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起了个大早,到下午又犯困,于是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
浓烈的云霞在天空铺陈开来,一下楼就能闻到开放式厨房飘来阵阵筒子骨香味。
在四季庄园那段日子,俞叔特别拿手的就是炖骨汤,往往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库库就会兴奋地在厨房里打转,这边蹭蹭腿,那边摇摇尾巴。
这么一想,也不知道盛危什么时候把库库接回来。
林鹿在流理台冲了下手:“许姨在炖骨汤吗?”
“在炖玉米山药筒子骨汤,”许姨笑眯眯地:“已经炖了七八成了,林先生要不要提前尝尝咸淡?”
“可以吗?”林鹿问。
“当然啦,”许姨从橱柜里拿了个小碗,盛了一勺,“我刚才试了一下,觉得有点淡了,林先生尝尝看呢?”
林鹿品了品,“是稍微淡了一点。”
许姨就多放了一小勺盐。
眼看盛危也要回来了,许姨立即动手盛菜摆盘,林鹿也想帮忙,但被许姨以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适合劳动的理由劝了出去。
林鹿看着许姨进进出出的忙碌,帮着把装好的盘子端出去。
盛危一出电梯看到的就是两人有说有笑,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
林鹿实在很擅长和人打交道,许姨每次和林鹿在一起话都会比较多。
许姨一抬头,看到盛危,便问候道:“先生回来了?”
盛危颔了下首。
他随口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聊小诺的事,”林鹿轻笑:“许诺被申报的学校录取了。”
说话间,管家接了个电话,放下听筒走过来:“先生,林董要来拜访,车已经开到门口了。”
盛危挑了下眉,“让他进来。”
天色渐暗,别墅外传来光亮,林鹿微微侧目,就看到一辆眼熟的高档轿车驶进前庭。
林海天,他怎么来了?
想到下午收到的那条短信,林鹿大致猜到他的来意。
驾驶座上司机率先下来,拉开后面车门,林海天这才弯腰从里头出来。
管家正想把人引进接待厅。
“接待厅就不去了,”林海天悠悠摆摆手,“我一会儿还有个行程,要去邻市参加个酒会,和鹿鹿说两句话就走。”
他身着得体考究的西服,抬眼看到盛危和林鹿搁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脸上挂着轻松和蔼的笑容。
上回尼斯项目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林海天一段时间都忙的焦头烂额,但他半分都没有把情绪表露在脸上,就像尼斯工程的事不存在一样。
林鹿多打量了两眼林海天,注意到他头顶又生了几根白发,知道林海天这些天过得不舒畅,他心情就舒畅了:“爸怎么没打招呼就忽然过来了?”
“过个年也没见到面,这不是得了空就来看看鹿鹿吗?”林海天关切的拍拍林鹿的肩膀:“最近身体怎么样,换季时节到了,要注意好身体。”
林鹿笑了:“盛哥待我可好了,给我报了健身馆的班,还请了私人医生。”
林海天很满意:“好好好。”
盛危瞥了一眼林鹿,倒也没说什么,转头嘱咐管家:“给林董沏壶茶。”
管家应下来,不一会儿沏好茶端上来,林海天端起来,浅尝一口说:“既然相处的好,我也就放心了,不然鹿鹿体质这么弱放在外面,我连睡觉都不安生,今天亲眼见个面,还能少挂念些。”
司机恰到好处的插了句嘴:“林董这些天一直为尼斯项目劳神,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空。”
“爸行程这么忙,居然还特意过来看我,”林鹿的烧还没退两天,身体还有点虚弱,低低咳嗽两声,愧疚道:“都怪我爸才揽下了尼斯工程……”
盛危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
他原先有怀疑林鹿故意给林海天挖坑,但现在看两人父慈子孝亲密的样子,尼斯工程应该就是个意外。
也是,林鹿再怎么阴险狡猾,也不至于对自己的父亲动刀。
“那件事是谁也没预料到的。”林海天主动轻松把这件事揭了过去,话锋一转:“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说。”
林鹿接话:“周末的接风宴?”
