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个处分公告你看了没?还真是他啊!”
“不会吧,他不像这样的人啊。”
“我操,怎么这样啊,我滤镜碎了。”
“我一直都觉得他很阴沉啊,之前我都和你说了,我在湖边喂猫挡住了他的路,他看我那眼神真的好恐怖,你还觉得是我想多了……”
抱着书的同学从教学楼回廊下走过,A大校内一份处分公告在同学之间掀起了一阵浪潮,曾经的高岭之花人设崩塌了个彻底。
当姜听寒回到学校时,被告知受到处分,流言四起,这一段时间他过得糟糕透顶,身形都憔悴了许多,当他拄着拐杖走在路上,周围的人好似都在看他,议论奚落嘲笑他。
他仿佛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街上,无处遁形。
就连他上课、吃饭,都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备受折磨,接连几天过后,他忍不住联系了那个人,打了好几个电话,那边的人才接。
“我是按照你说的做的,现在这种后果,你不能不帮我。”他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翻了,你也别想好过。”
“够了。”那边的人打断他,“因为你,因为那几棵破树,我他妈公司半条命都快赔进去了,到此为止吧。”
“文总。”姜听寒抬眼,神色阴冷,“别忘了你干过什么事?”
那边静了静:“你威胁我?嗤,你身上什么事,咱们心知肚明。”
那边挂了电话。
“嘭”的一声,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上是蜘蛛纹一般的裂缝。
姜听寒回了宿舍,608宿舍的气氛都变得了微妙了起来,姜听寒和他们本来就不熟,回了宿舍更加不和他们交流。圆迁有次和他说了没两句话,他的回应都是阴阳怪气的。
夜色浓稠,天气开始升温了,夜里也没有那么冷了,晚间路边摊,大学城这边最是热闹,一条夜市街都亮着灯,串串放进油锅里,炸出来的香味弥漫着勾人食欲的香。
“你真要搬出去住啊?”冯世镜咬着土豆串问。
“嗯。”晏渡坐在红色的塑料凳上,拿纸巾擦了擦手,桌子上带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亮是路边摊的特色,“住宿舍不太方便。”
冯世镜知道室友不合的事,说可以申请调宿舍,陈哥那边的宿舍还有一个没满。
“嗯?”晏渡哂了声,“我说的不方便不是这个。”
姜听寒回来了对他也没多大影响,两人又不睡一个床。他手机响了几声,厉褚英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在哪。
「校外。」晏渡给他拍了张桌上的夜宵过去,「吃夜宵。」
「厉褚英:和谁?」
「晏渡:室友,两个,你见过的。」
「厉褚英:地址。」
过了两秒,他又补了一句:「大半夜出门不安全。」
晏渡把地址发给了他。
“你们俩都不吃啊?”圆迁拿着炸串问,一张桌上三个男大学生,两个都拿着手机发消息。
“遥遥让我帮忙带点夜宵回去。”冯世镜放下手机,挑了挑嘴角,“没办法,有女朋友就是麻烦。”
晏渡挑了下眉梢:“对象查岗,拍个照,包容一下。”
冯世镜:“……”
圆迁:“……”
这是晏渡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提起“对象”两个字,之前的事,他们没有刻意的问过,晏渡也没有刻意的解释。
“所以……”圆迁犹豫开口道,“只有我单身了?”
世道残忍。
“来,多吃点。”冯世镜把自己盘子里五花肉给了他。
晏渡有对象的事他没藏着掖着过,之前经常夜不归宿的,有次回来脖子上都还有了痕迹,不过之前他们都当是开玩笑,没当过真。
毕竟他们没亲眼看到过晏渡的对象。
现在知道为什么之前一直没看到了,因为人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看出来啊!
