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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我在红楼修文物 安静的九乔 3458 2024-07-16 11:11:55

“茂行!”

石咏策马赶到内务府府署的时候, 十六阿哥快步迎上来,伸臂在石咏肩上重重一拍。

石咏见他也紧紧绷着面孔, 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再加上十六阿哥拍他那一掌力道极大, 令他肩上隐隐作痛。

莫非……早先猜错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石咏就目瞪口呆地见到十六阿哥捂着脸蹲了下去,眼泪从指缝中滚落。

“这……这是咋了?”石咏呆了片刻, 连忙伸手去扶, 一扭脸看见旁边立着的田半山,也是一脸错愕, 小声劝:“爷, 爷……这是喜事啊,您怎么……”

十六阿哥捂着脸不说话, 同时摇摇头表示:不要来劝我, 我是轻易劝不动的。

石咏彻底无奈了, 只得问田半山:“小田,究竟是什么紧急的公务?”

田半山望着蹲在地上,哭成一个傻子的自家主子, 小声说:“内务府接到旨意了, 已经开始同礼部一道,准备册封后宫各位主子的事宜了……”

石咏一呆,那十六阿哥哭成这样是因为,王嫔即将册封为嫔了?

这时候十六阿哥自己也缓了过来, 从田半山那里接过帕子揉了揉脸,站起来哑着声音道:“爷失态了!”

石咏赶紧安慰:“十六爷这是大喜事儿啊!恭喜十六爷!”

十六阿哥用帕子在脸上乱抹了一把,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石咏,开口道:“说来还是该谢你!皇阿玛今日将爷叫去,数落了一通,说最近的差事都办得不咋地,唯一看得过眼的一桩就是卖参……茂行,爷这回是真的承你的情!”

十六阿哥承他的情,石咏却不敢居功,赶紧谦让:“您千万别这么说,凭王嫔娘娘的资历与品性,以及十六爷您近年来勤恳办差的功劳,皇上册封,是应有之义。”

十六阿哥原本是一时激动,在石咏面前一时失态,到此刻才缓了过来。待见到石咏跟个小老头儿似的,一味老成地向他贺喜,又不敢居功,十六阿哥实在是忍俊不禁,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得了吧!跟爷儿这儿你还要谦来谦去的,爷就是要承你的情,怎么了?”十六阿哥早先一哭,此刻一笑,顿觉心怀大畅,十多年压在心头的苦处,此刻几乎都一扫而光。

“好,石咏,快随爷来商议一下,这册封典仪的事儿!唉,对不住,这好像又要花内库的银子,咱们得想个办法……”

石咏却愁眉苦脸地说:“十六爷,既是如此,可否容卑职先告罪片刻,去八贝勒府上将拙荆先接出来?”

这册封典仪,又是千头万绪的琐碎差事,眼下天已经擦黑了,待要商议出个眉目又不知道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所以石咏赶紧趁十六阿哥还未着手,先提出要去接如英。

十六阿哥听说石咏竟是从八贝勒府径直赶过来的,吃惊不小,转念想想,又贼忒兮兮地笑道:“快去吧,否则等八嫂教好了你媳妇儿,回头你可惨了。册封的事,明日上衙了再一起商量也不迟。”

石咏完全不明白十六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对方如此说了,石咏就赶紧再转回八贝勒府去。果然石咏赶到八贝勒府的时候,如英乘着车驾,刚刚从府里出来。

如英见丈夫赶着来接自己,心里也甜丝丝的。早先如英在京中的女眷圈子里,就曾经听八福晋亲口为她抱不平。时人闲话之际,提起尚书府的小姐嫁了个伯府旁支的穷小子,虽说有圣上做主,又是赐宅子又是赐爵位的,但还是总有人将石家的门第和兆佳氏的门第说是,说这其实是一件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唯有八福晋反对旁人这么胡乱嚼舌根,说如英其实嫁了个好夫君。

