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 看到的是天边火红的夕阳余晖。
赤红余晖覆盖在大地之上,将大地笼罩上一层流火般的朦胧火光。
夕阳映入刚刚睁开的金色瞳孔中, 将那虹膜边缘也染上了一点赤色。
伽尔兰想,不知道这一次, 他又昏睡了多长时间。
他缓缓地侧头, 不出意外,看到了趴在他床边浅睡着的赫伊莫斯。
以往每一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的金红色眼眸。
还有,那眼中深藏着的疼痛的痕迹。
而这一次,难得的,他看到的是睡着的赫伊莫斯。
想也知道,就算拥有着非人体力的赫伊莫斯, 也不可能一直那样挺下去。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床被上, 赫伊莫斯趴在床上,侧着头,线条锐利的眉眼之下是极深的黑青色,也不知道这次他又是几个日夜无眠。
哪怕此刻是在沉睡中,他的眉头也紧锁着,很不安稳, 眉梢眼角都带着倦意。
抿紧的唇,紧皱的眉,让其看起来睡得很辛苦。
伽尔兰看到赫伊莫斯的右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手, 像是生怕他会从眼前消失。
握紧了他的那只手依然是健康的褐色, 与之一对比, 他的手越发显得白。
但是,那是一种带着点苍白的白皙,映着火红的夕阳余晖,几乎是半透明一般。
伽尔兰的目光暗了一暗。
他知道自己恐怕还在低烧,毕竟从上一次昏睡后醒来开始,低烧就再也没有停过。
他感觉得到,虽然在低烧,但是身体近来已经逐渐不会感觉到疼痛,除了乏力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感觉。
然而……感觉不到疼痛,那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他重新闭上眼,睫毛的阴影盖在他的脸上。
他知道。
众多医师已对他的病束手无策。
心脏在跳动,一下一下,沉稳的,有力的,跳动的声音几乎能通过胸膛传递到他的耳膜。
他还很年轻,他从未曾想过……
可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病魔在一点点地吞噬着这具年轻的躯体。
他会……吗?
就算是想,他也不敢想到那个字。
哪怕其实已经经历过四次死亡的他对死亡并不陌生。
可是在前几次死亡的时候,他只是感到疼痛,只是害怕,只是感到不甘。
而这一次……
伽尔兰再一次睁开眼,看向趴在他身边的赫伊莫斯。
哪怕是在当初亚伦兰狄斯岌岌可危的那段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露出丝毫疲色的黑骑士,惯来冷峻沉静的脸上此刻竟是透出一抹憔悴。
身体明明应该已感觉不到疼痛,可伽尔兰却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无形的利刃重重刺了一下。
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伽尔兰抬头,就看到了快步走进来的女官长。
从来都是容光焕发、仪容得体的女官长的神色黯淡。
当看到伽尔兰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时候,她的眼微微一亮,但也仅仅只是亮了一下。她看着伽尔兰苍白的脸色,手指攥紧了一下,又松开。
她的唇角上扬,露出一抹如往常一般温柔的笑容,端着手中的药盘走到伽尔兰身边。
虽然塔普提走到伽尔兰身边时特意避开了睡中的赫伊莫斯,但是赫伊莫斯本就睡得很不安稳,身边一点异动,立刻就让他惊醒过来。
他几乎是在睁眼的瞬间就反射性地握紧了右手,直到感觉到伽尔兰的手还被他握着,他的手指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当感觉到伽尔兰的手反过来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时,赫伊莫斯一怔,然后猛地抬头。
数日未曾看见的金色的眼眸看着他,微弯出一点弧度。
然后,他看见伽尔兰接过塔普提递过去的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自从病了之后,伽尔兰每天三次的汤药几乎就没断过,在昏迷中时,塔普提或者赫伊莫斯会帮他一口一口地喂下去。
只是近来,在伽尔兰昏睡过去之后,药水很难喂进去。
所以,当看到伽尔兰醒来,自己一口气将药水喝下去的时候,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啪的一声,玉瓷碗掉在地上,瞬间砸得粉碎。
剩下的药水溅了一地。
伽尔兰俯身靠在床边,痛苦地咳着,刚刚喝进去的汤药全部被他吐了出来。
事发突然,更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赫伊莫斯僵了一瞬。
他惊慌地伸手扶住伽尔兰的肩,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伽尔兰。
好不容易灌下去的汤药全部咳了出来,伽尔兰俯身趴在床沿,双手按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他看着眼前被染成乌黑色的床单,手指用力攥紧床单。