三人一道回宿舍时,走了一段距离,后面一辆车缓慢行驶的开在他们身后,跟了几百米后,冯世镜他们也发觉了。
这段路人烟稀少,两边又都是树,树影憧憧的,冯世镜酒都醒了大半,回头看了好几眼,晏渡让他们先走,车上的人他认识。
他转头走到了车边,听到车门开锁的声音,晏渡拉开后车车门上了车,厉褚英坐在后座,身上散发着酒味,靠在车座上面闭着眼。
“晏先生。”老张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们怎么来这儿了?”晏渡问。
老张说:“办点事,刚好看到你们,天黑不安全,我就自作主张跟着了,没吓着吧?”
“没。”
车子在路边找了个位置停下,老张解了安全带:“我去便利店买点解酒药,晏先生需要带什么吗?”
晏渡说不用,老张就下了车,关上的车门车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晏渡摸了摸厉褚英的脸,厉褚英睫毛颤了颤,皱着眉头不太舒服地睁开了眼,偏头看到他,眸光静了静,问他怎么在车上。
晏渡:“拦路打劫上来的。”
厉褚英:“……”
晏渡:“你喝酒了?”
“饭局。”厉褚英低声说,“喝了两杯,头疼。”
他让晏渡帮他按按,晏渡给他按了,厉褚英舒服的哼着,靠在了小男友身上,这阵子事多,但每次一见着晏渡,疲惫都像是散去了。
“你室友都回去了?”他问。
“嗯。”
“老张呢?”
“便利店,给你买醒酒药去了。”
两人在车里待了老半天,也没见老张回来,冯世镜他们到了宿舍,给晏渡发了消息,晏渡看了眼,回了个消息。
厉褚英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问他:“你这个点还回宿舍?到门禁了吧。”
“嗯。”
过了片刻,晏渡饶有趣味道:“厉总,你心怀不轨啊?”
厉褚英倚靠在晏渡的肩膀上,闻言,神色怡然自得道:“是又怎么样?”
光线暗淡的车内,两人的眸子都很亮,厉褚英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凤眸多了丝别样的滋味在里头,手抬起他下巴,薄唇轻轻抿了抿,眼神落到他唇上。
“我头疼,睡不着。”他摁着晏渡的嘴唇。
晏渡喉结一滚:“我陪你解解闷?”
厉褚英嗓音低低的,带着暗哑的说行。
两人心照不宣,一拍即合,这闷解着解着,就解到了厉褚英家里,衣服从门口一路解到了房间里。
老张不仅买了醒酒药,还买了蜂蜜,厉褚英枕着枕头靠在床头,看着晏渡端着蜂蜜水进来,他穿着一条运动裤,身材姣好的上半身肌肉结实,一头黑色短发凌乱,似一头猎豹般的透着凶猛的气质。
他把水杯递给了厉褚英:“去洗澡吗?”
“等会再洗。”厉褚英不想动,“你明天没早课?”
“有。”晏渡说他九点之前得到学校。
“明天我让老张送你。”
晏渡去洗澡,厉褚英看了眼时间,“啧”了声,就凌晨了。
翌日早晨,两人吃过早饭,晏渡要出门了,他还得回宿舍去拿书,他蹲在门关处换了鞋,直起身转头道:“我走了。”
“嗯。”厉褚英应了声。
晏渡手握在门把上时,又顿了顿,转头看向厉褚英,厉褚英嗤了声,上前亲了他一下,晏渡还是没走。
“怎么?还有事儿?”
晏渡舔了舔唇,问:“厉总,你——缺同居室友吗?”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厉褚英才回过神,他蓦地拉开了房门,踩着拖鞋跑了出去,身上还穿着睡衣,晏渡在等电梯,听到脚步声,偏头往旁边看了眼。
电梯到了,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
晏渡的手腕被他抓住,晏渡没想上电梯,厉褚英扯了他一下,他就顺着力道过去了。
“你那话,什么意思?”厉褚英问。
晏渡说他的走读申请已经下来了。
申请、同居、住一起、室友,这几个词汇盘旋在厉褚英脑子里。
“我不缺同居室友。”厉褚英挑了挑眉,说,“缺个同居男友。”
晏渡一笑:“那我,能来应聘吗?”
