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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忍字诀

男狐狸精的自我修养 晓棠 2707 2024-12-30 10:31:22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打小就是神童,颇见过些世面,很受十里八村景仰的林秀才莫名觉得瘆得慌。

他抬眼偷瞄,屋内其余三人,各有各的丰神隽秀,皆是他做梦都幻画不出的天神之姿。

刚刚进来这位,俊美如九天神祇……不,他打小饱读的诗书画册上描述的神姿仙貌怕是都不足以刻画其十之一二,可美则美矣,气势也太强悍了些,不仅强悍且悲凉,一副死了老婆的架势。

寻他来教习书画的小公子亦是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性子活泼平易,甚是令人亲近。哪像这位似的,甫一走进,方圆十里的气息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他视线虽未往自己这边落,但林秀才不由自主地手脚麻木,腿肚子转筋,忍不住就想要下跪,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好在,之前进来的白衣公子挡到他们身前,直面来人,不客气地嗤声,“阁下是哪位,自的哪门子‘荐’?”二王子咬字铿锵,讽刺之意溢于言表。自打当年偷带胞弟出门惹祸之后,他便被狐王惩罚禁足,加上狐族上下避世索居,这几千年来,上下交游礼尚往来基本仅靠大王子一人。是以,他装作认不出小殿下,顺理成章。若是承曦亮明身份,自然面上不好做得太过,那他提前抢白的这一句就算赚到了。

承曦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顿了顿,目光低垂,“……在下自荐讲授书画。”

苏青釉愕然,若不是这天上有地下无的壳子该是没有被冒充的可能,他都要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万人之上天界之主素来以杀伐果决著称的战神殿下了。

他原本都做好了准备皮笑肉不笑地拜见殿下,这是闹的哪一出,图什么?

不管图什么,也晚了!

二王子回头,视线特地从白隐玉面上划过,未做停留,朝林秀才道,“这位先生可是意欲请辞?”

林秀才:“……”如此养眼且酬劳丰厚的清闲营生,可遇而不可求,他巴不得长长久久,何来请辞一说。可眼前这位爷明摆着是来撬行的,他何德何能,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人家叫板……

“先生!”二王子提高了音调,嫌弃地觑着不住打颤的凡人,眼刀横扫。

林秀才脑袋低至胸前,战战兢兢,“未,未有。”

苏青釉对着承曦挑眉,“听到了?舍弟书法丹青之道由这位秀色可餐的书生教授。你,”他不客气地指了指,“来迟了。”

承曦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一处,沉默以对,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二王子冷笑两声,侧开半步,将身后少年让出半边身子来。白隐玉垂着脑袋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置身事外,压根没打算搭理他们任何一个。

奈何有人不放过他,苏青釉打定了主意要让承曦难堪,他径直问,“小玉,难道是你对先生不满?”

自打认祖归宗以来,白隐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适应,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聊且幼稚之人。

他给了自己二哥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不曾。”

承曦目色怔然,眼睛舍不得眨一下。苏青釉倏地踏回那半步,又将自家弟弟挡了个严严实实。

“听到了?”

“什么?”

“先生乐意教,舍弟甘愿学。阁下无缘无故蹦出来自荐,是否有些自以为是,不知所谓。”

这话讲的,无异于直白地打脸。按传闻所述,小殿下什么脾气,即便不翻脸至少也该拂袖而去。就连白隐玉也以为,承曦大概忍到了极限。毕竟,过往数千载,敢与其造次者,没一个有好下场。

自己以往是有多不自量力,竟然在人家面前没轻没重地蹦跶,最终只是被奚落挖苦几句,落个自生自灭的下场……貌似不冤枉。

小狐狸无声地自嘲,笔下一滞,一大团墨汁晕开来去,本就鬼画符一般的水墨笔触,更没眼看了。

在苏青釉的咄咄逼视之下,承曦阖了一下眼眸,似乎是要将适才短暂一瞥牢牢锁在眼底,刻在心上。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只是习惯性地硬撑,眼帘的颤动出卖了一切。他好似一个在一望无际的干涸沙漠中孤独地跋涉了太久太久的旅人,经历过绝望之后,只剩下没有尽头的无望,却在心死多年之后,猝不及防地邂逅兜兜转转求而不得的绿洲。这一刻,说不清心中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顾不上会不会渴死,甚至只敢用目光去描摹绿洲的轮廓而踟蹰不前,生怕贸然一触,却是黄粱梦醒,万劫不复。

承曦复又睁开眼眸,“我适才在门外听说,孰高孰低,相宜与否,试过方知。”

苏青釉鄙夷,“偷窥探听非君子所为,做了便做了,还要说出来,阁下的面皮也忒厚了点吧?”

