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黄河,除大妖。”◎
阿沅滞了一瞬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出声, 因多日的饥饿和虚脱她居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好似濒死的小兽喉头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单音节,异常沙哑的声调一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沈易。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 沈易忽然指尖点上她的眉间, 浩瀚磅礴的灵力注入体内,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星河灿烂, 她在一汪炙热的金色海洋里徜徉、遨游, 也许过了许久也许只过了短短一瞬, 等她再回神时,周身的疲惫和虚弱尽数消了, 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如月下仙人的沈易一会儿, 张了张唇,哑然片刻才找回声音:
“你……都恢复了?”
是一如从前的吴侬软语。
沈易紧蹙的眉头这才松弛了不少,沉峻的面容也变得好看不少:
“是, 那黑蛇很补。”
阿沅此时还不知他所说的黑蛇便是老国师,她还想细问时他一把抓住阿沅的手将她拉了起来,阿沅一时不妨, 又兼之多日没进食没什么力气,沈易一拽她便不由自主地顺着力道跌进他怀里, 若不是沈易的臂弯扣着她的腰肢, 她此刻早就滑了下去。
沈易远山一般的眉登时又是一拧, 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和急躁,一瞬间又从仙入凡, 一手扣住她的腰肢不让她下落, 另一手攥住她的肩:
“怎么?还是很难受?”
阿沅愣愣的看着他:“没、没有……已经好很多了……”
他们现在的距离靠的极近, 近到沈易只要一低头, 唇就能触到她额前的位置。
阿沅终于回过神,有些不自然的耸肩,企图挣掉桎梏,沈易却是不放,紧紧盯着她又问了遍: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话落,阿沅总算推开他的双肩挣脱了出来。
她偏过头深吸一口气,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和沈易近距离相处她的心脏就会不由自主的狂跳,她深吸气,好半天才平复下心绪转头看他,沈易下一句便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便要走了。”
阿沅一愣:“走?你要去哪里?”
沈易定定看着她:“去黄河,除大妖。”
阿沅愣住:“ ……大妖?”
她就是黄河边长大的孩子,黄河肆虐无定,她也曾听过河底有大妖的事,本以为是村中老人为止小儿夜啼,却不想是真的。
黄河这些年吞噬了多少人她是知道的,她知道有多少人为此丧命,不然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要大魏公主祭神来平众怨。尤其这大妖还是沈易亲口认证的。
对未知的恐惧让阿沅莫名有些慌,她下意识抓住了沈易的衣袖,仰着头看他:“一定要去么?为什么非得是你去?你发生了什么?你既然已经完全恢复了为什么还要去?是因为……”阿沅一顿,抿了抿唇,”我么?”
“不完全是为了你。”沈易定定地看着她,“我下凡本就是为除大妖而来。黄河泛滥成灾死伤无数,也有我的过错。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吗?大妖狡猾,我被其偷袭重伤,就在黄河水域,是你救了我。”
阿沅一怔:“……黄河水域?”
那不就是进宫之前?
“进宫之前……我见过你么?”
见少女一脸迷茫的模样,沈易微微一笑,忽然道:“闭上眼。”
阿沅虽有些疑惑还是依言闭上了眼。
噼里啪啦电流划过的声音,倏然本阴暗的囚牢一瞬间亮堂堂的,阿沅心地一惊,猛地睁开眼——
整间狭小的囚笼亮如白昼,一条华美不似凡物的大白龙盘旋俯视着她,身上闪烁着细小的电流,电流之下覆着苍青至透明的鳞片仿佛会流动的碧水,璀璨鎏金似的凤眸望着她。
阿沅瞳孔微缩,失声好久:“小……小白虫!”
白龙亲昵的用角碰了碰她的手背,下一秒又化作了人形。
一瞬亮如白昼的囚笼又暗了下来,天光初晓,一道晨曦的光自天窗落下,恰巧落在沈易执起阿沅、两人相握的手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他将少女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上,指尖在她细白的掌心划过,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闪着鎏金的符文脉络,亮了一瞬又熄灭了下来。
“阿沅,现在我要教你最后一招仙术。”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她,幽潭似的凤眸深不可测,“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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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走后不久,阿沅便被放了出来。
是摩柯来接的她。
初秋的天,摩柯身着厚厚的狐裘,面如金纸,好不容易红润的脸庞又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比坐牢的她瞧着还要虚弱憔悴。
阿沅都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难道又开始高热不止了吗?”
摩柯摇了摇头,嘴角浅笑如初:“我没事,你放心。”
“什么没事,自老国师被擒之后,殿下足足昏睡了三天有余可吓死老奴了!”老太监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见阿沅一脸迷茫便将沈易是如何生擒老国师绘声绘色说了一遍,最后长吁短叹,“沅姑娘你有所不知,自贵妃逝去后,殿下很长一段时间寄养在老国师的混元宫里,殿下自然视老国师亦师亦友,若不是受那老道的撺掇,殿下怎么好好地想出宫削发出家?打从前老奴就知道老国师包藏祸心,果不其然,竟是大黑蛇变幻而出的!还编造三公主命格虚弱的谣言不过是为了寻女童来增补他的寿元!那妖极狡猾满嘴谎言,若不是那蛇妖故意撺掇殿下出宫,殿下又怎么落下病根……”
摩柯蹙着眉打断了他:“我出宫与任何人无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太监连忙告罪:“殿下,害老奴这张嘴!老奴不说了,你别又气坏了身体。”
摩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搀扶,看向阿沅:“见到你没事,真好。”
阿沅顿了下笑了:“你也是。”
“他都和你说了么?”
阿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应就是沈易。
摩柯上前一步,不顾老太监的反对解开身上的狐裘,披在了阿沅身上,阿沅本想拒绝的,摩柯先一步止住她的话:“自入宫以后本应该我照顾你的,反倒劳累你……让我为你做点事吧。”
阿沅瞥见他面颊上浮起的病态苍红,只好点了点头。
下一秒便见摩柯双眸亮了起来,细细致致的为她拢紧狐裘,不让一丝风进去,最后颈上的束带系紧。
他两指就穿梭在她下颚前,双眸紧紧盯着那束带仿佛在做世间上最最重要的事,热气就喷洒在她颈间,阿沅有些别扭有些不适的避开,只好跳跃远方当做没看到,余光瞥见老太监捂着嘴姨母笑,她眉头蹙了蹙当即觉得不好,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只好忍耐着,好不容易等他系完终于松了口气,下一刻摩柯又径直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奔了出去。
阿沅愣神中,摩柯已然带着她出了门,站定在大牢前,眺望着远方巍峨的如卧龙般的宫殿:“沈兄都和你说过了吧?他和父皇立下了生死状,待除了黄河妖祟便能回来接你了。在此之前……”
摩柯一顿,执起她的手,双眸亮晶晶的:“我来照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