林海天点了下头,沉声道:“那天鹿鹿你一定要到,我想着现在时机不错,有个重要的人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他笑着看向盛危:“小危要是也能到场,那就更好了。”
林海天那条信息,林鹿本没当回事,现在林海天特意老远跑一趟,反复敦促他一定要到场,他这才正视起来。
连尼斯项目亏损都被轻飘飘揭了过去,可见这个人必定是个对林海天极为重要的人。
他原先就觉得李海天这样认真的做派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这么一想,值得林海天这么大动干戈的只有一个人——私生子林轩澈。
盛危瞥向身旁,林鹿神情若有所思,细长的指骨轻轻敲打膝盖。
“接风宴对整个林家都很重要,到时你大伯二伯他们全员都会到场,还请了许多人,这样的场合,你一定不能缺席。”林海天强调。
听林海天这番话,基本上落实了他心里的猜测。
林鹿轻笑了一声。
林海天要让自己的私生子站到台前,光明正大向所有人介绍自己的私生子,在这种场合林鹿要是不出席,流言蜚语怕是能沸沸扬扬,几个月都不消停。
时隔这么久,要见到林轩澈他还怪想念的。
“爸你放心,”林鹿歪着头,半眯着眼:“我一定到场。”
“那我就不多留了,”林海天起身,“我还要赶去邻市参加一个酒会。”
林鹿送他到玄关,“萱姨不陪您吗?”
“你萱姨在美容院做保养,我顺道回去接她。”司机弯腰拉开车门,林海天顺势坐进去,摇下车窗:“不用送了,你也赶快进去吧,外面冷,当心又受凉了。”
车子发动,轮胎缓缓启动,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林鹿一直站在原地站着。
“林董,林总还在原地看着。”司机小心翼翼说:“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您不再和林总多说点话吗?”
林海天头也不抬:“开你的车。”
司机连忙闭上嘴巴。
盛危站在客厅,整排的落地窗能让人一览前庭景色,他看着林鹿和林海天隔着车窗玻璃说话,直到宾利尾灯开走,林鹿才依依不舍地回屋。
“呼…”林鹿回到客厅,就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随手扔在沙发上。
盛危走过来,似在思考什么,低头凝视林鹿的眼睛:“你知道林海天要给你介绍的人是谁?”
林鹿眸光动了动,“大概知道。”
“是谁?”
林鹿沉吟,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抬了抬眼,抿住单薄苍白的唇线,嗓音亲近又温和,就像在缅怀什么感情似的。
“一位与我关系匪浅,我很在意的人。”
冷不丁得到这么一个答复,盛危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关系匪浅、很在意?
莫非是柏季言?
不对,林海天根本瞧不上柏季言,更不可能为他大动干戈大摆宴席。
他冷冷道:“我是问人名,叫什么?”
“盛哥好奇?”林鹿弯着眼,眸中蓄满了笑意。
盛危觉得最近自己烦躁的情绪很莫名其妙,就比如现在心情莫名变得很差,他没心情迎合林鹿的打趣。
但要说不想知道是假的。
盛危绷着脸看他。
这要换个人恐怕连大气都不敢喘,林鹿却半分不怵。
他笑吟吟道:“陪我一块儿去,不就知道了?”
·
周末转眼即至。
接风宴摆在林家在郊外一处洋房别墅,如果要宴请的宾客很多,林家一般都会选在这里作场地,前往赴宴的人,看到这么大的排场,就知道林海天这回宣布的事恐怕不小。
停车场里停满了豪车,赴宴宾客跟随着侍者各自入场。眼尖的人就会发现在场来的都是些颇有地位的大人物,除了受邀的宾客还有不少林家特意请来的媒体。
这下不由对林海天即将要宣布的事更加好奇。
洋房别墅周围的林荫道都被车堵的水泄不通,只有在门口验证完身份才能进入。
下车后,林鹿看了眼时间,才五点多钟,宴会开场时间是在六点。
专人引导他们前往别墅。
和偏向中式园林的盛宅不同,林家别馆是典型的欧式建筑,从外观不像是别墅,倒像是一座城堡,眼下天色渐暗,别墅却灯火通明,更加映衬出璀璨和富丽堂皇。
走过偌大音乐喷泉,大门近在咫尺。
门口宾客应接不暇,男人女人相携着各自的伴侣,打扮得体优雅,在迎宾人手里签字。
盛危签完字,走进别墅布置好的大厅。
大厅的布置隆重盛大,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把整个厅内照的通明璀璨。悠扬古典的钢琴声不徐不疾飘荡在场中,营造出恰到好处的氛围。
“盛总,”会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盛危一露面,目光巡视一圈,许多人握着香槟过来寒暄,“没想到您也来了。”
“平时这种场合盛总都不露面的。”
盛危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西装,个头比过来打招呼的男人高了十几公分,散漫的捏着香槟,视线瞥来透出十足的压迫感。
“出来遛个弯,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
“哈哈,”宾客配合的发出笑声:“盛总居然也会开玩笑。”
“我是西路能源的李年,”宾客捏着酒杯笑了笑:“旁边是我的女儿。”
女孩长得漂亮,身着精心打扮的长裙,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盛危。
盛危和李总随便聊了两句,旁边不知道哪一位宾客插了一句嘴。
“林董许久没弄出这样盛大的场面了吧,看来今天要公布的事,不是小事,盛总站的高看的远,能不能和我们透露透露?”