待到如英前往拜见了八福晋,这才明白,八福晋这次肯这样帮石咏说话,并不是她眼中没有门第之见,而是因为,早先传出的流言,说石咏二十岁头上才结的亲,却连一个房里人都没有,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如英成亲不过半年,还是个新婚的小媳妇儿,听了这话,以她的岁数和身份,都是不方便接口的。于是八福晋自己一开口就像放炮仗似的,将天下的男人一一都数落了一遍,回头又转回头叮嘱如英,要她可得将丈夫给盯紧了。

“千万别跟我似的,就是个笑话……”送走如英之前,八福晋情难自已,叹了口气。

如英对这位八福晋的深刻印象主要来自于她十岁之前,那时候八福晋与十三福晋还时常走动。而八福晋留给如英的印象,是个一直穿着大红旗装,昂着头走路的骄傲女子。后来她长大了,才听说了世人对这位福晋的评价,才晓得这样自信而大方的女子,在世人悠悠之口中,却没有多少正面的评价。什么“妒妇”,“不能容人”,“膝下无子耽误了八阿哥”云云。好在八阿哥与八福晋一直恩爱,没有怨言……可是到了后来,八贝勒府不还是一样有了庶子弘旺?

想到这里,如英忍不住就长叹了一口气。

车驾外头石咏马上问:“如英怎么了?可是冷了?咱们马上就到家!”

如英一怔,此刻坐在她身旁的望晴凑上来,在自家小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如英少不了啐她一口,脸上有点儿发烧,心里却有点儿小甜蜜。

夫妻两人一直到回到椿树胡同小院,见过石大娘和王二婶之后,才有机会坐下来讲述各自的见闻。石咏有些好奇,如英在八贝勒府里有没有见到卫后的金盘,便向媳妇儿描述了一番,如英回想片刻,倒真的想起来了,伸手向石咏比划:

“这么高,这么大,上面是卷草纹装饰,是个金光灿灿的盘子,是不是?”

石咏很激动地点头,晓得如英应当看不见盘子背后那“长乐未央”四个字,但是就大小和花纹来看,一切都符合卫后金盘的特征。

“我见那金盘表面清清爽爽,没有半点灰尘,盘子也亮锃锃的。对了……盘子是放置在八福晋会客的正堂正中的条案上,下面还有一只紫檀木的架子架着。茂行哥,这是一件珍贵的古物儿吧!我见福晋挺珍视的。”

石咏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就好!

他又想,卫子夫一代贤后,她的金盘放置在八福晋用来会客的正厅,也的确比放置在卧房里更妥当些。

石咏顺嘴问:“对了,如英见八福晋时,可有提到你家夫婿我?”他想着,若是女眷们在金盘面前提起自己,没准儿卫后也能知道自己成婚的消息,高兴高兴。

然而如英却俏脸微红,毕竟今日八福晋从头至尾一直都在说石咏,说石咏怎样怎样是个不错的夫婿,这样的夫婿又要怎样怎样盯住了云云。如英实在不好意思复述,只得打个岔,提起了另一件事:

“茂行哥,我想问问家里那位大管事,李寿!听说他原是家里在海淀的佃户,所以想问问他家里可曾为他安排了婚事,可有合适的对象了?”

石咏与李寿差不多年纪,石咏成婚已经算是晚婚了。他以前也问过还打着光棍的李寿,只问他有没有什么想法。李寿只会摸着后脑傻笑:“不急不急!”

此刻见如英问起,石咏少不了惊喜地望着媳妇儿,笑道:“怎么,如英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以说给他的?”

