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人在换裤子的时候，头顶突然被劈开，这属实是猝不及防。

对于劈开这里的Knightmare和布鲁斯·班纳来说，都是让人破防的事——尤其是对后者来说，这种被是一张大脸——Knightmare的脸怼在面前的感觉非常吓人。

一瞬间，班纳博士的脸都绿了。

这不是什么形容词，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绿了。

他的身体伴随着颜色的变化撑了起来，骨骼拉长、肌肉膨胀，衣服不堪重负地发出了“撕拉”的声音，瞬间就变成了碎片落在地上，唯有卡在膝盖上的裤子被延展到了合适的地步。

浩克提起裤子大吼着，抬手就先给了面前Knightmare的脸一个大巴掌。

浩克身体带着班纳精神上残留了一种羞耻感甩出的大巴掌，一下子把Knightmare的脸都打歪到了另一边。

机体损伤。

这力量大得惊人。

浩克的身体潜能仿佛没有上线一样，情绪越大、越愤怒就越容易激发出更强的力量。是名副其实可以靠不断爆Seed来获得胜利的存在。

C.C通过那个盲打的手机只是传递了一些她能够预料的情况，但单向的传递让她并不知道复仇者联盟的全部计划。

毛对星期五的兴趣很大，如果不是极重要的消息，让她传递给自己某种情报的风险很可能会大于收益。

所以C.C并不清楚，浩克——或者说是班纳留在复联大厦的原因。

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计划的一部分，还是猝不及防地意外插了进来。

她低头，看着毛瞪大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沉。

C.C并不知道、不能确定，布鲁斯·班纳的心音究竟蕴含了多少东西，也不知道刚才的一瞬间毛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察觉到多少。

但她总不能直接去问毛。

不用自扰——C.C这样想着。

她不喜欢考虑太多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想想接下来。

此时，浩克已经扑了起来，整个人抱在了敌方Knightmare的身上。

Knightmare的驾驶员马上发动了悬浮系统，脚底地喷出的气加速着这个庞然大物的速度，在空中的机体快速翻转着，想要将身上的浩克甩下去。

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浩克的手指卡在Knightmare机体的连接处，驾驶员甚至放弃了一边的手臂，但却依然不能轻易把羞耻爆棚到愤怒地步的浩克甩下去。

飞行受阻，他们狠狠地撞在了对面的大楼上，然后紧贴着大楼的表面下滑、撞击，肉眼可见的战损在增长着。

玻璃、碎石如天女撒花般摔落着。

好消息是，这附近的建筑都有紧急避难的地方，硬度极高，又有大量的人已经及时离开，所以人员的伤亡大概并不大。

坏消息是——除了好消息以外全是坏消息。

但对C.C来说，这是个机会。

浩克缠住了那架Knightmare，C.C按下出舱按钮，拉着接引绳从舱门落到地上。

被刚才那架Knightmare切开的可是储藏室，这里面的好东西多得很，再补充一次能量绝对不是问题。

或许是因为机体的缘故，同样的方舟反应炉，用在马克式战甲上能推进许久，但是在Knightmare上却消耗得极快。

Knightmare能耗太大是一方面，更多的是Knightmare对方舟能量的利用率太低。

V.V对斯塔克的方舟反应炉研究并不彻底，虽然从能源上来说，方舟反应炉绝对不输于樱石，但不同装置的利用率不同，Knightmare设计之初就适应了樱石的能量频次——V.V不是研究员，他只是通过记忆来复制而已。

没有因地制宜，所以能量才总是不够用。

但好在这是斯塔克的储藏室，里面放着不同复仇者的东西——几面墙上不同的格子里装着不同的东西。

只不过，每一个格子都有不同的代码，没有权限是无法打开的。

C.C当然可以直接打开，她虽然没有权限，但情况紧急，通过星期五和正穿着战甲的托尼·斯斯塔克联系并不是问题。

她透过镜面反射看到了站到地面上的毛，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因为大脑的过度使用，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纠结思虑了几秒钟，她没有开口和斯塔克联络——北部基地的战斗也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但想来不会好。