盛危皱起眉心,一下就联想到林鹿和他说过的‘关系匪浅、很在意’的人。
心情瞬间变得很糟糕。
宾客对上盛危冷淡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
他说错什么了吗?
盛危漫不经心应付着源源不断凑过来交谈的人,余光留心不远处人群中心的林鹿。
这次的宴会是林家办的接风宴,林鹿身为林氏集团的继承人也是被众人讨好追捧的对象,一进门周围就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攀关系的,还有就是打探这次接风宴的主人翁。
盛危和林鹿始终保持着不远距离,他发现林鹿在这种场合真是如鱼得水,说起话来滴水不漏,还很擅长用情绪感染周围的人,时不时发出笑声。
就连围过来的媒体都被林鹿不知道说的什么话给逗乐了。
林鹿晃动着香槟杯,眼一抬,撞进盛危沉沉视线里。他一愣,继而弯唇一笑,扬起香槟杯朝盛危晃了晃。
盛危没理会他。
有佣人借着递香槟的工夫和林鹿耳语,说是林海天找他。
林鹿就和身边敬酒的人说了声,目光一扫,抬步朝林海天走了过去。
林海天也在大厅,正和跟前站着的人说话。
林鹿眸光微停,那人也穿着颇为讲究的西服,面孔和林海天有几分相似,比注重保养的林海天看着还要年轻,头发还用发胶固定在脑后,一双桃花眼轻佻风流。
这人就是林海天的弟弟,也是他林鹿的小叔。
林海天靠着入赘,摇身一变成了林家最有权势的人,兄弟姊妹全都想背靠大树好乘凉,林海天也不是个傻的,他和兄弟姊妹之间感情本就淡薄,所以也就随便分了些没什么分量,还是在偏远地区的产业,把人都打发了。
除了小叔林海峯,和林海天小时候关系最好,所以林海天让他负责林氏下面一个油水算是很足的公司。
“呦,林鹿来了,”林海峯注意到他来了,脸上洋溢出几分笑容:“怎么回事,怎么每回见你小脸都要瘦一圈呀?是吃的不好,还是穿的不好呀?”
林鹿对小叔林海峯的印象比较深,林小叔一直都是不着调的花花公子,四十多岁也没结婚,也没孩子,成天混迹于夜店会所,没有个正形,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偶尔找到商机,想开个公司或办个厂,就向林海天借钱,但往往都捞不着好。
依他的说法不是钱被卷跑找不回来,就是开了没几个月破产了。
“小叔好久不见,”林鹿笑了笑,“我没瘦,我看您好像是瘦了不少。”
“那还不是因为海天哥不肯答应我的提议。”
林海峯见林鹿来了,转了转眼珠子,说:“你来的正好,快和你爸说说好话,我这回是真找到商机了。”
林海天皱眉:“你的那些商机有几个是行得通的。”
“这次我是真的看准了,”林海峯强调:“有个世伯他从海外淘回来一堆古董,我敢保证是真品,已经看过鉴定书了,只要哥给我投点钱,那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哥你就投资给我吧,准不会亏的。”
“你哪次不是这么说?”林海天头疼不已,拿这个弟弟也没什么办法。
他给林鹿使了个眼色,示意林鹿开口劝劝林海峯。
“小叔,”林鹿轻笑,“其实我爸倒也不是不想支持您。”
“我爸最近本身就在为尼斯工程项目烦心,董事会里那帮人又盯着他,您也理解一下他的难处。”
林海峯一顿,略微思考了一下,不依不饶:“也就是投个两三千万的事。”
“都给你投了多少个两三千万了。”
见时间要到了,不远处萱姨朝林海天打了个手势,他迫不及待把人打发走:“这件事情以后再商量。”
眼看林海天往二楼走去,林海峯悻悻撇撇嘴,又将手臂搭在林鹿肩上,他说话调子有点拖,低沉听的人耳朵发痒:“知道今晚是谁的接风宴吗?”
不远处盛危散漫应付寒暄的人,实则密切关注林鹿的动静,见到这一幕,浑身的气息顿时冷下来。
李总把李小姐留在盛危身边,就为两人创造空间,自己独自离开了。
李小姐正和盛危分享自己的趣事,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不禁微笑起来,却见盛危非但没笑,反而眉目冷峻盯着一个方向。
“那个人是谁?”
李小姐:“看着有点像…林总的小叔。”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盛危周身冷意消减:“嗯,那陈女士你继续说。”
李小姐:……
她姓李!
作者有话说:
盛总:哦,原来是亲戚。
鹿鹿: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