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没有等到的电话,其实一直捏在马洛里的手中,即使布彻尔代为转达了苏珊的意思,她也没有要联络的意图。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蛰伏,年轻时候的惨痛经历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谋定而后动。她曾经领导过的间谍战也让她知晓,一时冲动带来的往往是很严重的后果。
她很清楚,布彻尔自己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那能和布彻尔混在一起的人,又能是什么好鸟?
马洛里对伏黑甚尔自然更无信任可言,虽然他们二人表现得很真,但此时的马洛里并没有贸然相信他们的话。
祖国人已死——这对任何人来说,尤其是他们这些长期和沃特集团深入对抗的人来说,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是一件无法相信的事情。
别说是这样道听途说,就是亲眼所见也要多番确认才行。
马洛里关注着沃特集团方自己的消息——没有任何提及祖国人的地方,网上的言论和探讨也多是关于风暴女的。
这一点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即使伏黑甚尔提供的信息的真的,马洛里也知道,沃特集团根本不可能贸然公布祖国人的死讯。
就连透明人的死讯都是几经斟酌之后才没开始公布的,就更别提祖国人这样重要的核心人物。
一旦公布,沃特首先面临的就会是暴跌的股价。
想要利用好民众的同理和悲伤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马洛里毕竟经营多年,她让然有些自己的渠道。
这让能够摸到信息很多也很快,只是很散,也很杂,马洛里不想要模棱两可——所以就需要她足够信任的人,带来足够确信的消息,这个过程就变得耗时了起来。
她倒是稍微热情些地招待了这两位特殊的客人,略微坦诚了一些,将这些年掌握的一些情报说了出来,同时也好奇地了解起了关于伏黑甚尔口中,祖国人死亡的一些细节。
“怎么,不相信是这个小娃娃做的?”布彻尔刺了马洛里一句,那晚的直播片段在网络上疯传,就算是沃特集团的基础部门都无法马上让其全部被下架,尤其是沃特的重心现在并不在视频中的风暴女身上——这里面当然也有些艾德里安的手段。
那么自然,马洛里这里也能看到在祖国人到达之前的直播画面。
伏黑甚尔连咒灵的事都告诉他们了,那祖国人被杀的过程对于他来说,也根本算不上机密,他自然可以讲给马洛里听。
但不能过于详细,因为“伏黑甚尔”不在现场。
“这小孩儿身边可有个大杀器。”布彻尔的手指在屏幕上的一片空白区域,“你也看到了,风暴女一直都在攻击这里,仔细看看,她的瞳孔骤缩,肌肉抽动,这些都是一瞬间恐惧的本能反应,就算我们两个能串通好骗你,也串通不了沃特集团即将主推的超级英雄吧?”
马洛里紧皱着眉,心里泛着嘀咕,却不是因为布彻尔的话,而是因为画面上的风暴女。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马洛里总觉得对方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长舒一口气,看了布彻尔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是,很难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
“怎么意外?你又不是没见过——不是有这么多的超人类吗,你还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布彻尔言下之意,就已经把他们都踢出“人类”这个物种的名单了。
伏黑甚尔毫不客气地把桌子上的三明治放进了嘴里,“也不用分得那么清,不论是咒灵还是超人类,本质上都是人类的衍生体,区别只在于精神变异和身体变异,说到底,扭曲的都是人类本身。”
布彻尔的认知本质和祖国人没有太多区别,都是自发地将人类纵向划分成了不同的“种族”,贴上了不同的标签。
其实生物的群体划分从来都是横向的,有上层就有下层,人类之中也有站在超人类头上耀武扬威的,而超人类中也有生活在底层,连房租都付不起的。
这种纵向划分群体表现的行为一向是横向上层的手段,例如政客,总是喜欢把标签像Buff一样迭在自己身上,假装代表这些所谓“少数群体”的利益。但事实上,这些人的利益和拥有同标签人的利益是不同的,他们只和自己横向同阶层的人利益相同。
伏黑甚尔感觉有些厌恶。
即使脱离了那个明确将非术士视为下等的家族许久,他依然会对类似的“人种”划分,感觉到一种明确的生理性厌恶。
嘴角的疤痕隐约有些发痛,他像是在一瞬间重新感受到了那种被咒灵包裹攻击的无助。
伏黑甚尔揉着眉心。
童年的噩梦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他只是找到了暂时逃避的方法,任何一个小小的契机都能把他重新拉回去。
仿佛感觉到了伏黑甚尔的低气压,马洛里明智地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将风暴女的图像截了下来,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越看越熟悉。
她确定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样子。
“想到了什么?”就像马洛里能够很好的拿捏布彻尔一样,布彻尔对马洛里的表情也很了解,只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视线中蕴含的东西,“别吝啬了,有什么东西就分享出来吧。”
马洛里沉吟,抿着嘴摇了摇头,“说不上是什么,只是觉得风暴女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沃特集团的培养皿里?”布彻尔暗讽道,“还是说,她也是你曾经的某个‘队员’?”
