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疏风骤。
林染再见到许栀的时候是在傍晚,他从墨家回来以后,这座城市就一直在下雨,气候逐渐变得寒冷,路灯下的光影交叠。
她站在路灯下,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浅蓝色的牛仔裙,漆黑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脑后,眼眸在街道边缘寻找。
林染走到了她的面前,躲到了她的伞下,然后很自然的接过了她手中的伞。
“最近都去哪啦?”许栀随口问。
“和墨橙冰有点事情去办了,现在忙完了。”
“那挺好。”许栀应了一声,和他一起走进了商场里,两个人准备去吃一家川菜你,林染点了菜,许栀的手托着腮帮子,似乎有些无聊的在看着他的眼睛。
“最近都在做什么?”林染看着她的眸子,问。
“就拍拍视频,做一些简单的穿搭呀,化妆品评测之类的,哦对,还有做菜,我最近刚学会了水煮肉片,下次做给你尝尝看。”
“好。”
林染发现他和许栀还是有很多能聊的话题,两个人坐在桌边,吃着晚饭,聊了好久好久的天,林染开车送许栀回家。
他上了楼,因为家里的猫咪被许茉接到了家里照顾,他得去接猫猫,许茉来开的门,她应该是刚洗过澡,已经换上了睡裙,猫猫就趴在她的胸口,看上去很乖。
许栀去洗澡了。
林染接过了猫,许茉抬头看他的眼睛。
“我现在有空了,你之前说的事情,还打算做吗?”
“我都要开学啦,等以后放假有机会再说吧。”许茉轻轻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有些许的冷淡,林染点了一下头,抱着怀里的猫,看着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我先回去了?”
“好。”许茉轻轻的点头。
在林染转过身的瞬间,他身后的少女忽然凑近过来,然后轻轻的搂住了他。
林染没有动弹。
许茉的侧脸贴在了他的后背,好一会儿以后,她松开手,轻轻说,“拜拜。”
林染轻轻应了一声,抱着猫猫走出了门,他开着车回家,猫猫坐在了副驾驶上,乖巧安分的样子。
林染的车技还行,雨幕让他的视线稍微有些不清晰,只是他开着开着,四处却忽然就又起了雾,于是他停下车,安静的等待。
直到姜槐出现在了他的副驾驶上。
这个女人总是这么慵懒,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眼眸的妆容精致,她抬起头,“提醒你一下,明天,就是第一轮神选者游戏。”
“游戏内容呢?”
“你和玫瑰会被传送到一个叫做“囚笼”的世界,你负责协助魔王,她负责协助勇者。”
“只有我和她参加这一轮游戏吗?”
“是的,毕竟是神灵为了检验你的实力,你可以适当的隐藏一些力量,但我还要提醒你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你和玫瑰的任务难度应该不一样,你应该……是地狱难度。”
林染点了一下头,姜槐看着他的侧脸,轻声念,“祝你好运。”
她忽然消失,大雾消散,林染终于看清了前面的路,开车到家,抱着猫猫上楼,家门口站着的女人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
林染有些愣神的看着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足无措。
苏霓生的眸子和他对视。
她身上的长裙流光溢彩,漂亮的不像话,原来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可以披散在脑后,林染愣了半天,最后只能呆呆傻傻的问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苏霓生往前走了一步,“我不能来吗?”
“当然能……就是有点……意外。”林染打开了房间的门,猫猫撒欢一般的回到墙角,她好像越来越适应做一只猫的生活。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最早你在的那家孤儿院,一共都有哪些人?”
“我,魔女,灾厄,荆棘,还有蔷薇。”
“蔷薇是你抓到牢狱里的?”
“算是,我终结了她原本的计划。”
“那联盟呢?联盟对你来说是什么?”
“原本是准备留给你的,但你放弃了,现在就这样吧,让凤凰先就这样维持现状吧。”
“她也是你的人?”
“是,很早以前就是,那时候的她和你一样,满怀正义,可当她真正成为了联盟首领,她每天都要跟我碎碎念赶紧找个接班人卸任。”林染轻轻的笑。
“那你这么做的目的呢?”苏霓生幽幽的问。
林染显得有些许的笨拙,他挠了挠头,“当初不是你说你想完成你的梦想吗?”
林染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尊重的事情。
如果苏霓生的一切都要顺着他的心意,那就不是苏霓生了,不只是苏霓生,不论是任何人,如果他们就只是为了顺从自己而活着,那就不是她们自己了。
小时候也会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整个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
但人总会长大的,所以他愿意在背后给苏霓生支持。
苏霓生这些年也为了他做了很多,她一直希望他能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只要他伸出手,就能抓住苏霓生给他的一切。
是他自己没有要。
苏霓生的眼眸有些许的水光,她别过了脸,“这些事情,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因为我做的有些事情不光彩嘛,和你心里的正义背道而驰。”
苏霓生轻轻的应了一声,“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原本的打算吗?”林染愣了一下,他忽然笑了。
他望向了苏霓生,很认真的说,“在这之前,我想我需要先给你讲一件事情。”
“嗯,你说。”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快要毁灭了,你相信吗?”
“只要是你说的,我相信。”苏霓生抬起头。
但她的眸子仍旧有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恐惧。
林染无奈的笑笑,“我原本的打算,是趁着神降临之前,借助魔女的力量,吞噬掉所有的能力者,然后和神灵一战。”
苏霓生听不明白他的话,但林染慢慢的给她解释,解释着一切的一切。
很久以后。
“所以,我总是躲躲藏藏的,总是纠结又犹豫不定,吞噬掉所有的能力者以后,我会变成一个怪物,一个被执行了命令,只剩下唯一一个屠神愿望的怪物,不管最后是否成功,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死了,如果没法杀死神明,我会努力和她同归于尽,如果我杀死了她,我一样会死,没有区别。”
明明是在说着很沉重的话题,但是他的笑容却不再那么苦涩。
“我以前就总是想啊,反正最后总归是要分开的,反正最后也没有人会再记得我的,所以总想和别人少些牵连,我总想着早些和对方分开,这样以后就不会难过了,可后来我发现,其实是我自己从来都做不到,我就是个优柔寡断,我就是个心口不一的人,我总是很想抓住什么,却又怯懦的缩回手,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再一次伸手。”、
他对面的苏霓生眼角缓缓的滑落下泪滴。
林染还没有回过神来,她忽然凑近,一下子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少女纤细的手指扣着他的后背。
林染好像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狂乱,不清晰。
他还听见了她的哭泣声,断断续续。
他还听见,苏霓生在耳边轻轻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要毁灭了,要结束了,我也会一直陪你到毁灭的那一天。”
林染轻轻的搂住了她。
他微微低下头,靠在了她的身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