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微抬眼睑,若有所思瞥了盛危一眼。
上流圈子藏污纳垢,同性恋也不在少数,林海天说盛危是直男,他只信了一半,所以刚才试探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盛危指名要他是做什么?
换作上辈子的林鹿,少不得打起精神和盛危互打锋机,但现在半夜三更,他实在没那个精神头,恹恹打了哈欠:“知道了,早点睡觉吧。”
说完,小脸往被窝一埋。
盛危:“……”
这和当初他预想的实在差得多。
林鹿再阴险狡诈的一个人,寄人篱下心底也少不得要多几分惶惶,他大可以趁机找出对方的弱点予以报复。
但林鹿却处变不惊,一副回到自己家的模样,弄得他都觉得在这个时候把人叫醒很不人道了。
片刻后,林鹿听见门被重重地甩上,但没过多久门又开了。
林鹿勉强睁开眼,“还有什么事吗?”
盛危眉头一跳,沉声说:“你睡的,是我的床。”
林鹿当初就觉得这个房间风景太好,原来竟是主卧,看来误会盛危心怀不轨的不止他一个,管家估计也想歪了。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被他调的很低,林鹿又喜欢裸睡,稍坐起身,裸露的肩头便觉有些凉,又重新往被窝里缩了缩。
深灰色的被套将林鹿瘦削光滑的肩头衬得愈发白皙,亲眼看见这一幕,盛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变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林鹿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捞过来一看,“快三点了,隔壁房间估计没有收拾,咱们一起睡吧。”
他揉揉眼睫,“你不介意吧?”
一起睡吧?
他怎么能这么自然的做出这种提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人。
盛危扯了下唇,“我介意什么?”
“是啊,床这么大。”林鹿点头。
盛危:“……”
连发了四天的低烧,林鹿本就孱弱的身体越发不支,见盛危同意了,他也就没再管,给盛危留足了空间,重新缩回被子里面睡了过去。
他一觉睡到大天亮,盛危却基本上是一夜未眠,他重生之后想过千百种折磨林鹿的方法,却没想到两人相见的第一晚就是睡在同一张大床上。
熬到早上五六点实在睡不着,他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管家年纪大了,很早就晨起浇花,见盛危从楼上走下来,眼睑略带青黑,“先生回来了?您没睡好吗?”
盛危眸色深沉,语气平淡,“让许姨重新收拾一间空房给林鹿。”
管家愣了一下,这时才知道自己坏事了。
盛危一直不近女色,佣人私底下偶尔聊天时也会调侃盛危怕是近男色,他喝止过几回,却也不由心里犯嘀咕,林鹿又生的那么漂亮,他便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惊觉办错事,管家面带愧疚,赶紧应道:“我马上就去。”
盛危“嗯”了声,扯了块毛巾搭在肩膀上,重新往楼上去,他打算告诉林鹿要睡去另一个房间睡。
林鹿已经醒了,正在换衣服,没注意到身后门被推开。
窗帘透进来几缕微熹的晨光,光边勾勒细腻光裸的脊柱线条,肩胛骨轻微起伏,单薄流畅的腰线没入一双腰窝,看在人眼里,叫人喉咙发痒。
见林鹿有要扭头的迹象,盛危猝然松手,门又合上了。
林鹿对盛危心情的波澜起伏一无所知,他换好衣服,穿上鞋子来到楼下餐厅。
厨房里佣人们正在忙碌,林鹿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他不擅厨艺也就没有留在那里裹乱,捧了一杯热水来到客厅,正巧管家从楼上下来,他才想起昨天半夜的事,“盛哥回来了?我没有看到他的人?”