原本,他也只是无差别语言攻击——布彻尔就是典型的,与其内耗伤害自己,不如发疯攻击别人的人——可此时,他看到马洛里皱的更深的眉,脸色一变,“怎么?还真是?!你还有这种‘神通广大’的队员?”
“不是你们这一批——把你们聚集在一起,组建黑袍纠察队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是从之前的工作退休的阶段了,”马洛里在军队服役的时间可比后来退居二线的时间要多得多,自然,在稍微久远一点的过去中,她手下的人多过了头,她不可能记住每一个人,“风暴女,或许是在那之前……”
即使不是她手下的人,也一定和她有过联系。
马洛里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像是记忆被蒙上了一层雾一样。
她的寒毛倏地立了起来——她虽然不再年轻,但记忆却从来没有模糊或是错误过。
即使一时想不起来某个点,却也不应该有这种雾里看花,仿佛有什么东西刻意隔绝了他感知的感觉。
马洛里摸着自己的额头,一种迟来的恐惧感涌了上来。
有人对她的记忆做了手脚。
并不是夸张的手脚,相反,这个手脚只是模糊了一点原本就在记忆角落中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马洛里从来没有意识到。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信号。
今天她的身体里能有这种记忆模糊的信号,明天她的大脑里就可能有和苏珊之前一样的“定时炸弹”了。
“风暴女一定是个关键人物。”马洛里看着那个年轻的面庞,一种错位感更加清晰,“如果她和我曾经是同一个阶段有过交集的人,她就不可能只是现在这个年轻的年纪。”
“‘贤者树丛’,”伏黑甚尔开口,“我在贤者树丛精神病院里,就看到了风暴女,点灯人显然是在听她指派,甚至对她畏惧。”
布彻尔当然记得这个地点的名字,这原本可是他打算拿来当筹码,和马洛里做交换的情报,“我记得,你那小老板说,贤者树丛是羂索的根据地之一——用来制造咒灵?”
“以及筛选羂索自己的身体,”伏黑甚尔补充道,后者对于羂索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警惕脑子上有缝合线的人,对于他来说,身体大概只是一个容器。”
虽然任何契约的记忆当中,都对羂索没有印象,但羂索的特点却很明显,再加上伏黑甚尔作为术师杀手的大量经验,对羂索的能力和形态,其实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马洛里眼睛一抬,马上理解到了甚尔的意思,“你是说,风暴女可能也在用这样的方式进行精神转移?她的额头上可没有什么缝合线。”
“不,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伏黑甚尔可不帮别人下定论。
马洛里暗自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虽然未必是交替身体,但超人类的能力千奇百怪,这位说不定真的是哪位故人。
说到这里,马洛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赶紧点开邮件,上面是一条加密的消息。
布彻尔马上就凑了上去,他之所以一直赖在这里,就是为了蹭马洛里的情报网——和马洛里一样,他也对祖国人的死亡抱有极大的怀疑。
对临时组合的信任是一方面,对祖国人的强大认知又是另外一方面。
现在的布彻尔几乎是无差别地讨厌超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连喜美子他都一度坚持要杀了了事,就更别提曾经对他使用过超能力的艾德里安——妥妥的黑名单。
即使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朋友,但这个“朋友”之间,也需要防备。
与艾德里安这一群人相比,马洛里的情报验证对他来说显然是更值得信任的——比他自己去查更快,也比乙骨忧太这个当事人更加可靠。
“沃特内部戒严了,所有员工的社交账号、邮件地址都监控、封了起来,连超级英雄都在待命……甚至,七人组的成员都被全部集中起来,无法脱身。”这条消息其实并不算明确,但马洛里很清楚,这样大的阵仗,一个还没有确认超级七人组位置的风暴女是绝对不配拥有的。
沃特集团这是下定决心要把消息渠道完全堵死,甚至为此放任了现在网络上所有对沃特不利的流言。
能有这样的表现,一定是在沃特集团内有足够重量的人。
连副总裁玛德琳恐怕都没有这个资格。
一定是祖国人!
