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婶的盛情邀约下,林鹿被拉过去陪着打了两轮牌。
这群大爷大婶属于人菜瘾大,连算牌都不会,林鹿要是想赢,那还是轻轻松松。
但盛危看得出林鹿有意放水,故意把牌拆开,让那群大伯大婶走牌,逗得他们乐呵呵的。
每当这个时候,盛危就会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格外柔软。
看着林鹿的侧脸,他忍不住抬手,把手掌放在林鹿的头上揉了两下,细软的发丝搔在掌心。
林鹿猝不及防被揉头,抬头看他一眼,意思是在问他忽然摸他的头做什么。
盛危用指骨挑弄起他一缕发丝:“你出你的牌,别理我。”
林鹿头皮痒痒的,“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盛危没说话,只是觉得缠在指尖的发丝柔软细腻,他心脏怦怦跳得很快。
鬼使神差地低头在那缕发丝上嗅了嗅,又蹭了蹭。
林鹿感觉不对,扭头一看,见盛危就跟头大狗似的嗅蹭,他耳尖倏地就红了。
大庭广众的,这么多人呢!
盛危怎么能……
他迅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大爷大婶的注意力全都在牌面上,这才舒了口气。
忍不住抬脚踩了盛危一脚:“你做什么?”
“你头发好细,”盛危还没松开,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将那几缕发丝缠在指尖搓了搓:“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他还握住林鹿的手,放到自己头上:“你摸摸看。”
林鹿还是要脸的,跟盛危的厚脸皮不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不出这样的举动。
他倏地把手收回来,耳尖的热意仿佛顺着毛细血管蔓延到了整张脸。
偏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大伯一边出牌一边说:“最近降温了,坐在这亭子里打牌还真有点冷。”
“小鹿的脸就红润润的。”
“年轻人嘛,火力壮。”
林鹿耳尖烫得惊人,他有意在勾搭盛危,但有的时候,他觉得盛危也在故意勾搭他。
盛危究竟是怎么想的?
比如这个时候,他认为盛危对他是有意思的,但万一是他会错了意呢?如果盛危照顾他只是因为觉得牵累了他,那他直接问清楚,岂不觉得尴尬?至于这种亲近的动作,直男朋友之间好像也不是不能做。
林鹿皱着小眉头思索的时候,盛危问:“摸出问题来了吗?”
他回过神,一脸茫然:“什么问题……”
盛危:“你头发太软了,颜色又浅,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林鹿:“……”
他抬起腿,用力踩了盛危一脚。
见鬼的营养不良,他的头发颜色是天生的!
果然他就不能想太多,不应该对盛危抱有太大的希望。
那边大伯和大婶还在聊天,大伯问:“你女儿婚礼在哪办的?”
大婶指了个方向,“喏,就在前面路口拐弯的那个大酒店里,女婿是大堂经理,在自家酒店办,还有折扣,没花多少钱,服务还周到。”
“那酒店不错,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大酒店,”大伯夸赞说:“去年我侄女婚礼也是在那里办的,里头可气派了。”
“可不是嘛,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有这个条件,婚礼自然不能马虎。”
林鹿心不在焉地听着,盛危却忽然开口:“你以后婚礼打算在哪里办?”
林鹿一愣,“什么婚礼?这也太长远了吧。”
“哪里长远了?”盛危不解,在他确认自己喜欢上林鹿之后,从告白到婚礼的流程都已经在他脑海里面过了几百遍了。
林鹿装作不经意:“咳,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这不能问?”盛危反问。
“那倒也不是……”林鹿想了想,“可能我比较有仪式感,倾向于教堂那种地方,宽敞还能请很多人,但在教堂办婚礼的人又太多了,又想不落套俗。”
盛危:“哦。”
“就一个哦?我说了一堆,你不该给我提点建议吗?”林鹿撅了撅嘴巴。
盛危笑了声:“那你和我撒个娇,我给你提个建议。”
林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盛危问了他的想法,又不给建议,还跟他讨价还价,这买卖怎么想都是亏的:“……”
盛危疑惑:“怎么了,这你不是很擅长吗?”
