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凡是总有例外,不是么?◎
天光初晓, 还未泛明的时候,寂静的山谷凭空出现两人昏倒在地。
阿沅虽是跟在季陵后头坠下的,却是第一个醒来的。
鼻尖是草木的芬芳, 掌心下是泥土的湿软, 一滴露珠自叶尖淌落恰巧滴在阿沅单薄的眼皮上,阿沅鼻尖微微嗡动了下, 睁开了双眸。
眨了两下待见到天边泛起的第一缕朝霞才终于清醒过来, 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这是真实的……我们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乍喜之后却不见季陵,阿沅找了一会儿才在十丈外的一杂草丛生处发现了他, 面色苍白, 眉头紧锁的模样, 仍未苏醒。
“主人放心,他没大碍的,境终究与他神识相通, 境毁他也跟着受了些伤,养些时日就行了。”
阿沅这才松了口气。
“主人,你该关心的是那些糖人, 再不拿出来就化啦!”
阿沅连忙将糖人从识海内拿出来,甫一落地糖人俱化作了人形, 沈琮、空师父、摩柯、月儿……
“时雨姐姐!”
“阿沅!”
阿沅飞扑去拥住了薛时雨, 几人虽被梦兽封印于糖人中, 神识却并未被封住,虽不能行动, 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知道的。
其他人不说, 经过上次被行尸围剿, 这次遇梦兽又被阿沅所救, 空师父再一次痛恨自己居然以恶意揣测阿沅姑娘,何等小人行径!若不是上次有摩柯大师和国师大人点拨,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愈发觉得老脸挂不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
“阿、阿沅姑娘……”
阿沅眼瞅着空师父又要长篇大论连忙打住他:“我倒没什么事,季陵不知怎的就是醒不过来,你们快去看看他吧!”
空师父当即道:“那老衲先去看看季陵小弟。”
阿沅忙招手:“快去快去,可不能拖了……”
当即众人围着季陵,阿沅连忙从人群中挣脱出,远远看着簇拥在一起的一群人,轻轻吐了口气。
等等,不对啊。
阿沅才得了不过半刻的轻松,忽的定睛一瞧,伸出纤细的指尖点着那群围着季陵攒动的人头:“一、二、三、四、五、六……书生呢?”
书生哪儿去了???
阿沅左右张望甚至翻遍了整座山头,愣是没发现一丝书生的身影,他人呢???
“彼岸花,书生人……”
忽的一只藤蔓从阿沅的袖口蜿蜒而出,一路顺着阿沅的胳膊迁徙游向她的腕间、掌心,紧密缠绕聚成一团的藤蔓自她掌心停滞一瞬,又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块冰凉的糖人。
是书生。
阿沅微怔:“他怎么还是……”
话音蓦的一顿,糖人忽然裂了。
裂成了四分五块。
阿沅凝着掌心四分五裂的糖人,指尖微颤,心底忽的升腾起巨大的莫名的恐慌。
她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人都变得回来就他不行?难道他……他……”
彼岸花难得的沉默了。
它的沉默更像是默认了什么。
阿沅:“……”
阿沅沉默了许久,突兀的一笑:“别开玩笑了,好啦,可以出来啦。”
然而那糖人仍是四分五裂的躺在她的掌心上,彼岸花也迟迟没有声音。
阿沅:“……”
阿沅默了一下,笑道:“你真的吓到我了,别玩儿了,出来吧?”
仍是寂静无声的。
阿沅抿紧了唇,袖内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许久,瞧不清阿沅的面容,只见她双肩微微耸动着。低笑着:“什么嘛,就这样挂了,你当真是纸糊的不成……”
低笑中带着一丝音颤的沙哑。
“知道你体弱,我应该……我应该尽早救出你才是的……我……”
阿沅竟似说不出话来一般,丧气的垂下头颅掩面哭泣:“谁知道你真娇气成这样,人月儿都好好的,就你最娇气!明明…明明只要再等我一下下就好了,你……你……“
阿沅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气死我了你……你……”
蓦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润的的,哭笑不得的声音:“你这是骂我呢还是……骂我呢?”
阿沅啜泣的嗓音蓦的一顿,怔怔抬起头,书生脸色苍白,微微佝偻着身子,凤眸似一弯浅浅的月牙,含笑看着她。
阿沅:“……”
阿沅怔怔盯了他许久,猫瞳渐渐浮起水雾,手握成拳直接挥了过去:“你个混账王八羔子……”
阿沅一拳当胸砸去,用力不轻,沈易方才为了逮梦兽废了不少劲也受了不少伤,背后被梦兽的利齿狠狠噬咬了一道,从左肩横贯至肋下,骇人的一道豁口被他以雷电浇注的火焰生生止住了血,一方面是他不愿让她担忧,另一方面则是他独来独往惯了,也不是个喜欢和人接触的家伙,一直以来受的大伤小伤都是一个人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从未有过说与任何人的想法,为什么要说呢?为的什么呢?他人莫不是替你承受不成?这也太奇怪了。
多年来也就沈琮一个姑且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世人皆道他心怀天下,笑若朗月入怀,郎艳独绝第一人,只有沈琮知道他不过一笑面虎罢了,只有眼角在笑,骨头缝里都是薄情,肤是温的,心可是冷的。
看似极好亲近,其实拒人十万八千里,偏偏还叫人挑不出错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清的人,偏偏世人都被一副好皮囊蒙住了双眼,怪不得叫大魏国君唯一的掌上明珠玉陶公主迷得不要不要的,直嚷着此生非君不嫁呢。
可即便是公主,也讨不得国师大人的一分好颜色。
可凡是总有例外,不是么?
书生咬着牙硬生生受了下去,然而第二拳、第三拳无论如何承受不了,他咬着牙一手钳制住她两只腕子,另一手虚虚的禁锢住她的腰,霜白的俊脸上是苦笑着的,心却满溢的快要澎湃出来,从未有过的满足叫他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快要燃了起来,这份愉悦甚至盖过了后背蚀骨钻心的痛。
书生挣扎于□□的疼痛和精神上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愉悦之时,居然还能分出一分心神想,他定是疯了。
魔怔了。
不然这样钻心蚀骨的痛若能再换来多些,再受个几次也不是不可以。
他真是疯了。
他苦笑着,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阿沅你这一拳下去,学生我可真撒手人寰了啊。”
阿沅因回过神来愈加愤怒,眼眶红红的,因燃着怒火逾显双眸熠熠生辉,却也真的松开了手。
识海内彼岸花咬着小手绢呜咽,蓝紫电流交错的锁链若隐若现束于它身上,主人,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沅不再打书生了,却也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肘击:
“还不松开!”
沈易哪里还敢逗她,吃痛的松开了手,而那厢好巧不巧,季陵苏醒了,在众人的包围中略微怔愣了一瞬便翻身来寻阿沅。
更好死不死的是,倒真让他寻到了。
不过却是书生率先穿过阿沅的视野盲区看到了他。
凤眸和桃花眼相视的一瞬,一双浓黑的桃花眸尚且带着将将苏醒带来的迷茫之色,而凤眸未叫任何人察觉他眼底的眸色已然危险的眯起双眸。
就在那双桃花眸的错愕和阿沅应声回头之际,书生毫无预料就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小林(鸽作者本人):书生,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谁说的忍忍就过去了?谁说着这什么什么也太奇怪了,居然还装晕!!!!
沈易凤眸一瞥:好意思说我?谁说反思过了?谁说日更的?
小林:……
小林:……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
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