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意识到自己在做清醒梦。
梦里回到他五岁那年。
年幼的他趁着妈妈在给其他小朋友发放糖果和饼干的时候,悄悄藏了两枚在袖口里。
见妈妈没注意到他,他悄悄溜到了沙地游乐场的另一边,确认看不到妈妈了,才小心翼翼将糖果拿出来。
从小他身体就不好,总是病怏怏的,家里人总是对他的身体状况格外上心,每天进嘴的东西都是根据营养师的搭配。
这也让他对一些小零食格外的憧憬。
他小心翼翼掰开糖纸,生怕掉落到地上,糖果晶莹剔透的,看上去很是诱人。
他迫不及待把糖果含进嘴巴里,品尝到了甜丝丝的味道。
但他不敢放松,得趁着妈妈还没找过来,赶紧把糖纸处理掉!
就在他专心致志寻找垃圾桶的时候,忽然注意到长椅上坐着个长得挺帅气的男孩子。
林鹿小的时候就是个颜控,还是个社牛,他打小就知道仗着漂亮的脸蛋去讨大人的欢心,他主动凑了过去,笑出两粒小虎牙:“你好呀。”
盛危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林鹿太会运用自己的优势了,盛危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孩子,不仅五官雪□□致,眼睛也像猫眼一样琉璃剔透的,欧云芸是设计师,林鹿身上的衣服,就是她特意设计的,不怪盛危第一眼把他认成了人偶。
林鹿默默打量盛危,也觉得满意,虽然盛危衣服上脏脏的,但架不住脸长得帅呀。
他抱着膝盖主动蹲下来,笑眯眯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盛危对林鹿的笑脸毫无抵抗能力,不知怎么地就把身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盛危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一转头看到林鹿抱着膝盖侧过头看着他,阳光透过银杏树的缝隙落下来,就像一幅安静的油画,他瞬间被治愈了。
林鹿托着腮,含着嘴里的糖果,其实根本没怎么听盛危说话,一门心思全扑在盛危的脸蛋上了,他心里琢磨盛危要是换身衣服估计更帅。
见盛危说到最后,神情有点低落,林鹿眼珠子一转,效仿大人的模样,安慰了两句。
忽然听到不远处妈妈的呼喊声,知道是妈妈找过来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的糖纸还没扔到垃圾桶。
于是灵机一动,他帮盛危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娴熟地用糖纸折了一只千纸鹤送给他,“每次我生病的时候家庭医生都会给我这一次这个千纸鹤,说能保护我,我也给你折一个保护你。”
说着,他还对盛危露出了一个甜兮兮的笑。
盛危心都要化了。
他感动极了,掌心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千纸鹤,不敢用力。
很快林鹿的妈妈就找了过来,没等心焦的欧云芸说他什么,林鹿就主动抓住她的裙摆,甜甜道,“妈咪,我刚才安慰哥哥呢?”
欧云芸主张鼓励式的教育,于是摸摸他的头,“是吗,我们鹿鹿怎么安慰的?”
林鹿邀功:“给哥哥叠了千纸鹤……”
说着,他朝盛危眨了眨眼。
盛危握着千纸鹤,脸慢慢的红了。
后来他带着巧克力到公园等了好几次都没碰到林,但其实,林鹿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他一向容易见异思迁,只隐约记得遇到了一个挺帅的小哥哥,却没想到他把对方当垃圾桶,对方居然把他当初恋,还惦记了这么多年。
……
第二天清晨。
房间里因为有中央暖气温暖如春,不盖被子也不觉得冷,林鹿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趴在盛危的怀里,他一动也不想动。
他脑海里着回忆着刚才做的梦,小的时候盛危多可爱呀,随便哄一哄就对他掏心掏肺,逗一逗就会脸红,长大之后就……
盛危早就醒了,手里正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发觉林鹿醒来,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早。”
林鹿搂着盛危的腰,眼皮还没睁开,把脸贴在对方胸口蹭了蹭,“早~”
好吧,他收回刚才的话,长大之后的盛危也挺可爱的。
“刚才姜助给你打电话,”盛危把手机递给他,“说你还有几个会要开。”
“嗯…”林鹿没接手机,头也不抬,把脸埋进盛危颈窝里,“不想动。”
“那就不动。”
盛危也不想他起来,寒冷冬日,窗外正飘雪,而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抱着心爱的人,莫过于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就像胸口这一块被填满了。
有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着,伴随着悸动,满满的仿佛快要溢出来。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林鹿翻了个身,躺在盛危的怀里,抓起他的一只手捏在掌心把玩,“你什么时候回去呀?”
“回去?”盛危问,“回哪?”