林鹿抬起脚,又狠狠在盛危皮鞋上踩了一脚。
·
转眼又是一周。
护士到病房给林鹿拆卸绷带,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手臂的挫伤基本已经恢复了。
护士将药膏递给他,“这是祛疤膏,一天三次涂在创面部位,可以淡化痕迹。”
林鹿接过来,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护士说:“就要请医生评估,医生如果认可您的身体状况就可以出院了。”
林鹿点头,“那麻烦你把医生请过来吧。”
护士出门去请医生,盛危见他转手就把药膏扔到一旁,就问:“你不涂祛疤膏吗?”
好不容易拆了绷带,林鹿活动着手臂,做着拉伸动作说:“太麻烦了,到时候做个医美就行。”
医生来到病房,又让林鹿做了个全面检查,检查账号很快就被打印出来送到医生手上。
观察了片子之后,医生点点头:“恢复状况良好,腿骨也开始长合了,现在出院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石膏要打三个月再来医院拆除,还有要注意至少半年里,手臂最好不要用来提重物。”
“运动方面呢?”盛危道。
“在不影响打石膏的那条腿的情况下,还是建议每天都保持适量运动的。”医生看着林鹿说:“每天抽出一个小时出来散散步就差不多了。”
“其实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还是住院更好一些……”
林鹿皱眉,“我不喜欢医院的环境。”
他看了盛危一眼,有点担心盛危会让他继续留在医院住着。
但盛危居然顺了他的意:“办出院手续吧。”
医生点头,“我知道了。”
林鹿诧异,盛危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办理出院手续后,出院时间被定在第二天下午。
听说他要出院,盛晴特意抛下手里的事,带着桐桐过来看望他。
其实他住院这段时间,盛晴每隔两三天就会带桐桐过来一次。
轮椅通过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一路上六名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后面。
上车后,周围也有四辆车跟着启动,上了高速路的四辆车就像夹道卫守一样,把他们的车包围在中间,“这是……”
盛危:“保镖的车。”
林鹿:“……”
虽然现在是特殊情况,但也没必要用上这种程度的安保,未免太夸张了。
尤其是五辆豪车在高速路上一字排开,就跟结婚的婚车一样。
“别人会以为这是婚车吧。”
“婚车?”盛危说,“我结婚的婚车怎么可能这么敷衍?”
林鹿挑了下眉,是呢,均价两千多万的柯尼塞克都不配作为盛总的婚车。
他倒要看看盛总结婚的时候,婚车有多奢华。
盛晴抱着桐桐坐在前面副驾驶,闻言问道:“小危,你要结婚了?”
盛危一顿,“就说说。”
盛晴透过后视镜,笑吟吟观察两人的表情,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噢,定下了告诉我,姨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盛危:“知道了。”
盛晴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还有虽然你和文京关系不好,但结婚这种事也是大事,一定要找机会告诉他。”
盛危想了想,“嗯。”
车队下了高速开进市区,林鹿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才发现外面并不是开往林宅的路,而是开往紫庭山的。
林鹿说,“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段时间你先住在我家,”盛危说。
林鹿嘴角弧度略微上扬,又迅速下拉,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可我都已经给周伯打电话说过我要回去了。”
“那你就再打个电话告诉他,先暂时住在我这里。”
林鹿用力抿住唇角,仿佛无奈般轻声叹气。
车已经开进盛宅,停在了前庭,盛晴抱着桐桐先下去了。
盛危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忽然倾身,朝他的方向凑过来。
林鹿愣了一下,呼吸放轻,盛危和他距离却越来越近,他一时间想说什么都忘了。
“放心。”盛危弯腰帮他解安全带,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半尺,盛危稍一偏头,温热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耳边,“等你腿好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你。”
林鹿指尖蜷缩,摸了摸耳朵:“……你别在我耳边说话。”
盛危拉开距离,“而且管家和许姨听说你受伤了,都很关心你,一定要我把你带回来,要照顾你。”
林鹿没办法了,“知道了。”
盛危看着他,忽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乖。”
·
对于林鹿回到盛宅,管家和许姨夹道欢迎,听说他出事的经过,两人心有余悸,许姨更是变着法子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林鹿情绪却不怎么好,因为回到盛宅住的第二天,他就没见到盛危了。
分明在医院住的时候,盛危都是陪着他的,他一大早睁眼就能看到盛危的人。
然而这才刚刚回到盛宅住,才第二天,盛危就不见人影了。
是觉得有许姨和管家照顾他,所以没必要在旁边守着他了吗?