如英点点头,待说出来,却是她的贴身丫鬟望晴。

望晴这个丫鬟石咏早年间就见过,知道一直是如英的心腹,经过那次清虚观的事,益发证实了这个丫鬟对如英忠心耿耿。因此如英心心念念地想要给望晴找个好归宿,只没想到,望晴自己看上了李寿。

“这个包在我身上!”石咏拍了胸脯。他很看好李寿与望晴这一对。李寿的性格温和,但是爱交际爱说话,喜欢在外头跑事儿,天生就是个做大管事的材料。而望晴性格爽利,凡事不喜藏着掖着,要说望晴自己看上了李寿,去托如英说情,石咏大一点儿也不奇怪。

他还记得上回在椿树胡同守株待兔,捉拿冷子兴一干人的那次,李寿熬了大半宿,依旧心心念念要赶去内城永顺胡同,没准就已经是看上人家了。因此石咏认为八字兴许早有了一撇,只要他出面去说,没准儿就成就一段姻缘。

“别……你千万别说得那么直接!望晴好歹也是女孩儿家!”如英赶紧拦,“女孩儿家先开口,万一对方没相中她,岂不是丢份?”

石咏一想也是,过去问李寿的时候,他就换了个策略,只问说家里这些女孩儿们,李寿有没有哪个是看上的。

李寿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伸手挠着后脑,傻笑半天,最后说了个名字:桃儿。

石咏顿时无语:没想到,他还真看走了眼,险些乱点鸳鸯谱。

桃儿原本姓柳,又是柳又是桃的,渐渐就没人叫她的本姓了。这姑娘一直是石大娘贴身侍奉的小丫头,性子却比较像王氏,不大爱说话,看着有点儿闷。因此石咏万万没想到,李寿看上的竟会是她。

“你觉得……桃儿那边,对你如何?有戏吗?”石咏问李寿。这傻小子继续傻笑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无奈之下,石咏先回复如英,如英一听,也傻了眼。没想到望晴这样瞪大眼挑人,竟然瞧中了别人,别人没瞧中她。

“我们府上,丫鬟到了婚配的年纪,都是主家指了谁就是谁的。望晴是家生子,所以以前也没承望过还能自己相女婿。可谁想到,这回她好不容易自己相中一个人,对方却心有旁属。”

石咏只能说:“媳妇儿帮着好生向望晴姑娘解释解释……”

如英登时道:“这个自然,望晴能选李寿,李寿便应一样有机会能选旁人。没道理望晴看上的人就也只看上她。不过……”如英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儿气鼓鼓的憋着一股劲儿,“望晴往后一定能寻着个比李寿更合适的!”

石咏赶紧补上一句:“那是一定!”晓得媳妇儿还是偏疼陪伴她多年的小丫头,觉得李寿瞧不上望晴,着实是没眼光之至。

——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边石咏就偷偷地托石大娘代为打听,想看看柳家的意思。柳家自然说好,桃儿也点了头,然而石大娘这边却缺人手,于是与如英商量了,府里马上再添几个小丫头,待过了年,新人能当差了,就马上给李寿办喜事。

但是这喜讯也已经在石家这么点个小院子里传开了。众人一起恭喜李寿,而桃儿则不好意思,躲了起来。

望晴那里,自然是失落的。但是如英好言相劝,只说一来她与石咏两口子从来没将望晴的心事向李寿透露过半个字,二来她也坚信望晴耐心再等一等,一定能寻到比李寿更合适的人。望晴想想也是,当下按捺住脾气,虽然偶尔遇到李寿的时候,还是会横挑鼻子竖挑眼一阵,但是几日一过,望晴便一切如常,只将李寿抛在脑后了。

而石咏这边却到了忙得飞起的时候。

内务府同时顾着两边差事,一头是十四阿哥代天子出征,一应仪仗都是亲王规制,全部要在大将军王出发之前安排妥当。另一头则是再一次大封后宫,封宣妃博尔济吉特氏、和妃瓜尔佳氏、成妃戴佳氏、定嫔万琉哈氏、密嫔王氏、勤嫔陈氏。

这一切还未忙出眉目,就是太后烧周年的事儿,紧接着是腊月里赶着八旗秀女阅选。

石咏微有些郁闷,这些差事,听着好像都和他没什么关系,然而事到临头他每件都脱不开身,多少都和他的职能范围有些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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