九头蛇能够延续这么久，他们的特工也不是不堪一击的，即使猝不及防被袭击，他们应该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更重要的是，在那其中还存在真正的神盾局特工，他们也是不明真相的人——为了确保突袭的效率，他们不会被提前告知这个行动。所以，第一时间，他们会感觉到困惑，这在他们看来就是复仇者联盟突袭暴打神盾局。

有和神盾局一直相处不够愉快的钢铁侠在，对方又是突然松口让他们有机会在这里行动——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神盾局特工比起托尼·斯塔克，多数会更相信身边的队友——他们可不知道这些队友是九头蛇。

而分辨九头蛇和神盾局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不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如果这时候无差别混战的话，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能被资深、强劲的九头蛇混在其中，这群特工不论是地位还是能力，在神盾局都是拔尖的那一部分。

想要压制他们、让他们服从突发的“内讧”行动也需要足够的号召力。

这也是必须要美国队长在这里主持大局的最大原因。

不能是钢铁侠、不能是黑寡妇、鹰眼，甚至不能是巴基、不能是尼克·弗瑞，只有史蒂夫·罗杰斯——美国队长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只有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不解释原因而获得特工们的支持。

美国队长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是特殊而超然的，不是政治地位——而是人民心中的地位。

就连托尼·斯塔克自己都有一个从小收集的、让菲尔·科尔森羡慕的，美国队长的周边收藏室——只是他自己不会承认。

他们的战斗当然会艰辛，因为九头蛇的战力很强；但只要这个坎儿过去了，后面的处理就会顺畅很多。

C.C并不怀疑他们的实力，所以并没有要求星期五隐晦地给她传递什么消息，她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毛从她的身后步步靠近。

她没有回头，只是开口，“毛，我们需要打开这里的储藏口，你试试看，能不能用星期五打开，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用点强制手段了，Knightmare上装载的能量束剑还能使用，能够劈开这里的天花板，应该也能打开储藏口，你——”

话音未落，毛就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双手臂收紧着，几乎要在她的身上勒出青紫的印记。

“毛？”

“C.C，我们是一起的，对不对。”他突然开口问道。

C.C没有反抗他的手臂，但是也没有回应——似乎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此时的她还是回应了毛，“是。”

“你也是想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你想要我，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我才会出现在你身边，你选择了我——你已经选择了我，对不对，对不对！”毛的声音逐渐变大，速度也越来越急促。

C.C已经猜到了，毛或许已经听到了什么。

这一次，她的声音就显得低沉了许多，“……是。”

“那为什么他会知道我们要来，他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能力，还说你、你和他们才是——那个绿东西，在他变身之前。什么叫来早了，什么叫不是时候？！”他的声音骤然提高，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强硬地把C.C转了过来，颠三倒四地质问，“你回答我，你回答我！”

果然，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因为这附近根本没有其他声音能够被捕捉，就仿佛安静的环境里突然闯入一个声音，即使毛的大脑再疲累，习惯性地分析也让他快速接受了布鲁斯·班纳不断加强的心音。

C.C抬头，看着毛的眼睛。

他在流泪，他在哭。

他没有哽咽的声音，但却有哽咽地眼睛。

那种他刻意忽略的坏的可能被强行挖了出来，他的呼吸滞涩起来，嗓子上下动着，他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几次却都没有说出话来，眼神当中有什么东西在变化。

C.C是有机会能够安抚他的，如果要欺骗的话，其实能够继续欺骗下去。

不是说她的骗术有多么高超、有多么神乎其技，而是毛在精神上已经没有了退路。他脆弱的心理经不起任何打击，所以这个时候只要C.C给他一个响应，不论是多么离谱的解释，他都会劝服自己。