如果在此之前,马洛里没有提前得到过祖国人的消息,那么她还需要更多的精力去打探细节,但此时,不论是马洛里的理智上如何怀疑,她在情感上都已经相信了伏黑甚尔的话。
她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握紧的手背青筋迸起,她大脑中把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
没有了祖国人,沃特集团肯定会自乱阵脚。
马洛里虽然没有天真到和布彻尔一样,认为杀死祖国人就等于杀死了沃特,但也不否认,这是个好时机。
“比利,”马洛里抬眼,“如果祖国人真的死了,那么再强大的公关都无济于事,沃特一定会想办法填补祖国人的空缺,要么推一个和祖国人有同级别力量的人代替,但这样会有风险,而且沃特手上也没……”
“沃特确实有祖国人的克隆能力体,”伏黑甚尔没有等她的话说完就直接接茬,看着布彻尔投射过来的锐利的眼神,耸了耸肩,“就是玄色啊,小老板做了深入调查,他原本是沃特集团用来防控祖国人的暗牌,谁知道这一张明牌,一张暗牌,就这么让小老板给端了。果然超人类的废物和咒术师的废物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垃圾堆里找出来的好货——能有多好?”
马洛里没有置喙他的形容和比喻,只是自顾自地接收了这个消息,“那就只有另外一个人选了,另一个更好的,绝佳的人选。”
“谁?”布彻尔看到马洛里盯着他,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伏黑甚尔看着他当局者迷,便提示道:“想不到吗?一个潜在能力和道德伦理上都说得过去的,绝佳人选——”
“……FUCK!”比利·布彻尔大声地骂了一句,但还嫌不过瘾,又控制不住地接连粗口,“艹TMD,在这儿给我搞什么父债子承是吧!”
显然,用亲情带来的传承是最好的公关办法,也是最好的渡过危机的办法。
毕竟沃格·鲍姆博士也说得很清楚,超人类如果能够传承基因,那么自然的法则和生命的进化就有可能帮助这种自带缺陷的基因逐步完善。
换而言之,迭代越多,出现的超人类就可能越趋近于完美。
“而如果那个男孩成为了沃特集团的新推,那么他的背景就绝对不能有瑕疵。”马洛里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和狠辣,“他一定不能是祖国人的私生子。”
而此时,祖国人的国民官配是梅芙女王。
虽然他们两个并没有公开结婚,但在祖国人已死的情况下,沃特绝对不能再出错,那这个已经八岁的超能力孩子,就必须要是祖国人和梅芙女王的儿子。
“他们会杀了贝嘉灭口!”布彻尔的目眶欲裂,祖国人的死实在是没有给他一种真实感,他的仇恨对象和认知不同于马洛里,他从来都认为,是祖国人造就了现在的沃特规模,所以对于他来说,祖国人的死亡就等于沃特的倒台。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沃特接下来的动作。
布彻尔感觉心向一个很深的地方沉了下去,一种窒息和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么多年他心里都相信了贝嘉的死亡,但等到好不容易形势反转,让他有了贝嘉活着的确切信息,命运却又紧接着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也不尽然,”伏黑甚尔突然挑眉,“你老婆怎么样?”
