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骑士团的团长最终败给了耍赖……不, 贤明的王子。
赫伊莫斯被关押的地点将从这座神殿下面的地下牢狱, 改成他自己的行宫之中。当然, 还是不能自由行动,会有一队王室骑士进驻到他的行宫中寸步不离地看守着他。
不过, 在那之前,按照伽尔兰王子的要求,萨阁先将伽尔兰和凯霍斯带到了存放那两位死去的骑士遗体的地方。
他虽然是妥协了, 但是一路上脸色都难看得厉害,像是乌云一般黑压压的。
知道萨阁以及他的下属们都被自己弄得很憋屈,伽尔兰一路上也变得很乖巧,安安静静地跟着走,一句话都不啰嗦。
很快的, 萨阁带着伽尔兰来到了神殿后面的一处地下冰窖中。
那两位骑士的遗体就存放在冰窖深处。
据萨阁团长说, 要在对杀害他们的凶手进行惩处之后, 再举行祷告仪式为他们举行葬礼, 在那之前,遗体都会保存在这里。
所以,虽然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 伽尔兰看到的依然是两具保存尚算完好的遗体, 他们被放置在放满了冰块的长箱子之中。
他站在其中一个箱子旁边俯身看下去的时候,死去的骑士安静地躺着冰块之中, 像是在沉睡一般, 只是脸色惨白得明显不是活人。
凯霍斯在查看另一个死去的骑士。
“被人割破了喉咙, 这一处是致命伤。”
他说, 手指在骑士的喉咙处按了一下,目光下移。
“死前应该打斗过,而且对手不止一人。”
他看着骑士火红的盔甲,得出了结论。
因为那盔甲上有几个明显的剑的划痕。
这两位骑士值守时都穿着坚硬的盔甲,还有头盔,挡住了身体绝大部分要害,若是想要尽快解决他们,唯一的要害之处就是喉咙。
想必另一位骑士的致命伤也是在喉咙上。
凯霍斯这么想着,走到伽尔兰的旁边,然后就听到伽尔兰奇怪地问了一句。
“怎么没有伤口?”
凯霍斯一听,就看了过去,确实没在这个骑士的喉咙上看到伤口。
他也有点奇怪,又多看了几眼,然后伸手在那喉咙处抚了一下,顿时心里有数了。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回答,一旁黑着脸的萨阁团长开了口。
“他是被人扭断脖子死掉的。”
“……原来如此。”
“遗体我们已经查看过了,一个死于脖子断裂,一个被割喉致死。”
或许是想到当时的场景,萨阁团长神色沉重地说。
“杀害他们的人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这种杀人的手法也很普遍,没有任何线索。”
“在那之后,王宫是被封锁了,是吗?”
伽尔兰又问。
“是的,当天清晨我就通知了近卫兵封锁了整个王宫,没有得到我和近卫长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王宫。”
萨阁说,身为王室骑士团的团长,他拥有这个权力。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还在王宫之中。”
王宫被封锁之后,虽然为了让政事正常运转,重要的贵族大臣还是能进出王宫,但是按照王宫规定,贵族大臣不准带自己的下仆进入王宫,最多只能让下仆站在宫门外等候。
也就是说,那些贵族大臣只能自己只身进,只身出,这样是不可能将王宫里的人带出去的。
萨阁冷冷地看了伽尔兰一眼,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
“在发生那件事之后,趁着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唯一带着下属离开王宫的人,只有赫伊莫斯王子。”
伽尔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也就是说,凶手还在王宫里了。”
萨阁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伽尔兰仔细思索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凯霍斯,如果换成你的话,扭断对方脖子的方式是怎样的?”
“差不多是……”
独眼骑士想了想,回答。
“为了防止对方叫喊出声,一般是在对方背后,一手捂住嘴,用手臂勒住脖子,然后用力一转,就……”
为了便于理解,他还抬手演示了一下那个动作。
“还有其他的方式吗?”
