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辉正在前往沙州之时,成津县委宣传部长梁逸飞正在沙州的一幢别墅内喝酒,接了电话,对李太忠道:“太忠,刚才是侯卫东给我的打的电话,省报记者已经要到沙州了,他让我精心组织接待。”
李太忠满脸笑容,道:“章永泰虽然脾气臭一点,又是教条主义,但是客观地评价,他是共产党的好干部,确实可以大力宣传,要让省委、市委和全省人民都知道章永泰是在下乡路途中因公殉职,还有一起殉职的同志,也应该在这次宣传活动中大力宣传。”
章永泰之死,一直是压在李太忠心里的石头,此时听说省委书记蒙豪放亲自批示要宣传章永泰,他是半喜半忧,喜,是因为蒙豪放是要把章永泰树立成因公殉职的好领导干部形象,忧,太多新闻媒体聚光于成津,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出岔子。
李太忠喝了几口酒,道:“老梁,最好不要让新闻媒体在成津久呆,还有,最好选择交通方便的地方进行采访,如果新闻记者要出现了交通事故,就是一个大笑话了。”
梁逸飞是李太忠岳父的部下,他能够一步一步由普通干部当上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与老方县长大力提拔分不开,他没有参与磷矿的经营,而是采取入股分红的方式,当然,每年的分红与工资相比是颇为丰厚,他家的生活也因此提前过上了小康生活。
李东方殷勤地给梁逸飞倒了酒,道:“梁叔,章永泰别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莽夫性格,各个磷矿企业为成津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如果按他的搞法,有哪一家磷矿企业谁能活得出来。”
梁逸飞是老方县长的部下,又参加了磷矿的分红,但是他只能算是方、李两家的外围人物,并不知道方、李两家的内情。外侄方杰和儿子李东方下手搞章永泰,这在方、李两家是核心机密,也就是方杰、李东方和他自己知道,梁逸飞自然毫不知情。
尽管这事绝对机密,可还是让李太忠耿耿于怀,不过木已成舟,没有办法能够重来,他只得为这两个鲁莽小辈揩屁股。此时,李太忠听见儿子又在攻击章永泰,觉得话特别刺耳,道:“不管章书记以前做过什么,人死万事休,你还啰嗦这些干什么,他是成津县委书记,省里要大力宣传,也是成津的光荣,县里自然得好好配合,将章书记因公殉职的事迹宣传出去。”
“梁部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梁逸飞扶了扶宽大的睛镜,笑道:“东方,你爸眼界在成津甚至在沙州都是第一流,如果你爸来当成津县委书记,成津肯定是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惜现在是秘书当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没有法子。”
李太忠举着酒杯,道:“梁老弟说笑了,我到城管局去就是等着退休,过气人物了,世界是属于侯卫东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
宣传部长梁逸飞离开以后,李太忠恶狠狠地道:“章永泰当时惹起了民怨,可以用很多法子赶走了,你却用了最笨的一种,现在既然省委定性为因公殉职,大家就可以顺着话题好好宣传,我警告你,如今省里宣传媒体将齐聚成津,你狗日的小心点,千万别做蠢事。”
在李太忠积威之下,李东方没有顶嘴,暗自嘀咕道:“我是狗日的,这是骂我还是骂你。”
李太忠又道:“你别被侯卫东糊弄了,他的来意不善,现在他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套子,你暗地在成津公路上多给他找别扭,天三两头有人到县委来闹,让他为这事操心去吧,这些手段才是真正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好办法,你别再用哪些黑手段,夜路走多了总要闯鬼。”
李东方从小生活环境优越,现在生意又做得很大,手里握有数千万资产,深信钱能通神,听到父亲的说教,暗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什么事情摆不平。”
李太忠很了解自己的儿子,见其表情,知道未服,道:“胡长林说,有一天他看见章松从县委招待所出来,这意味什么,你自己去想一想。”
李东方如被开水烫了一般,道:“什么时候?”