【时间到了。】
没有时间了……
他勉力撑起身体,向后,靠在赫伊莫斯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扶着他,也低头看着他,目光显得很是茫然。
在伽尔兰吐出汤药的时候,塔普提就匆匆将守在偏房的老医师叫了过来。
老医师看着被汤药染得一片狼藉的床单和地面,眼神飞快地一沉,但是立刻很好地收敛起来,仍旧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沉稳神色。
可是老医师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惊慌仍然被目光敏锐的赫伊莫斯捕捉到,他心底一寒,扶着伽尔兰肩膀的手指蓦然收紧。
“睡得太久,又没怎么下床活动,所以进食难免困难些。”
老医师说,脸色冷静沉着。
让人看着也就放下心来。
“陛下,您别喝得太急,别怕苦,慢慢来。”
就算面对的病人是伽尔兰王,老医师温和的声音也跟哄孩子一样。
“慢慢地喝,就能喝下去了。”
金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老医师,那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像是看透了什么。
老医师胸口蓦然一紧。
他看到伽尔兰对他一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乖乖地靠着床头坐着,任由塔普提将重新熬好的汤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到自己嘴里。
这一次伽尔兰喝得很慢,可是,没喝上几口,他忽然一把将塔普提推开,低头,双手捂住嘴。
金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掩住他的脸。
他低着头,下半边脸又捂住大半,根本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消瘦的肩剧烈地耸动着,像是在艰难而又痛苦地压抑着什么。
乌黑的药水从伽尔兰双手的指缝中渗出来,一滴滴落在他身前的被褥上,将雪白的被面染上黑色的污渍。
赫伊莫斯几乎是在伽尔兰低头时就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
可是,他的手在即将触及对方的前一秒就停滞在半空。
他的手僵在伽尔兰身前,指间仿佛写满了无力。
…………
老医师和女官长站在行宫外的庭院中,一反他在伽尔兰面前时的沉稳,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我一直都在担心……”
他语气沉重地说。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已经到了最严重的时候。”
他摇着头,满眼的无力。
“王的身体已经衰弱到连汤药无法服用的地步了。”
病入膏肓。
药石已无用。
塔普提急切地追问道。
“那到底该怎么做?还有其他办法吗?要怎么做才能让陛下——”
老医师闭眼。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智慧之神亦为医师的守护者的索尔迦。
医师们唯有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才会说出这句话。
虽然也信仰着索尔迦,可是老医师从来都不喜欢这句话。
他自傲于自己的医术,而极其不喜这种听天由命的话。
可是如今,他竟然也不得不吐出这句他从未曾说过的话。
塔普提的身体陡然一僵。
夜晚的风吹来,掀起她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将其凌乱地吹向空中。
茫然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握紧双手,合拢在胸前,
她低下头,紧闭着眼,睫毛轻颤着,她紧握在胸前的双手在止不住地发抖。
……王子……我的王子…………
亚伦兰狄斯的众神啊……
两人站在草坪上,默然无言。
天边,夕阳日暮,太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天地之间最后一缕阳光在这一刻湮灭。
“赫伊莫斯?”
卧室里,伽尔兰仰头,小声喊了一声。
他被赫伊莫斯一只手臂搂着,靠在赫伊莫斯怀中,赫伊莫斯正小心地给他喂水。
虽然汤药怎么都咽不下去,但是水还是能喝下去。
只是,他刚喝了几口,赫伊莫斯拿着水杯的手就顿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动。他一抬头,就看见赫伊莫斯转着头,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庭院的方向,像是失了神,半晌没动静,所以他不得不喊了他一声。
被伽尔兰一喊,赫伊莫斯回过神来,他低头和伽尔兰看他的目光对上,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没什么,之前熬了几个晚上,所以晃神了一下而已。”
赫伊莫斯说,不动声色。
伽尔兰哦了一声。
“那你等下就……”
他想了一下,觉得赫伊莫斯肯定不会离开自己,就换了一句。
“要不,你等下就在我这里睡一会儿?”