“如果是突然袭击,还要确保对方不会发声的话,这是最恰当的方式,其他的方式都会惊动对方导致对方发出声音。”
伽尔兰哦了一下,又沉思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俯身,将手伸进包裹着骑士的冰块之中,摸索了一下,将对方的两只手从冰块里拽了出来。
他仔细看了那两只手好一会儿,然后,微微点了下头。
“萨阁团长。”
他直起身,看向萨阁。
“我想,我有找出凶手的办法了。”
“什么?!”
…………
………………
身为文官之首,右司相在处理亚伦兰狄斯政务的王庭中是拥有一间单独的政务室的。
此刻还是上午时分,他坐在自己的座椅上,慢悠悠地看翻看着那一张张羊皮卷纸,然后,不紧不慢地在上面写上批阅的文字。
明明现在整个王宫都还处于紧急封锁的状况之中,气氛也极为紧张,王宫中的众人都因为此事处于惴惴不安的情绪之中,但是这位老人却是神色悠闲,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不出一点惊慌之意。
好一会儿之后,一位他手下的年轻文官走进来,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老人放下手中的鹅毛笔,双手捧起热茶,仍旧是那种不紧不慢的神态,喝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给他端来茶的年轻官员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那表情实在太明显,老人看一眼就明白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呵呵一笑。
“怎么了?想说什么?”
这位刚入职不久的年轻文官是他家族中的一个子侄辈,人还是颇为聪明勤奋的,被他提携来了这里。
他年纪大了,在这个位置待不了多久了,所以,对于有能力的后辈他都会很耐心地去教导的。
“司相大人,您觉得,赫伊莫斯王子真的杀了王室骑士吗?”
老人笑了一下。
“你的想法呢?”
他反问道。
年轻人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像……虽然各种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他,但是,我怎么想,都觉得他应该没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恐怕是有人故意在赫伊莫斯王子离开之后杀害王室骑士,嫁祸于他。”
右司相看着他,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只是……”
年轻文官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我只是想问问,您能猜到陷害赫伊莫斯王子的人是谁吗?”
他说,“昨天,大司长一直表现得很急切,很想给赫伊莫斯王子定下罪名……总觉得……他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他就闭嘴了。
他这话也就敢在身为他家族长辈的右司相面前偷偷说一说而已,要是被旁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老迈的右司相又喝了一口茶。
“你还是太年轻了。”
他耐心地教导着他的后辈。
“你都看得出来的事,你以为大司长那家伙心里会不清楚?”他说,“他之所以敢那么放肆,表现得那么急切,正是因为他心里很笃定,那件事和他没关系,所以他才敢那么做。”
“他为人处世嚣张归嚣张,可心里门清着呢。”
“若是心里有鬼,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哪敢那么大张旗鼓。”
“哎?可是,既然和大司长没关系,为什么他要这么做?那位毕竟是王子,大司长没必要无缘无故地去得罪他啊?”
“呵~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事情。”
喝着茶的老人虽然看起来已经老态龙钟了,但是眼底的光仍旧是精神奕奕的,不减分毫。
他低笑着,挥了挥手,将那位年轻官员打发了出去。
有很多事,年轻人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了比较好。
比如,托泽斯城那事,可没那么简单。
再比如,托泽斯城那犯事的执政官以及大富商们都被赫伊莫斯王子带兵押送了回来。
还有,大司长现在正处于能否登上左司相位置的关键时刻,容不得丝毫污点……诸如此类的事情……
喝下最后一口茶,老司相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微微眯起眼。
不过,那位伽尔兰王子……行事倒是颇为出人意料啊。
他颇有兴致地想着。
…………
……………………
已经是临近中午时分,伽尔兰再一次来到了王室骑士团神殿下面的地牢中。
这一次,是由萨阁团长亲自带领着进去的。
空旷的地牢中,一眼看去,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萨阁走到那间牢房面前,打开门。
仍旧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的赫伊莫斯闭着眼,像是在养神,就算听到了那长靴发出的沉闷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他依然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根本不知道有人过来了一般。
站在门口的萨阁团长打量了赫伊莫斯一下,看出来赫伊莫斯是醒着的,于是他直接开口了。
“赫伊莫斯王子,您可以出来了。”
萨阁这么一说,一直闭着眼的赫伊莫斯就突然睁开了眼。
但是他看也不看就在牢门口站着的萨阁一眼,目光一转,就直接落到了另一边的伽尔兰身上。
“伽尔兰,你做了什么?”