管家就引着他往后院走,“先生平时喜欢锻炼,这个点应该是在游泳。”
果不其然,一进后院就听见哗啦的水声,林鹿就站在廊下看盛危游泳。
其实比起游泳,盛危最喜欢的发泄方式是自由搏击,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股烦躁的火气在心里盘旋,搏击反而让火越烧越旺,他这才想起不怎么用的泳池。
一入水,这股火气就压下去了。
林鹿慵懒的眯起眼,抱着胳膊眺望这里,微风轻轻撩起额头柔软的发丝,昨天晚上灯光晦暗,他没能打好好打量盛危。
自己个头已不算矮,将近一米八,但盛危身高更为优越,至少高了他大半个头,昨晚他对盛危的印象就是西装革履的猛兽,现在一看更像了。
他想起曾听人说起过,盛危大学专业是体育,曾经是想为国争光,后来迫不得已才来接他爸的班。
晨光下的男人分水破浪,林鹿的视线落在他结实紧绷的腰腹上,看着看着他就怀疑以自己的眼光,之前为什么能看上柏季言。
盛危浮出水面,手掌把湿润的发丝捋到脑后,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那里等他的林鹿。
林鹿打招呼,“盛哥。”
盛危朝他走过来,一身精壮的肌肉,身材挺拔眉目深邃,水沿发梢落下,有种浓墨重彩的冲击力,林鹿有点不自然。
“嗯,”盛危嗓音低沉,捞了一条毛巾漫不经心的擦着,“为什么在那等我?”
林鹿说,“等盛哥吃早餐,客随主便。”
盛危挑眉嗤笑,“现在知道客随主便了,你昨晚那姿态可比我还像主人。”
林鹿弯唇,淡淡一笑,“那还不是盛哥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吗?”
盛危瞥他,当初他听闻林鹿人缘遍布整个新京市,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一瞧林鹿那张脸配合说出的话就是让人莫名觉得浑身舒坦,但是他不会被蒙蔽。
上楼换了身衣服,两人一同来到餐厅。
管家一面让佣人把早餐搬上桌子,一面瞧两人的表情,但林鹿天生唇边带笑,盛危一如既往面色冷硬,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关上门,和佣人一起退出去了。
林鹿喝粥的动作斯文优雅,举手投足就像是用标尺量过,让看的人就觉得赏心悦目。
盛危哼笑一声,他最是不屑那些上流社会的规矩,个个瞧着人畜无害岁月静好,为了利益却能手足相残,抢的头破血流。
林鹿算是里面最会装的。
他迫不及待想撕开林鹿与世无争的伪装了。
林鹿正捧着海鲜粥喝,忽然餐厅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律师,把一纸合同放在面前:“林先生,这是盛总和令尊之前商议过的协议,请您过目。”
“林氏产业现在的情况不是一次注资就是有用的,林先生做客期间,盛总也会持续注资。”
林鹿垂眸看向合约,“每个月六千万?”
“嫌少?”盛危撩起眼皮,在支票簿上龙飞凤舞落笔,撕下扔到林鹿面前,“我给你凑个整。”
林鹿纤白的指尖轻叩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他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没人比他更知道等价交换的道理,拿了多少钱就得做多少事,盛危想要他留在盛宅。
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盛危目光在林鹿脸上扫视,别人或许会觉得拿了这么多钱,吃吃喝喝心满意足,但林鹿不同,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林鹿的野望雄心,林鹿渴望的是一家独大,乃至掌握整个新京市商业版图。
盛危前世的公司就是被他整垮的,重生后恨不得把林鹿扔到太平洋去喂鲨鱼,但这样的死法太便宜林鹿,他要林鹿体会野心粉碎的滋味,他要把林鹿扣在身边,让他眼睁睁看着所在意的毁于一旦。
盛危欣赏林鹿的表情,果不其然,林鹿皱眉,将支票推还到他面前。
盛危暗爽,“不愿意?”
林鹿点点头,又摇头:“支票太麻烦了,我希望这笔钱直接打到我卡上,包括合同里的钱。”
盛危:“……”
律师偷瞄一眼盛总,盛危牙根结实的磨了磨,“行。”
林鹿眉头瞬间松了,低下头继续喝粥,甚至眉梢还有一丝愉悦,毕竟谁会嫌白送的钱多呢?