“WTF——”
被另一个男人问自己老婆怎么样,对于布彻尔来说,这个问题听起来就极具挑衅意味。
“别误会,虽然我也不忌讳有夫之妇,但没钱的小白脸我是不做的。”伏黑甚尔撑着下巴,似乎非常有经验,“我只是说,如果我是沃特的话,就不会马上杀死你老婆,那个沃格·鲍姆不是确信了你老婆能给祖国人儿子一个温暖稳定的成长环境吗?一个在爱的灌注里生长到八岁的男孩,都还没有进入叛逆的青春期,想要控制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他唯一依赖的母亲。”
更何况,对于贝嘉和莱恩——也就是那个八岁男孩——来说,彼此是在相对与世隔绝的院落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这种感情是极为深刻的。
就算说他们之间有不输于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他都不会怀疑。
甚尔熟悉这个流程到仿佛他做过一样的事情,“沃特只要足够聪明就应该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最容易让人就范——毕竟有星光的前车之鉴,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在镜头前受他们控制的人。”
持续威胁一个有祖国人级别潜力的超人类显然是不理智的。
那么贝嘉的存在就显得必要了起来。
但这样苍白的解释显然无法让布彻尔完全平静下来。
“如果是现在的情况……我手里,或许有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马洛里主动开口,将家中的计算机打开,插|入了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U盘,屏幕顿时一黑,紧接着,在多重验证之后,马洛里竟然介入了沃特内部的控制系统中。
“沃特内!”布彻尔一眼就认出了右上角的平面图,“格蕾丝,你手里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看来《马洛里档案》也只是个开胃小菜了?”
马洛里没有细说获取这个权限的困难,只是淡淡道:“不能多用,也不能深用,否则会被发现。”
被发现的话,权限自然就会被封禁。
虽然看上去非常厉害,但实际上能够起到的直接效果却非常有限。
不过马洛里从来都不需要用这个系统直接摸到答案。
她只需要一点提示,就够了。
“既然要封锁消息,就不能只封社交账号。人,才是关键,沃特一定会限制人员的进出。”马洛里调取了车辆和人员的进出记录,“限制,就必须要有记录。”
果然,在沃特的审批系统之下,除了玛德琳本人以外,真正快速通过审核,并且成功外出的人员和车辆只有一批。
“半个小时前的派车,还来得及。”
她快速记下了车辆的车型和牌照。
紧接着,她就登入正常的权限,在几通电话之后,便拿到了NYPD(New York City Police Department)的权限,借用这个权限调取主路交通。
伏黑甚尔扫了一眼车辆信息,马上便同步给了另外一边的艾德里安。
“找到了。”马洛里熟练地在纽约复杂的路线中抽丝剥茧,寻找着车辆的路线轨迹。
——一般来说,沃特使用的这种类型的车,车辆的信息都会汇总到一起,生产商掌握着顾客们的隐私,而这个隐私的权限甚至是顾客自己给出去,就在那启动时的一堆必须要被同意的协议中。
但沃特不一样,他们向来都是用自己的东西,尤其是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除了自己的内部系统,任何数据都不会外泄。
而这种数据的上传和处理则都需要加密,用外接的信号控制系统切入的风险远远大于收益。
这一点很快被艾德里安证明,他尝试骇入生产商的后台,上面却没有沃特集团任何车辆的信息。
“在南边。”
沃特集团毕竟不会让这么重要的“财产”远离总部。
但出了市区,监控便少了起来。
马洛里停下手,“只能到这里了,比利。”她把监控最后记录的车辆行驶地点、行驶时间和行驶方向都展示了出来,“剩下的,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家里飞进来一只大虫子,我根本无心码字,吓死我了,它还会飞,我根本不敢动,把它压在了一个凹槽里,555555,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去敲邻居家的门吧,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