-
在晏渡从宿舍里搬出来之前,姜听寒休学了。
他们班班长和他说话,他和人打了起来,事后他认为班长嘲讽辱骂过他,但实际上班长当时只是在问他要不要参加运动会。
他的精神状态太差,不适合再在学校待下去了。
被仇恨滋养出的野心与阴暗,最终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这事在校内又掀起过一阵小风波,晏渡没有特意关注他的事,也只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
运动会当天,厉褚英来了A大,晏渡参加的项目是跳远,他经常打篮球,运动神经发达,弹跳力也好,跳完了这一项目,冯世镜夸张的拿着毛巾凑上前,让他擦擦汗,晏渡笑着道了声“烦不烦”,拎着毛巾,看到了在一旁的厉褚英。
他东西都清好了,厉褚英说让老张来接他,结果自己来了,来得还有点早过了头,时间都还没到饭点。晏渡要搬出去宿舍了,冯世镜他们本还想和他一道吃个饭,见他对象来了,以为这饭吃不成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晏渡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上回冯世镜脱单请吃了个饭,趁着他还是608的人,请他们吃个饭。
A大校外,餐厅包厢内,四人聚餐,男人西装革履的坐在餐桌边,硬朗的轮廓线条给人一种不太好接近的感觉,气场很强,但又没给人太大压力。
晏渡和他们碰杯时,男人也会跟着拿着酒杯和他碰一下,抿一口,没端着什么架子:“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晏渡了。”
听听,这话一出,就是家属口吻,冯世镜爽朗笑道:“谈不上照顾,要不是晏渡,我现在可能都还单着呢,说起来还得是我谢谢晏渡。”
晏渡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瞥了眼旁边的厉褚英,厉褚英身形亦是很难察觉的顿了顿,偏头往他这边看了眼,那两秒钟,两人眼神里含的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是吗?”厉褚英说,“他还教你追人了?”
冯世镜:“是啊。”
“怎么教的,说来听听。”他不动声色道。
晏渡:“……”操。
冯世镜这憨货喝酒容易上头,根本没点警觉意识,一顿饭吃完,外面的天色由傍晚转黑,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晏渡不回A大,和他们在校门口道了别。
行人道两边高耸入云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校外一条街上出来觅食的大学生多,两人相顾无言,并肩走在石砖路上,走过人群喧闹处,周围静了下来。
“喵~”草丛里钻出了一只小猫,晃了晃脑袋。晏渡在长椅上坐下,看着那只小猫。
厉褚英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盒,突兀的问道:“你还教过谁?”
冯世镜那会儿没感觉出不对,晏渡对厉褚英的了解,当时就预料到他要跟他来算这件事了:“没了。”
厉褚英咬着烟摸了摸兜,没摸到打火机,低骂了声,摘下了烟,“咔哒”一声,晏渡拿着打火机的手送到了他唇边。厉褚英烟瘾不大,就是有烦心事的时候喜欢抽,抽一根平一平情绪,还有就是喜欢事后抽,回味儿。
“我和他跟咱们俩不一样。”晏渡说。
厉褚英:“哪不一样?你教他没收钱,教我收钱了是吗?”
“……不是这个事儿。”他抿了抿唇角,“我不是也没收你钱?”
“你一开始收了!”这话说得委屈又憋屈。
“……”晏渡嘴角抽了两下。
厉褚英在意的地方居然是这儿。
“好笑吗?”厉褚英问他。
晏渡:“我没笑。”
“靠,你别以为老子没看见!”
“我就长这样儿。”
两人吵了几句,晏渡仰头看了他片刻,从长椅上站起来,扭头往回走。
厉褚英夹着烟,看着他头也不回往A大走的背影,踹了一脚路灯,快步追上他,拽住了他的手腕,气性都还没下去的问:“你跑哪去?”