“好。”
赫伊莫斯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看着怀中的人。
柔软地散落在他手臂上的金色发丝,近日来越发纤细的肩颈,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下,能清楚地看见淡青色血管的痕迹。
他心爱的人就在他怀中,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却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碰触到就会破碎的水中月痕,就像是一点点从手中泄落的沙粒。
无论如何紧紧地抓住,最终都会失去。
【祈求索尔迦的怜悯。】
他听见了外面医师的声音。
索尔迦的怜悯……
他从不信奉众神。
从不向众神祈祷。
只有弱者才会祈求他人的怜悯,而他,会用他自己的力量抓住他想要的一切。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强大的,他拥有的力量让他甚于任何人强大。
他曾经以为,拥有力量,就能拥有一切。
可是,就在不久前,当他的手停滞在痛苦的伽尔兰身前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世界一点点龟裂,破碎,却什么都做不到。
他空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却守护不了一个人。
“赫伊莫斯。”
伽尔兰窝在他怀中,眼瞅着他。
“你现在要在我这里睡吗?”
抚了抚怀中人的发,赫伊莫斯的目光很软。
“稍微等一会儿再睡。”
他笑着说。
不能睡。
不敢睡。
只怕下一次睁眼的时候,你又已沉睡。
只怕看不见你映着我的影子的眼,只怕听不见你叫着我的名字的声音。
只怕…………
赫伊莫斯低头,他埋入柔软的金发中,依恋地蹭了蹭。
此刻的他就像个贪恋着温暖的孩子。
…………
…………………………
后来又试着喝了几次汤药,在伽尔兰全部吐出来之后,老医师叹息着,让伽尔兰停止了服药。
对此,伽尔兰什么都没有问。
“凯霍斯他们还没回来?”
伽尔兰坐在床上,咬了一口软软的面包后,抬头问道。
女官长嗯了一声。
早些天前,在王宫以及王城的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凯霍斯、塔尔、诺维等人都离开王城,紧急在四处寻访名医,一直没有回来,只是不断地派部下将各地的名医送到王城。
本就一直游历在外的吟游诗人舒洛斯也亦是在这样做。
在伽尔兰病倒的这一个多月,政务皆是由歇牧尔、索加以及王庭的左司相共同处理。
虽然伽尔兰王病重,但是得益于他五年里的努力,国家早已稳定下来,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只是亚伦兰狄斯的民众们都很忧心王的病情,整个亚伦兰狄斯的气氛都有些压抑。
“陛下,艾尔逊王女求见您,已经请求了十几次,因为您的身体的缘故,我一直没有答应。”
艾尔逊的使团已经在王城滞留了快要两个月,按理说早该启程回去,但是由于小王女不肯,所以现在还待在王城。
女官长问,“您要见她吗?”
将最后一口粥咽下去,伽尔兰想了想,说:“让她晚上过来吧。”
…………
时隔一个月之后,艾玛终于又见到了她一直担心着的那个人。
仍旧是在那座行宫,在那个悬于开满了淡紫色莲花的池水的露天阳台上,她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依然如她第一次进入这座行宫里一样,坐在石栏长椅上。
赫伊莫斯,这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一如往常,站在那人的身边。
伽尔兰仰着头,和站着的赫伊莫斯在说话。
他在笑。
那个传说在战场中如同地狱魔鬼一般可怕的黑骑士低着头看着他,低声和他说话,目光是说不出的温柔。
她怔了一下。
因为她从未曾见过这么温柔得让人看一眼都心悸的目光。
察觉到艾玛的到来,伽尔兰停止说话,转头看她。
一眼看到伽尔兰,艾玛的心口蓦然一颤。
明明来之前,有着满腹担心的话想要说,可是这一刻,她张着嘴,却不知为何说不出一句话。
她看见伽尔兰侧身坐在石栏长椅上,靠着白色的石柱,他对她笑,从夜空中撒落的月华落了他一身的流光。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此刻在黑夜中,更是白得近乎透明一般。
一眼看去,宛如一个不真实的幻象。
仿佛伸手一碰,就会湮灭在黑夜之中。
哪怕只是这么看着,都看得她止不住的心慌。
“艾玛,你在亚伦兰狄斯待得太久了,我听说女王已经来信了好几次,召你回去,你该动身了。”
稳了稳心神,小王女沉声回答。
“明日我就让使团回艾尔逊。”
她说得斩钉截铁。
“但是我要留下来,不亲眼看到你病好,我不会离开!”