承曦攥紧拳心,坦荡承认,“在下行止无度,多有冒犯。”

“既然知错,那便请自觉些离开,省得我撵你。”二王子不留情面,“还赖在这儿作甚?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给自家弟弟招一个品行不端的家伙为尊为师?”

承曦玉面涨红,“在下……”

“够了!”少年啪地一下摔了狼毫,“我乏了,不是读书习字的那块料,到此为止。”

承曦瞳仁一颤,仅有的光亮黯了黯。他,缓慢地转身。

“慢着,”苏青釉端量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弟弟,阴恻恻地,“既然来都来了,……”白隐玉再要开口,被他恶狠狠地瞪视堵了回去。

差不离得了。

你个没出息的玩意,我替谁出气呢?

没必要,过去了,不在乎。

那你就把嘴闭上!

双方视线针锋相对,小狐狸一扭头,败下阵来。

苏青釉皮笑肉不笑地继续,“来都来了,是骡子是马不妨拉出来溜溜。”

承曦面色泛青,“好。”

“二位,谁先来?”二王子大手一挥,将战神殿下与凡间秀才一视同仁。

林秀才慌忙摆手,“随意,随意。”

小殿下默许。

苏青釉嗤笑,“那便一同好了。”

于是,在下界一座不起眼的山头谷地中的一座小居中,狭长古旧的书案同侧并排站着两个执笔之人。这一幕若是被丹灵真君见到,老神君大约会先气得吐血,然后立即把这些个目无法纪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的家伙抓起来,扔进炼丹炉里,烧得灰都不剩。

九天之上,文武神官日日跪拜,六界之中,魑魅魍魉闻之色变的小殿下居然被迫卖艺,如此糟践,天理难容,引下天雷亦不为过。

然而,承曦本人只是在最初慢了半刻,随后亲手铺开宣纸,研磨执笔,一派冷静。

苏青釉瞅着便来气,手中扯着的少年不情不愿地挣动令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玩你自己玩,我不奉陪。”白隐玉气鼓鼓地低嗔。

他二哥冷冷地,“一身伤痕,半死不活的日子,你忘得够快的。”

承曦捏着笔杆的手狠狠地攥了攥。

小狐狸反驳,“冤有头债有主,与他无关。”

“无关?”二王子被他气笑了,“那你就权当看戏好了。”

白隐玉无奈至极,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他真是拿这个疯胚没法子。论宠他,苏青釉认第二,大抵无人敢认第一。在狐族仙境疗伤的那些时日里,但凡他意念动了一下,就没有二哥找不来献宝的玩意,比老来幼子失而复得的狐王狐后还要将他视如珍宝。在他决意离开之时,苏青釉也是最为抵死不愿拼命阻拦,实在无计可施,又事无巨细替他打点,差点儿搬空半座狐山的那一个。

因而,恣意妄为无拘无束惯了的小狐狸,在二哥面前,也心甘情愿扮演言听计从的弟弟。何况,他若是执意逃离,苏青釉八成会直接一手定身术下来,他修为不及,打也打不过,徒劳挣扎。

“吾等……”被忽略的存在弱弱地问道,“该如何下笔?”

二王子眼白向上,“听闻这山上前两日落下一只掉毛的山鸡,本公子最号这一口,可惜是只不知染了什么怪病的瘟鸡,中看不中吃。不如,”他抬手指着对面两人,“二位就给我再画一只这野禽,聊以慰藉好了。”

“怎么?画不出?”

“不不,能画,能画。”林秀才收敛面上难色,目不斜视,略一思索,匆忙落笔。

承曦些许恍惚,随即从容挽起衣袖,大开大阖,款款勾勒。

不多时,走笔龙蛇,两幅画成。

苏青釉踱步至林秀才身侧,打眼一瞅,虽是白纸黑墨稍显寡淡了一些,但纸上飞禽头颅高昂尾羽分明,称得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二王子煞有介事地点评,“先生果然高技……只不过,先前那一只瘟鸡病歪歪的,没这份精气神,先生过于粉饰,失了本真。”

林秀才满头大汗,“在下才疏学浅,献丑了。”

“非也,”二王子大度,“是我未描绘清楚。”

“是在下愚钝。”

“先生过谦。”

“……”

二人水磨了数个来回,将旁人晾足了,二王子方才屈尊降贵,两只手指鄙弃地拎起另一张画纸。

半面虚影中,凤凰展翅,羽翼丰满,虚影呵护之下,一只雪白团子一般的小狐狸,捧着鸡腿憨态可掬。寥寥几笔,虚实结合,主次分明,丹青之精妙,意态之传神,堪称神来之笔。

苏青釉方一看清,咬牙切齿。他尚未发作,一阵响动,房门被小狐狸一掌推得歪掉半边,少年大步流星,望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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