他本就想离开林宅,盛危简直就像打瞌睡了送枕头,一张长期免费的饭票,他真是越看盛危越顺眼。
病恹恹的嘴唇都染上一丝薄红,映得林鹿秾丽的脸荡得人心弛神摇。
律师看了,都一时移不开眼。
盛危还不死心,“就这些?你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林鹿嘬着粥,睁大眼睛,“还能再提吗?”此时盛危在他眼里不仅是长期饭票,还是一个白送的冤大头。
盛危沉默。
一碗热粥下肚,浑身都暖融融的,林鹿张口就是:“床,要软要大。”
盛危:“……”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但很快他的眼色就沉下来,不对,林鹿的反应不对,林鹿一向心机深沉狡猾,比狐狸还多十八个心眼,心甘情愿留下来怕是想趁机毁他事业。
不过无论这狐狸有什么阴谋,迟早会露出马脚,他也不急。
律师收拾离开后,餐厅又恢复了暗流涌动的平静,林鹿咬着水果馅的流心饺,想了想,还是打算为昨晚失礼道个歉,“昨夜……”
他刚起了个头,本就心情不畅的盛危脸直接黑了,放下手里叉子,“我是直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是之前管家误会了才会把你安排到我的房间,你不要把你对别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林鹿看着他,表情纵容,仿佛在看着一张可心的冤大头饭票。
他不知道盛危说的对别人的那一套是哪一套,但至少他看出来了,盛危铁直,等盛危话音一落,他就说:“你放心,我会让你保持纯洁无暇,绝对不会随便玷污你的清白。”
盛危:“……”
林鹿垂下眼眸,心里还有点可惜,他两世都没和人有过深度交流,这辈子想着还有两年,走之前还挺想体验一下的,盛危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可惜是直男。
正想着,喉咙里那股熟悉的痒意又上来了,林鹿想强忍住,但没能成功,还是捂唇咳嗽起来。
因为咳嗽的次数太多,嗓子就像刀割一样,林鹿刚有些血色的嘴唇又白了,之前盛粥的碗就搁在桌子边缘,被他失手打碎在地上。
“不好意思……”林鹿立即弯腰去拾。
盛危还没来及阻止他,林鹿就“嘶”的轻轻抽吸一声,盛危绕桌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柔软白皙的掌心上割破了三寸长的豁口,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听见餐厅有东西打碎的声音,管家敲门进来,“先生,出什么事了?”
盛危握住林鹿手腕把人提起来,头也不回的吩咐,“去拿药箱。”
盛危之前在校队跌打受伤那是常有的事,家里早有准备,管家把药箱捧过来,盛危从酒精瓶里倒出酒精,用棉签蘸一些在伤口上消毒,涂上碘伏,动作娴熟。
管家瞧着林鹿就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肤色很白,骨肉匀亭的手像瓷器一般无瑕。
而现在雪白的掌心一大滩鲜血淋漓,就衬得格外触目惊心。
林鹿怕疼,感受着掌心的刺痛,煞白的嘴唇愈加失了血色,他紧抿住唇才没发出声音。
盛危处理起来有条不紊,伤口流的血多,看上去一眼看上去很严重,其实并不深。
管家推了推老花镜,说:“还好破口不深,但短时间最好不碰水,保养的好应该是不会留疤的,碰水还容易感染发炎,洗漱洗澡都不方便……林小少爷要不还是别搬了,和先生住一起吧?”
盛危动作一顿,恍然大悟领会到林鹿的小心思。
林鹿果真心机深沉,对自己也够狠,为了留在他卧室里居然故意把自己弄伤,他倒要看看林鹿煞费苦心留在他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时候露出狐狸尾巴。
“不用麻烦,我……”林鹿正准备回拒,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腿,完全可以单独住,盛危稍一挑唇,抬眼道:“那就先不搬了。”
见林鹿露出错愕的表情,盛危冷笑,心想:装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