和艾玛对视了稍许,看着小王女固执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的伽尔兰摇了摇头。
他笑着说:“好吧,我现在也打不过你,没法将一位艾尔逊女战士从我的地盘上赶走。”
“那也说不定,我们还没打过,说不准谁强谁弱,等你病好了,我们比一场就知道了。你可是王,哪能那么轻易就说什么打不过我这个王女。”
虽然稍显别扭,那已经是艾玛很努力想出来的鼓励伽尔兰的话了。
若是换成别人,杀了她她也不乐意说出自己可能打不过对方的这种话来。
小王女的话虽然别扭,但是伽尔兰却听得出来藏在其中的关心。
他顿时失笑,然后站起身向艾玛走来,抬手摸了摸艾玛的头。
“艾玛,你不是问我到底该怎样做一个女王吗?我现在可以回答你,虽然你自己的强大很重要,但是比这更重要的,是你更多的子民的强大。”
“虽然我是打不过你,但是我的麾下,赫伊莫斯,凯霍斯,还有不少强大的骑士,他们都可以战胜你。”
他温和地说,
“这就是亚伦兰狄斯之所以强大的原因,你懂了吗,艾玛?”
小王女皱起眉来。
她不喜欢伽尔兰的这种口气。
这种感觉像是在做最后的交代,与她说着最后的话一般的口气。
她摇了摇头,固执地盯着伽尔兰说。
“你别敷衍我,就这么几句话能让我懂什么?做一个好的女王哪有这么容易,我得跟着你,慢慢看,慢慢学。”
“…………”
这一次,伽尔兰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只是笑着,什么都没有说。
她向来很喜欢这个人的笑容,她向来很喜欢看这个人对她笑。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熟悉的微笑,艾玛只觉得心底很不舒服,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
你病了。
你不难受吗?
为什么还能这样笑出来?
她忍不住想要这样问,可是就在她开口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看见前一秒还在对她笑着的伽尔兰忽然闭上眼,身体骤然向后倒下。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下意识努力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来不及抓住,从旁边伸过来的褐色手臂已经一把将伽尔兰接住,牢牢地将其搂在怀中。
小王女呆呆地站着,看着赫伊莫斯抱着伽尔兰。
伽尔兰靠在赫伊莫斯的胸口,闭着眼,细长的睫毛在白得近乎透明的颊上落下深深的阴影。
他仿佛只是在安静的沉睡。
她看见赫伊莫斯将伽尔兰横抱起来,迈步向房间里走去。
当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看见赫伊莫斯低着头,看着怀中仿佛只是在沉睡的伽尔兰。
她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目光。
她从未见过明明如此温柔,却看一眼就让人胸口被感染得疼痛到难以呼吸的目光。
【你有吗………那个你喜欢的,也喜欢着你的人?】
她忽然很难过。
说不出理由,只是忽然之间,她就是觉得难过得厉害。
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难受过。
她记得的。
她记得那个时候,就在这里,也是在月光下,那个人很开心地笑着说,有的。
【有的。】
…………
…………………………
先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他仿佛在其中无止尽地沉下去。
他的身体好像失去了所以的力气,好像不再属于自己。
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感觉不到。
亦动弹不了分毫。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终于沉落到了底,四周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身体终于有了知觉,被他重新掌控。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熟悉的灰白色大地。
那是最开始的地方。
一片废墟一般的遗迹之地。
如果说他第一次看见的遗迹之地还仅仅只是有些残缺的话,那么他现在看见的遗迹之地,已经彻底崩塌。
在他的身前,是碎裂了一地的祭台。
原本竖立在四面八方的方尖石碑已经尽数迸裂,成为满地的碎石。
伽尔兰正茫然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忽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前。
那是一头体格健壮的雄狮,身体之庞大,足足有一人之高。
它向他缓缓走来,带着万兽之王的威严。
火炭般的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伽尔兰,浓密的金黄色鬃毛随着它的走动如波浪般起伏着。
“涅伽?”
叫了一声的伽尔兰自己摇头。
不,不是。
虽然很像,但是有轻微的区别。
他的脑中蓦然闪过一个身影。
“……刹米尔?”
他问。
刹米尔,涅伽的父亲。
一直陪伴卡莫斯王到死的战狮。
金色的雄狮深深地看他一眼,走到伽尔兰跟前,硕大的头颅低下去。
它伏在伽尔兰身前,那姿态明显是在向他行礼。
“吾王的王子啊……”
熟悉的声音一响起,伽尔兰瞬间呆住。
这个声音,就是将他带到这里,而且在他多次重生的时候在这个地方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