“当然是回国。”
林鹿今年过年是没办法回国的,毕竟这里的事还没有忙完,估计等办完事,年都过了大半了。
盛危低头看他,“你在这里,我能去哪?”
“你会留在这里陪我?”林鹿想了想,终于舍得把眼皮睁开:“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年?”
“不好吗?”盛危抱紧他。
林鹿拱进他怀里,“不…是太好了。”
·
三天后转眼就到了。
这还是盛危成年后头一次没在老宅过年。
除夕那天林鹿还有两个会要开,开完会就和盛危去到当地的超市买了一堆做年夜饭要用的食材和餐具。
今年年夜饭他们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酒店套房里厨房锅具一应俱全,盛危负责准备主菜,林鹿就负责包饺子,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叮叮叮”消息发来得不停,大多都是祝福短信。
余曜他们问出不出来约饭,但他们人在国外就拒绝了。
楼扬也回国了,打了电话约他出去,林鹿就说今年过年在外面过。
挂了电话,他又重新回到厨房,盛危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了,他的饺子皮还没擀好呢。
盛危用筷子夹了他一块糖醋肉,“尝尝看?”
林鹿点头,“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滤镜问题,他觉得盛危做的和许姨烧的有的一拼。
盛危平时也不怎么做菜,怎么能做这么好吃?
林鹿咂嘴,“从此盛氏多了个盛董,世上少了个盛厨。”
盛危把菜放到保温板上,“你就这么想让我当厨师?”
见盛危都炒好两盘菜了,林鹿重新拾起擀面杖,吭哧吭哧开始干活,“对啊,那我就能高薪聘你当我的私人厨师。”
“…我不当厨师,也能天天做菜给你吃。”盛危说。
“这是你说的。”
林鹿把现成的饺子馅塞进面皮里,不时抬头看一眼盛危,盛危端着锅的模样在他眼里也很帅气。
心意互通之后,他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现在却忽然发现那其实是一种很微妙的联系,就像现在,即使各做各的事,也能感受到那种越来越重的牵绊。
林鹿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盛危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后背。
什么话都没说,但却能感受到体温交换时的那股温暖。
“林鹿,”盛危低头看他,“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偷偷把沾了面粉的时候往我身上抹。”
林鹿“扑嗤”一笑,“被你发现了。”
“那你怎么不把我推开呀?”
盛危没答他的话,只是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饺子都包完了?”
“嗯,”林鹿把盛饺子的碟子拿过来,“个个皮薄馅大。”
盛危一看就沉默了。
确实是皮薄馅大,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跟包子一样。
盛危难得有点犹豫,他既不想打击林鹿,但这玩意儿一下锅肯定原形毕露,到时候林鹿还是会被打击。
果不其然,林鹿兴冲冲地把水烧开,又把饺子往里一倒。
饺子在沸腾的水里上下翻滚,不一会儿就敞开心扉,毫不犹豫地舍弃外面那层薄薄的外衣,和林鹿坦诚相见了。
看着逐渐浑浊的汤水,林鹿陷入了沉默:“……”
盛危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虽然我们失去了一锅饺子,但是获得了一碗面疙瘩。”
林鹿:?
这真的是安慰吗?
等到年夜饭做完,盛危做了五个热菜,三个冷盘,还炖了一碗汤,一共九个菜,寓意着长长久久。
见盛危要把他炖的那锅面疙瘩也端到桌上,林鹿拦住他,“饺子就不用端上去了吧?”
盛危:“不是说好十个菜,凑十全十美吗?”
“但是……你真的觉得凑进里面是十全十美吗?”林鹿伸头看了一眼,他的那锅面疙瘩和其他光鲜亮丽的菜品放在一起,“你没觉得饺子放在里面有种别样的气质?”
“什么气质?”
林鹿沉吟:“格格不入的气质,而且丑得不一般。”
“就算凑进去也叫十全九美。”
盛危笑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残缺的美也是美。”
林鹿:“……”
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谢谢。
他不由分说把那锅面皮分离的汤端到厨房去,眼不见为净。
外面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壁炉火光映照在玻璃上,轻轻摇曳荡漾,还有远处都市的点点灯火点缀在玻璃上,落地窗倒映着两人身影。
盛危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林鹿喝不了酒精度数太高的酒,盛危就给他调了一杯鸡尾酒,度数很低,带着淡淡的果味的香气。
林鹿举起酒杯,杯沿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砰——
落地窗骤然一亮,明亮的光芒将房间里照的犹如白昼。
林鹿扭头一看,外面一簇簇烟花腾空而起,经过两秒缓冲后,在黑色的夜空中绽放出金色的花火。
林鹿看着逐渐升起的烟花,在心里默默祈愿,只盼年年岁岁如今日。
他和盛危岁岁年年如今朝。
“许了什么愿?”盛危问。
林鹿回过神,抿了口酒,“希望下次饺子吸取教训。”
盛危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他还以为林鹿会反省一下,以后不要往饺子皮里塞那么多馅,皮捏紧一点。
然而林鹿却思索道:“我觉得我包的没有问题,应该是烧法问题,下次做个生煎饺应该就不会散了。”
“对吗?”他问。
盛危:“…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这么机灵?”