他看着C.C的眼睛，他的眼神在祈求——祈求一个哪怕是欺骗的解释。

理智上，C.C知道，自己应该在此时就解决掉毛——这是最优选，不用考虑任何意外；但，情感有时候并不真的受人控制。

她能够看到不远处一块掉下来的金属片，大小合适，拿在手上应该能够直接划开毛的脖颈。

但如果最终都要死，是在美好的谎言中死去更好，还是在痛苦的清醒中死去更好？

C.C自己无法给出答案。

她曾经给自己选择过前者，也最终走向过后者。

但每一个选择，似乎都是压在她背脊上的。

就在C.C觉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时候。毛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他突然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

“不要离开我，C.C，选择我，我一定会是最好的，”他的呼吸打在C.C的皮肤上，热得甚至有一种灼烧感，“只有我是爱你的，我深爱着你——不会有其他人爱你，我是唯一一个。你是魔女，除了我，还会有谁爱你。”

他的话似乎前后矛盾着，担心着C.C的选择，又在强调着C.C没有选择。

或许是毛的大脑已经出现了混乱，他将自己的身体蜷了起来，仿佛希望自己是一个幼儿、婴儿一样，能够拱进C.C的怀里。

“……大概是被发现了吧，想要长期控制星期五也没有那么容易，Knightmare上的技术系统也有限。”C.C闭了闭眼，最终还是开口，说了一个乍一听似乎还有些合理性，只是不能细想的解释，“准备取能源吧。”

毛闭上眼睛，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他根本没有一个细想的过程，几乎是在C.C说出话的同一时间，他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的肩膀一松，用力地拥抱着C.C。

“听你的。”

毛的声音似乎提得有些尖吗，即使是短短几个字，他却还是说出了一种破音的感觉。

C.C心理上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忍，她选择不去就看此时毛的表情，自然也就错过了他的眼神。

方舟反应炉并不难取，托尼·斯塔克在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定权限给星期五——作为有自我进化能力的人工智能，她可以做出简单的判断。

毛在给Knightmare换上新能源的时候，C.C站在破开的顶楼悬边上看到了浩克正把另一架Knightmare揍到了地里，他的手轻而易举地撕掉了Knightmare的剩下的肢，也毫不费力地踩爆了它的头。

但浩克似乎没有足够的思考能力，他并不知道真正控制这个机器的核心在胸中的驾驶舱，他踩爆了Knightmare的头之后，就对这个机器失去了兴趣。

这让C.C始终无法确认，驾驶着那架Knightmare的，究竟是不是V.V。

紧接着，没有目标的浩克站了起来，似乎在Knightmare周边寻找着什么。他环视着四周，发现地面他所处的街道已经包围了起来。

复仇者联盟和神盾局此时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阻止浩克。

所以将他包围起来的是纽约警局——面对这样高战斗力的浩克，即使他们心中也有恐惧，但作为警察他们却必须在此时站出来。

C.C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

斯泰西局长。

他还能出警，应该也是一个好征兆。

或许格温已经被解救出来了。

C.C沉默地思考着，如果布鲁斯·班纳如果只是一个风险因素，那何必被留在这里？

他留在这里一定有某种合理性。

为了守护复联大厦？

实在没必要，复联已经有了新基地，以过往的经验来看，斯塔克未必在意这个大厦，就算是被砸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多眨几下眼睛。

C.C仔细地观察着，她发动了Code，在这样的人员密集的大城市中发动力量，思考电梯能够帮她收集更多意识的力量。用这样的力量，她可以增强五感。视野收缩凝聚，远处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清晰了起来，她甚至一眼能够看到斯泰西局长眼下的青黑和衣服上的污渍。

紧接着，她观察起大吼的浩克，看到紧握的左手上，似乎只有指节在用力。

就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一样。

她大脑中灵光一闪，仔细回忆着刚才那一瞬间，布鲁斯·班纳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他的手里，有拿着什么东西吗？