“昨天。”李太忠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新闻媒体就要齐聚成津,你小子别惹事。”
在章松家里,侯卫东与刘老师聊了章永泰的一些琐事,章松拿着日记本外出复印,等复印回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当刘老师发出了吃饭邀请之时,侯卫东没有推辞,答应了。
拿着厚厚的日记本复印件,侯卫东离开了章永泰的家,这一次到章松家坐了几个小时,效果还是很明显,初步达到了目的,虽然还没有打消章松的顾忌,但是至少与刘老师取得了一定的共识。
刘老师是母亲,只要是母亲,就不会让儿女们置于危险境地,侯卫东相信这一点。
走到了中山路的街道上,侯卫东与岭西日报的王辉通了电话,“王主任,你们出发没有?”
王辉此时已是鸟枪换炮,由旧普桑换成了桑塔纳2000年,开车的人是摄影记者杜成龙,王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段英则坐在后排。
接通电话,王辉看了看高速度上的公里牌,笑道:“侯书记,你好啊,还有二十来公里就到沙州了,你日理万机,不用来接我,我要先到沙州宣传部,与陈部长和朱介休副部长见面,要明天才到成津县。”
又道:“侯书记,你不够意思啊,当了成津县委副书记,也不给我打个招呼,你可是岭西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可喜可贺。”
侯卫东打了个哈哈,道:“当官也不是轻松的事情,事情层出不穷,需要应付的事千头万绪,下辈子再也不当官了,还是去搞专业技术,轻松,简单。”他所说的这番话,三分是真,三分是假,三分是调侃。
王辉笑道:“侯书记正是如日中天,这话谦虚了。”聊了几句,他道:“你的同学也在车上,你给她说两句。”
段英此时已经知道侯卫东当上了沙州成津县县委副书记,她坐在小车后排,听到了一句“侯书记”,不由得紧张起来,竖起了耳朵,认真听两人通话。
她和侯卫东是关系很微妙,两人从九三年起就有了亲密接触,可是他们就如两辆火车,每次都是短暂地碰撞出火花就擦身而去,特别是调到了省报以后,两人几乎就断了接触。
她此时已和省人民医院的一位内科医生正式明确了恋爱关系,如今的男友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优秀的男人,可是,在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侯卫东的影子,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地清晰、具体、生动。
这一次被派到成津,段英有着莫名其妙的紧张,基至还有一丝初恋的迫切。
她接过电话,道:“我是段英,祝贺你,当了县委书记,沙州学院九三级,你是独一份,再次祝贺你。”
有了小囝囝与小丑丑以后,侯卫东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段英的声音,此时骤然听到其声,脑海中条件反射般地浮现出了段英那厚厚的嘴唇以及丰满诱人的身材。
侯卫东压制住思想中的邪念,中规中矩地道:“段英,欢迎你到成津。”段英很想问一问,“你是以县委书记名义在欢迎,还是以侯卫东的名义在欢迎。”话至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段英将电话递给王辉之时,王辉对段英道:“你的这位同学是个人材,不到三十就当了县委书记,以后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段英道:“听说他是县委副书记。”
摄影记者杜成龙开玩笑道:“主持县委工作的副书记,与县委书记还不是一回事,你当年好没有眼光,如果在学院的时候与他耍朋友,现在就是一县之母了。”
“呸,什么一县之母,我有这么老吗?”
段英又故作潇洒地开玩笑道:“年轻时不懂爱情,谈恋爱就是凭运气,要是看得透未来,我可真要嫁给侯卫东。”
王辉道:“苏医生还是不错的,嫁给他也不委屈。”
杜成龙笑道:“你和苏医生谈恋爱以来,我们几个人到科室就有熟人了,以后看病方便。”
王辉斥责道:“小杜是个乌鸦嘴,我们最好一辈子不麻烦苏医生,这才活得越健康。”
大家在车上笑了一通,便又分别专心看高速路上的风景,段英慢慢地收敛了笑容,闭着眼睛假寐,脑海里却满是侯卫东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