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未一愣,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余曜手足无措,急出一脑门的汗,“鹿鹿忽然就晕倒了,手还划伤了,你快去看看!”
沈修未没再多问,“你和其他人都留在这里,别过去添乱,我和盛危去看看,盛……”
说着,他正想叫上盛危,一扭头便发现盛危原本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叶褀看着门口,心里憋着一股火,嘴唇紧紧抿起,用力把酒杯放在了桌面上。
林鹿眼皮眯成一条缝,扶着墙晃悠悠站起来,他脑袋晕晕乎乎,心脏却跳得飞快,模糊间他听到盛危的声音。
“你手怎么破了?”盛危问他。
林鹿视线一瞥,隐约看到手上渗出一滩血。
他动了动嘴,声音小得跟猫叫一样:“不小心蹭到了。”
盛危得离得很近,贴在他旁边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见林鹿两条腿软绵绵的,眼看又要摔坐下来,盛危手一抬便把他横抱起来,会所都被包场了,他随便把人抱进一间最近的房间里。
“咳咳…”林鹿手脚虚弱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摁着胸口,难受地皱起眉头。
他刚才应该是心脏病发作了,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就是头晕,上辈子他经历过太多次,现在只是刚开始,到后面还会时不时陷入昏迷,受到刺激的时候甚至呕血,都是常见的。
现在只是刚到病症初期,所以稍微休息休息就好了。
盛危把他扔到沙发上,转头就从房间里出去,过了几分钟,提着个医用救援箱回来。
沈修未也想过来搭把手,被他拒绝了。
医用箱里东西分门别类摆得很清楚,盛危洗了手,又用酒精给自己的手消了个毒,才握住林鹿的手腕,处理他手上的伤口。
伤口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琉璃台上的小刀长度约有3cm左右,真正出血的部位只有1cm,有的渗血的地方都已经凝固了。
盛危啧了一声:“你分明身体不好,还喜欢到处跑,一时不看你就能惹出这种事来。”
“…那我该怎么做?”林鹿说。
盛危:“老老实实坐在我身边不好吗?”
“你也想我坐在你身边吗?”林鹿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点奇怪,就好像他很在意坐在盛危身边的人是谁似的。
好在他声音太轻,盛危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
盛危将蘸了碘伏的棉签均匀涂抹消毒,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伤口,传来的感觉又疼又痒,林鹿细声细气哼了两声,“轻点呀。”
“真该疼死你算了。”
话虽如此,盛危却放松了动作。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什么忽然晕倒?”
林鹿轻声说:“应该是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忽然有点头晕,摔倒时用手撑了一下流理台,就被碰伤了。”
盛危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为什么休息不好?因为柏季言?”
林鹿没说话。
其实大半的原因是源于他的病因,和对未知的恐惧,再过几个月他的病情就会恶化,尤其是他还没有吃药缓解,那一天到来得恐怕会更快,他自认为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真的面临那一刻那些准备还觉得不足。
甚至不可避免的消极的去期待那一天到来的更早。
尤其是盛危应该是巴不得见到那天吧。
林鹿反问:“…我难受,你不是应该感到很高兴吗?”
盛危低头处理伤口。他小时候比较皮摔倒的次数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母亲很早离世,父亲又对他漠不关心,所以从小都是他自己处理的这些伤口,早就轻车熟路,林鹿手上的伤口分明也不算严重…但那伤口出现在林鹿身上,他却觉得有种碍眼的感觉。
他道:“或许我现在的想法也并不纯粹。”
林鹿:“怎么说?”
盛危没有多做解释,他依然渴望毁掉双木,依然希望林鹿感受到痛苦,体会他曾经经历过的苦痛,却又不希望林鹿真的难受,这种矛盾的心情他也是头一次体会到。
而这种情绪因何而来,又会左右他到什么地步,他拭目以待。
“好在伤口里没进什么灰,”盛危把脏了的棉签扔到一旁,又拿了一根干净的,重新涂了一遍:“你自己感觉呢,还有异物感吗?”
