带着晏承安去做作业去了,哦,准确来说,是晏承安做作业,他要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暗一居然在后面跟着一起来了。
祁秋年也没管,甚至都没跟他说话。
晚一些,晏云澈也过来了,主要是监督小承安的功课,避免他被祁秋年彻底带跑偏,结果见识到了祁秋年的骚操作,佛子大人那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太危险了。”
祁秋年其实也知道,“他那手铐脚镣是锰钢,刀砍斧劈都是不可能打开的,而且他那人,看着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
小承安不服,“祁哥,可不要被他们的外表骗了,他是要来杀你的。”
祁秋年笑着,“你们之前就说过了,暗卫只听命他的主人,是他主人要他来杀我,不是他本意想要杀我。”
晏承安不解,“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区别可就大了,承安你想想看,我们非要逼着你读书,和你自己原本就想读书,虽然最终都是要读书,但是不是感觉不同?”
晏承安若有所思,暗一也若有所思。
祁秋年留下暗一,不是圣母,算是权宜之计。
【暂且先留两天,看能不能钓一条大鱼上来,只不过暂时不方便在暗一面前说,否则还怎么反洗脑?嘻嘻。】
晏云澈看了他一眼,又是无奈,这人连暗卫都要留下了嚯嚯两天?
旋即,他也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最后面的暗一。
暗一霎时间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给盯上了。
过了一会儿,晏云澈才收回目光。
“可有在他身上搜到什么?能否给我看看?”
“都在我屋里了,我让你去拿。”祁秋年也想着看能不能靠这些东西找出线索。
总不能一直被动,找出幕后主使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东西我先带走了。”晏云澈说完又找自己的居士,低声吩咐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那居士回来,动作干脆利索的给暗一喂了一瓶东西。
祁秋年不解,“那是什么?”
“是软筋散,服用之后,手脚无力。”就算暂时要留下,也不可能让他毫发无伤。
而且他读了一下,这人居然是第一次执行任务,若是真的能策反,留给心软的祁小侯爷,也不是不可以。
祁秋年有点儿感动,其实佛子大人不用做这些的,他昨晚抽取了暗一的生机,暗一大约是从小练武,身体底子比较好。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一两天,暗一就要病一场了。
暗一对自己服用软筋散的事情,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想要活着,即便是不死在侯爷手里,也会死在主人手里。
区区软筋散,这侯爷还是太仁慈了,或许是与吃斋念佛的佛子接触太久了?近朱者赤?
还有这佛子,居然妄图拿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去查线索?
开什么玩笑?佛子也是这么单纯的人?那东西,但凡是暗卫的,不论主子是谁,都是人手一套,根本不可能有线索。
又过了两天,暗一不出意外的,已经躺了,胳膊上本就有祁秋年刺出来的剑伤,又被喂了软筋散,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如今还浑身上下都痛。
痛不欲生的那种。
祁秋年也没想着给他请个大夫,毕竟也查不出毛病,除非他出手用异能,否则只能慢慢养回来。
而晏云澈也在这个时候来了,顺道带来的,还有‘这些天查到的线索。’
祁秋年眼前一亮,“走走走,我们去暗一面前说。”
晏云澈笑他促狭,这哪里是他查到的证据,分明就是他读出来的,只是等到今日才拿出来罢了。
不过要去暗一面前说,倒也无所谓,看能不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暗一脸色苍白,身上还戴着手铐脚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我们已经查到你主人是谁了。”祁秋年直奔主题,“你要是能提供再多的消息,我给你请个大夫,看你样子,应当是感染风寒了。”
暗一的眼皮子都没掀过,显然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