吃过年夜饭后,林鹿来到露台上,露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布置一新,盆栽花草里摆满了造型各异的灯,连屋檐上也挂着古老的中式宫灯。
飘扬的雪花落在精美的宫灯上,居然有种别样的浪漫。
林鹿仰起脸问:“这些是你准备的?”
“嗯。”
“你还准备了什么?”
林鹿也就随便一问,没想到盛危居然从屋子里爆出来一个纸盒,里面满满都是呲花,又叫仙女棒,点燃之后拿在手上摇,会滋啦滋啦往外冒火花。
“哇,这东西我好久没有碰过了。”
林鹿取出来一根,盛危从客厅里拿来一只打火机,拇指一滑,火机“咔嚓”一声冒出火苗。
“你怎么想起来买呲花的。”
“桐桐过年的时候喜欢玩,”所以他就想着林鹿说不定也喜欢。
当地基本上不怎么放烟花,所以这些烟花都是他特地用专机从国内空运过来的。
林鹿说:“那都是小朋友爱玩的。”
盛危侧过脸,看着他兴冲冲挥弄着呲花,在夜空里勾勒出一幅简笔画,心想这里不就有个小朋友吗?
盛危平时不怎么拍照,也基本上想不起来去拍,手机相册里也是空空荡荡。
但不知怎么的,他就忽然很想给林鹿拍几张。
他拿出手机,一连照了好几张。
照片里林鹿穿着雪白小棉袄,围巾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对耳尖,仙女棒刺啦的火星宛如火树银花,照亮了林鹿的半张脸,映入眼底就像噼里啪啦的烟火,让人挪不开眼。
盛危原本是想选几张好的保存下来,结果哪一张都舍不得删。
通通保存下来。
不仅已经保存到本地文件,他还顺手上传到云空间做了个备份。
“在看什么?”林鹿凑过来,看到盛危居然给他拍了这么多照片,他眼尾微挑,弯唇一笑,“我这么好看吗?”
他也就是调侃一下,没想到盛危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好看。”
林鹿都被他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耳尖微微发烫。
盛危却没放过他,他摘掉林鹿的手套,揣进自己衣服里,“你摸摸?”
林鹿是典型的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之前和柏季言还从来没进行到这一步。只觉得触碰到的体温比他要高的多,冰冷的手一下就暖融融的,他心脏砰砰直跳,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盛危问:“摸到了吗?”
“摸,摸什么?”林鹿声线难得发抖。
盛危便握住他的手,从他的口袋里面拿出一只奢华的丝绒盒。
林鹿:“……”
他难得脸皮有点发烫,他刚才想歪了,还以为是……这简直能归档到他不多的黑历史,绝对不能让盛危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盛危心里有点暗暗懊恼,他之前设定的求婚并不是这样的,但是奈何他在林鹿面前实在太没有定力了,林鹿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分外可爱,所以他实在忍不住了。
“林鹿,我爱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鹿没想到盛危动作这么快,这才刚刚告白,居然就想着跟他求婚了。
要知道对于他们两家而言,恋爱和结婚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结婚代表负责和义务,那是一种比恋爱更为深重的羁绊,尤其是……对他们两家来说。
不过这也意味着盛危对他是认真的。
盛危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将丝绒盒打开,露出里面静静躺着的大师定制的戒指,单膝下跪。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恋爱意味着什么,但是对我来说,意识到对你心动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告白和求婚,其实告白和求婚原本都不是那么草率的……”
“但怎么办,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林鹿,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胸口就像要爆炸一样,你知道吗?那种热烈的感情就像岩浆一样,我没法再忍下去了,”盛危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拉过来,贴合到自己的胸口,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的搏动。
“我知道这次的求婚有点草率,你不答应也无所谓,我会再求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直到等到你答应为止,”顿了顿,盛危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过除了我之外,你再也别想有别人了,我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很多貌合神离的夫妻,但我要的不是这样。”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林鹿看着他的眼睛,盛危凝视着他,一瞬都没有挪开,试图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他自己是认真的。
他闭上眼,捧起盛危的脸,低头贴住他的嘴唇,仍凭呼吸紧紧缠绕着彼此。
他柔柔一笑,“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