林鹿从前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情绪化的人,但或许是这段时间被伺候太好,养得太娇气了。
居然就因为这点小事,心不平气不顺。
简单用过下午茶,林鹿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别墅里散步,也是这么一走,他才发现他之前留在盛宅的东西,都被保留得好好的。
以为被扔掉的东西还留在原处。
林鹿在衣帽间转了一圈:“我还以为我衣服都被处理掉了呢。”
管家说:“是先生说林先生用过的东西都要保持原样,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林先生还会回来住的。”
林鹿在别墅里漫步,经过一个水族箱旁边停下脚步,里面吐泡泡的贝壳有几分眼熟:“这是……”
管家站在一旁,露出笑容:“林先生在Bali捡回来的贝壳,盛总让人运回来,养在这里。”
林鹿诧异,没想到盛危背着他还做了这么多事。
好像那天在观景台说开了之后,盛危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转变,和他挺亲近的,就像是隔阂被打破了,最近对他的照顾也很到位,但他也不能肯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到了傍晚,盛危从外面回来了。
听着熟悉的汽车制动的声音,林鹿躺在二楼的摇篮椅里无动于衷。
过了几分钟,楼梯那里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近,一道阴影自上而下将他笼罩住。
盛危来到了他面前。
林鹿又故意闭着眼睛躺了十多分钟,才睁开眼。
他一掀开眼皮就看到盛危蹲在他跟前。
盛危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怎么不进去坐着?外头不冷吗?”
林鹿故意没说话。
不用说,盛危肯定是去公司处理事务,现在才回来。
他也知道掌握一个大企业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投入多少时间,以前他也认为工作高于情感,但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盛危把他扔在家里面去工作,他却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甚至怀疑盛危这么干脆地让他出院,是否就是为了让管家和许姨接替照顾他的工作,自己好去公司。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心态有问题。
盛危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抬头对他道:“颈子伸过来。”
“做什么?”
林鹿感受到盛危干燥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颈后摩挲,一缕痒意爬上脊背,他感觉盛危好像在他脖子上挂了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块佛牌。
“以前我是不信这些的,”远外山林里鸦林归林的啼叫声传来,盛危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但听到你坠楼,在急救病房外等待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向这些所谓的神灵祈祷,好在后来你好端端地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该有还愿这样的说法。”
“所以我跑了一趟大佛寺,给你要了一块佛牌,若是真有神灵庇佑,希望能给你挡祸消灾。”
林鹿回过神来。
“……你今天是去大佛寺了?”
“嗯。”
佛牌很轻,不过拇指大小,林鹿握起来看了看,正面是古朴方正的纹路,背后则刻着“顺遂长宁”,“这上面的铭文怎么歪七八扭,有点丑。”
“是我刻的。”盛危说,“那位主持说必须祈愿人亲手制作,诚心诚意许愿,才能奏效。”
“真丑。”林鹿嘴唇抑制不住翘了翘。
盛危碰了碰他的脸,起身准备下楼。
林鹿将佛牌合拢在掌心,小佛牌似乎还带着盛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掌心。他装作不经意说:“明天你上班的回来的时候帮我买十字路口那家的新品。”
“我刚才刷视频的时候…刷到他家的新品了。”
盛危停住脚步:“我明天不去公司。”
林鹿“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捏了捏手指,其实他只是为了试探盛危明天出不出门。
盛危将手插在兜里,转过了身。
林鹿也背过身,缩在摇篮椅里:“那算了,反正你要是去公司别忘了买就行。”
“嗯,”盛危说:“但暂时没这个计划。”
几分钟后,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林鹿将手里的小佛牌举起来,对着光比了比,唇角无声上扬。
作者有话说:
鹿鹿:【小狐狸摇尾巴.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