林鹿下意识揪着沙发坐垫上的长毛:“没有,好多了。”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沈修未隔着门板说:“林鹿还好吗?要吃晚餐了,大家都去餐厅了。”
盛危回道:“好,一会到。”
林鹿懒得动弹,“你自己去吧,我想在这里歇一会儿。”
“你也去,你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等皮肤上的碘伏干掉,盛危截了一段绷带,熟练地把林鹿的手包扎起来,随后又把医药箱归整好。
林鹿嗓音轻弱,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没力气走路。”
盛危看他一眼:“我抱你过去也行。”
“…算了,我觉得还能走。”林鹿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他小腿软绵绵的,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得也不太稳当。
盛危生怕他栽个跟头,揽着他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形。
来到餐厅里,大家都围上来关切地询问他的情况,林鹿笑着回了两句,只说自己是低血糖犯了。
“担心死我了,”余曜瞧见他好好的,手上伤口也处理好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抹着泪说:“鹿鹿忽然倒下来,真的吓死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心脏一直扑通扑通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林鹿摸摸他头顶的小卷毛,安抚他,“没事,我就是有点低血糖。”
余曜抽噎:“真的吗?我真的好怕你出什么事……”
“嗯真的,”林鹿轻拍他的肩膀,“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沈修未把所有的两盘烤肉放在桌上,走过来,“先入座吧,给你们留了位置。”
林鹿抬眼一看,位置都坐满了,沈修未旁边的空位应该是余曜的,还有就是叶褀身旁有两个连着的凳子,应该是给他们留的。
叶褀羞怯地招手:“盛哥先坐下来吧。”
盛危对沈修未道:“老沈,你边上再添把椅子,我和林鹿坐这里。”
沈修未疑惑地问:“叶褀那边不是给你们留位置了吗?”
盛危低头看了眼林鹿:“那边角度正对空调,林鹿不能吹风。”
沈修未面露诧异,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点头:“行,知道了。”
他让服务生把叶褀旁边的椅子撤了一把,添到他旁边。
盛危揽住林鹿的肩膀,“跟我来。”
叶褀见他们坐的地方离他隔了老远,脸上的笑顿时就淡下来。
他就是为盛危来的,现在两个人坐这么远,怎么交流?
他撅了噘嘴,央求沈修未:“沈哥,我能和你换个位置吗?”
沈修未也想看好戏:“行。”
叶褀喜上眉梢,就往盛危那边走。
林鹿捂着嘴唇轻咳了两声,不舒服地捏了捏喉咙,盛危给他倒了杯水:“哪里不舒服?”
他眼皮恹恹垂下来,轻言细语:“鼻腔有点难受,我闻不了香水的味道。”
叶褀正打算拉开椅子,盛危看他一眼:“你坐回去,别坐这里。”
叶褀一愣,“为什么呀?”
盛危道,“你身上香水太浓了,熏人。”
叶褀脸上笑容变得很勉强,为了坐盛危边上,他刚才还特意去补了一遍香水呢,而且这可是8万多块钱的香水,哪里熏人了?
叶褀脸涨得通红,撅着嘴,还站在原地没动,他还想说两句辩解的话,但盛危根本看他,又去关注林鹿去了。
沈修未轻叹,拉着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来,按住他的肩膀:“行了,先吃饭,有什么事过会再说。”
叶褀满腹怨气,他倒要看看林鹿作还能做出什么妖来?
林鹿倒也没让他失望,拿脚尖碰了碰盛危:“给我换个凳子,这凳子太硬了。”
盛危看了一眼他现在坐的凳子,上面软软的垫子就薄薄一层,他是知道林鹿很挑剔,只坐那种柔软的沙发。不过林鹿倒也很少直接这么跟他耍脾气,应该是身体不好,他又非勉强他过来吃饭。
叶褀唇紧紧抿着,他知道盛危脾气有多差,林鹿居然这么公然挑战他的耐心。
盛危肯定是要发火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盛危对服务员说:“给他换个软的。”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看见这一幕,叶褀用力抠了抠手背。
晚餐以烤肉和河鲜为主,会所建在湖上,这个湖就是天然的养殖场,大厨最擅长的就是一蟹十八吃,还有生腌虾也受到了一致的好评。
“可惜景哥不在,”有人说:“他最喜欢吃这种虾。”
据说这虾是盛危做的,叶褀一口气吃了好多,手边堆了一堆的虾壳。
“叶褀你也吃点别的呀,怎么光吃虾?”旁边有人问他。
叶褀说:“我就喜欢吃。”
“就是,叶褀你也节制一点,一盆虾都要给你吃光了,还有我们的份呢?”其他人道。
叶褀撇撇嘴,“你们吃别的,这虾我包园了。”
他说着,往对面看了一眼。
林鹿本就没什么胃口,就近夹了两筷子菜放在碗里。
盛危问:“你怎么光吃甜菜?”
“不然吃什么?”林鹿将缠了绷带的右手摇了摇,“我现在这样的状况。”
盛危挑眉,“能吃蟹吗?”