警察们那枪指着浩克，似乎在大声呵斥着什么，但普通的子弹对浩克根本就没有威胁，贸然开枪只会惹恼他。

斯泰西局长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他站在最前面，抬着手在和浩克说什么。

但浩克左右看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得知道他手里拿着什么，那东西应该就是布鲁斯·班纳留下来的原因，C.C无端对感觉心跳得有些快。

正想着，他身后的Knightmare已经有了动作，机械移动发出了声音。

能源更换的速度还很快。

“毛，我们要——”C.C的话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体被穿透的声音。

剧痛袭击着她的神经，她低下头，看到一把能量剑从背后直接穿透了她的胸口。

这把能量剑对于持有它的东西来说，并不算大，甚至是细剑的类型——但Knightmare的体型和人类的体型本来就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C.C从锁骨下到腰腹被整个贯穿，让她几乎无法移动。

紧接着，她听到了从驾驶舱外放出来的声音。

“C.C，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不能冒险，我不会拿你冒险，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你不用担心，只有我也能杀死V.V，我会夺过那个Code，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确保。”毛急促地解释着，眼神透露着病态地温柔，手里的剑却旋转了起来。

比起四肢，内脏对于C.C是更难修复的类型。

这样的搅动几乎将她所有的内脏都搅碎了，C.C不可抑制地呕出了大量混杂着肉块的血液，衣服被染成了完全的红色。

她一瞬间被夺走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看着这样的C.C，毛似乎还是有些不满足。

“我会把你带在身边，永远带在我身边，我的C.C，我唯一的爱。”

说着缱绻的爱语，毛猛然抽出能量剑。丧失了所有内脏，即使不会死，C.C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每一次恻隐之心似乎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站在大楼的边缘，她身前就是深渊，摔下去一定会非常难看。

毛似乎也不打算让C.C坠落下去。不过那不是出于什么为C.C着想的考虑，而是他担心在坠落的这些时间里，会发生什么意外。

Knightmare的手抓住了C.C纤细的身体。

C.C躺在地上，眼神是涣散的，她感觉到自己的右腿在被拉扯——

毛不满足于内脏的受创，他想要更决绝地确保C.C没有行动能力。

他想要扯断C.C的四肢。

毛全神贯注，这种能够将C.C掌握在手里的感觉让他心头一阵发热，仿佛连灵魂都颤抖了起来。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让C.C一直保持在这样无法行动的状态，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干涩的眼睛一眨——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被他掌握在手中，已经扯断了一条腿的C.C消失了。

就是直观地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那一条白色的腿和大量的血迹。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拳头大吼着砸在控制面板上。

一瞬间的失控之后，他的理智回来了一些。地面上的血迹有一点拖拽的痕迹，也有一点滴落成线的路径。

通向……身后？

他操纵着Knightmare向后一转，就看到C.C已经躺在了拉开的沙发上。

毛谨慎地走了过去，一切似乎都没有异常。

错觉？

但C.C确实是移动了。

毛也确认，C.C不应该有移动的能力。

是谁，到底是谁。

这里一定有另外一个人。

“出来，给我出来！”毛大声地吼叫着，似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将敌人刺激出来。

但是周围只有他的声音，刚才和Knightmare的战斗中，机体的探测和热成像功能都受到了重创——就像在战斗中攻击地方的眼睛、破坏地方的视力可以更快获得优势。

和毛战斗的人，刚才优先攻击的，就是Knightmare的“眼睛”功能。

在只有正前方一个摄像头的情况下，Knightmare巨大是身体就制造了大量的视野盲区。

毛知道，这个时候他打开驾驶舱才能获得更好的视野，但是他不敢。

他怕驾驶舱外有埋伏。

甚至，在这种未知的危险之中，他数次旋转Knightmare的手臂，旋转着击打机体的其他位置，脑后、背后，这些可能有人隐藏的地方。

但每一次都没有收获。

看不见的敌人才最让人恐惧，那仿佛就是一个幽灵，游走在他身边，随时威胁着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