赫伊莫斯问,他看着伽尔兰的目光有些锐利。
“没什么,只是劝了萨阁团长一下,说你还受着伤,让你回行宫养伤。”
伽尔兰耸了耸肩,然后转头看向萨阁。
“萨阁团长,你说是不是?”
他看着萨阁笑眯眯地说。
“……是。”
萨阁团长那一个字像是石头一样,硬邦邦地砸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个‘是’说得多么不情愿。
显然不愿多说,他看向赫伊莫斯,面无表情地说:“赫伊莫斯王子,我会派一队王室骑士进入您的行宫中。在事情结束之前,希望您能安静地在行宫养伤,不要离开他们的视线。”
他说:“现在,请您先出来。”
赫伊莫斯坐着没动,他金红色的瞳孔只是盯着伽尔兰。
他说:“伽尔兰,你进来。”
“啊?”
“我受伤了,站不起来,你进来扶我。”
“…………”
你受伤的地方是手又不是脚。
少年在心底如此腹诽着。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他若是不进去,自从受伤以后在他面前就表现得极为任性的赫伊莫斯是绝对不会自己走出来的。所以,他只能无奈地走进去,走到坐着的赫伊莫斯面前,弯腰,向他伸出手。
赫伊莫斯并没有立刻抓住他的手,一双金红色的眸盯着他,那深深探究着的目光让伽尔兰心里有些发虚。
还好,赫伊莫斯并没有盯他太长时间,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但是,确切的说,赫伊莫斯并不是抓住他的手,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比他大一些的手掌,就这样用力地扣紧了伽尔兰整个儿的手腕。
…………褐色的大手覆盖到他的手臂上……
手指缠紧了他的手腕……
宛如炭火一般滚烫而又凹凸不平的指腹在他皮肤上滑动着……一点点酥麻感从神经传递到整个身体……
…………明明应该是无比痛苦的,但是偏生那极致的痛苦中又夹杂着极致的快感……
让人颤栗,让人崩溃……
令人几近濒死——
………………
伽尔兰忽猛地一挥手,重重地将赫伊莫斯抓住他的那只手甩开。
他后退一步。
赫伊莫斯的手指扣紧他手腕的那一瞬间,那张熟悉的感觉让他脑中突然就浮现出了那一夜的梦境……
伽尔兰觉得这一刻他的脸烫得很火烧似的。
此时此刻,他甚至都无法去直视眼前的赫伊莫斯了。
他咬紧下唇,竭力控制住自己异样的神色,心跳如鼓,生怕被赫伊莫斯看出什么端倪。
幸好,这个时候,赫伊莫斯没看他,但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下一秒,赫伊莫斯自行起身。
一伸手,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将他的左手从披风里拽了出来。
赫伊莫斯盯着伽尔兰小臂上明显是刚割出来的伤痕。
“怎么回事?”
他问:“伽尔兰,为了让我离开这里,你做了什么?”
“一点小伤口而已,不小心擦到的,我……”
“你认为我会看不出来这伤口是刀刃割伤的吗?”
赫伊莫斯猛地打断了伽尔兰的话。
“回答我。”
“我真的没做什么……”
话说到一半,双肩突然被抓住。
赫伊莫斯扣紧伽尔兰的肩,金红色的眸用锐利的目光地盯着伽尔兰,眼底透出危险的气息。
“两个选择。”
赫伊莫斯说,
“要么你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他紧盯着伽尔兰,低头,将他的脸迫近过去。
他压低了声音,低得只有他和伽尔兰两个人能听得清。
“要么,我就在这里亲吻你。”
“你——!!”
………………
……等等。
总觉得,现在这个场景这个对话这个威胁模式……有种莫名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