“能是能。怎么?你要代劳帮我剥吗?”林鹿懒洋洋地托着腮。
盛危剥蟹的动作干脆利落,膏蟹肥美,他把蟹腿和身上的肉都挑出来,和蟹膏一起放在蟹壳里。
林鹿接过来尝了一口,淡淡的酒香融在蟹膏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盛危:“怎么样?”
“还不错,”林鹿舌尖勾唇,“再来一只。”
盛危笑道:“能得你赞不绝口,看来这厨子手艺确实不错。”
“但蟹这东西,你可不能多吃。”
盛危问沈修未,“你们肉还没烤好?”
沈修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烤好一盘,给你加点辣。”
他知道盛危是无辣不欢。
“算了,”盛危想到什么,说,“不用加。”
沈修未:“?”
他探头一看,便见盛危端着那盘刚烤好的肉,放在林鹿面前,“尝尝,这里的肉都是当天宰杀,空运过来的。”
盛危夹了一筷子放到林鹿碗里,林鹿垂眸一看,油脂融化的香味滋滋往外冒,他吃了几块瘦肉,肥的全都挑出来还给了盛危。
盛危也没浪费,都给吃光了,“你不能少挑点食?”
林鹿理直气壮:“不能。”
叶褀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了,他之前说胃不舒服,盛哥就让他多喝热水,轮到了林鹿,盛哥却处处嘘寒问暖。
他咬了咬下唇,这不是差别对待吗?
而且他看不得林鹿那副娇弱,弱不经风的样子,一会儿娇气说闻不了香水,一会儿说坐不了凳子,再一会儿又剥不动壳,让盛哥代劳,甚至还把自己不爱吃的挑给盛哥。
就是他想和盛哥在一起,都没想过盛哥能帮他做这些事。
叶褀食不知味,气得坐不住了。
盛危酒量很好,有人和他碰杯,他都不会拒绝,叶褀也捏着酒杯走过去。
他不太能喝酒,为了和盛危碰杯,这已经是他喝的第三杯了。
旁边人见他喝的眼眶都红了,便劝他:“你也悠着点,少喝点。”
借着酒劲,叶褀红着脸问:“盛哥,我能偶尔去你家坐坐吗?”
盛危没回答,他漫不经心晃了晃酒杯,注意力全都被身边的林鹿吸引了。
林鹿没喝酒,但是吃的蟹里面有淡酒作辅料,他觉得闷热,就把领口扣子敞开两颗,颈侧和耳垂都是浅粉色的。
或许是酒意上头,他一下一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往下点。
盛危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耳垂,“酒量真差。”
林鹿都快睡着了,拨开他的手掌:“别惹我。”
他就没见过比盛危能喝的,别人白的红的啤的混在一起,一杯估计都要酒精中毒了,盛危一连喝了那么多还气定神闲。
这种海量,就算不当什么总裁,恐怕去陪酒也能陪出一番天地。
叶褀近距离看到他们俩互动,受到的冲击更大,脸上勉强挂着的笑都要维持不住。
酒过三巡,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随着音乐的持续,大家越玩越嗨。
盛危从沙发上拾起外套,扶着林鹿站起来,沈修未靠在沙发上,他都有点喝醉了:“你们要走了?”
“会所里房间那么多,怎么不睡一晚再走?”
盛危松了松领带,“明早还有个会,这里离公司太远。”
沈修未端起酒杯,满怀敬意和他碰了一杯:“可以,事业家。”
盛危抬手将酒一饮而尽。
林鹿摇摇晃晃的站不稳,余曜扒着他不放,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冲盛危干嚎:“你要走你走,鹿鹿留下!”
盛危把余曜拎到一旁,甩给沈修未看管:“我们顺路。”
眼看人都要走了,叶褀登时急死了,差点把酒杯碰到,他脑筋飞快转动。
林鹿本来就难受,还被余曜扑了一下,精致的脸蛋都皱成一团,捂着胃靠在盛危肩膀上哼唧。
盛危喝了太多酒,虽然没醉,但是体温也比平时偏高,偏生林鹿就跟个无尾熊似的抱着他,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里,还不时哼唧两声,他沉声道:“你哼什么?”
“想回家。”
“嗯,”盛危看他一眼,“我们就要回家了。”
林鹿掀起眼皮,被光刺的眼眶湿润,不情不愿的皱了皱鼻头:“我走不动路。”
“要抱你?”
林鹿歪了下头,似乎在辨认盛危是谁,认出来之后,娇气矜持地发了声:“哼。”
作者有话说:
盛总:某人一喝醉了就不会说话了。
鹿鹿: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