妈的,不就说他两句,就跑?
晏渡:“我去收学费。”
厉褚英:“……”
厉褚英夹着烟的手抖了抖:“行了,回家。”
晏渡掀了掀眼:“回哪?我没家。”
厉褚英:“……什么你没家,我家就是你家。”
这事厉褚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那件事的本身也很敏感,他不该提,他就是在意晏渡和别人的关系比他们亲近。
两人回到了厉褚英家里,晏渡东西不多,一个纸箱子外加一个行李箱,就是他全部的家当。
晏渡清了两件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两人从一路回来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晏渡没介意厉褚英那点事,谁没点过去,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从前他都没在意过,现在更不可能在意。
后面纯粹是逗厉褚英玩了。他脱了衣服打开了花洒,仰头长舒一口气。
搬出来第一天就吵架,多不吉利。
厉褚英在浴室门外晃了两圈,听着里面传出的水声,还是走了过去:“晏渡。”
“怎么?”晏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厉褚英说帮他把箱子提房间里去了。
“好,谢谢。”晏渡说。
厉褚英:“……”谢什么,晏渡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厉褚英在外面,一开始是心焦火燎,后来想起晏渡从今天起就住这了,心焦火燎得变了味儿,他拧了下卫生间的门,没锁,他说:“我进来了。”
“你进来干什么?”
“拿个东西。”
晏渡还没说下一句话呢,厉褚英已经挤进来了,关上门靠在门上看着他,晏渡站在花洒下,都没东西挡一下,他也没挡:“不是要拿东西?拿啊。”
厉褚英:“你还气着呢?”
晏渡撸了一把头发:“啊,气着呢。”
厉褚英走了过来,拖鞋都湿了,他嫌浴室里闷,解开了衬衫两颗扣子,走到晏渡旁边,白衬衫都被打湿了,半湿的衬衫贴在身上,他直言问晏渡怎么样才能消气。
晏渡关了花洒,抹了把脸上的水,别开眼:“我没生气,你先出去。”
他越说没气,厉褚英越觉他气了。
口是心非,他懂。
他上前一步,晏渡后退一步,语调轻飘飘道:“别过来。”
厉褚英一手撑在浴室的瓷砖上,把他的脸掰了过来:“你看着我。”
晏渡:“……”垂眸一览无余。
穿了比没穿还——操。
厉褚英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话,晏渡没听进去,面前一晃,厉褚英亲了过来,晏渡喉头一紧。厉褚英说按照他的方式给他赔罪,晏渡没出声,他就当他答应了。
晏渡掐住他下巴:“我真没生气,你不用这样。”
厉褚英面上染着潮红,神色飘忽不定,说:“你可以,我也行。”
“你当着过家家得扯平呢。”晏渡按了按他唇角,“不用。”
厉褚英抬眸看向他,定了定神,凌厉的凤眸一眯:“你嫌我活不好?”
晏渡:“……”敢说话吗?不敢。
没什么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
……
两人从浴室里出来,厉褚英身上那件衬衫都湿透了,还顽强得挂在他身上,只余下西装裤落在了里面,湿哒哒的水浸湿了沙发,床单,厉褚英卧室里的床单被褥都换了一套,换下来都已经到了半夜。
晏渡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整理出来,拿出一张卡放在了桌上,厉褚英坐姿豪迈的坐在沙发上:“干什么?给小费?”
“工资卡,你拿着吧,房费从里面扣。”晏渡道,厉褚英对自己活还挺自信。
厉褚英不收:“我要你这个干什么?”
“免得我们以后吵架我没底气。”
“……吵什么架,谁要跟你吵架了?”
闹腾了一宿,两人得以休息,看着晏渡上了床,厉褚英格外的心安,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不会有开学或者什么事带走晏渡,晏渡会长久的住在这里。
他把手搭在了晏渡腹部,晏渡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他,嗓音散漫的问他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厉褚英回问他,头一回觉得这简单的问话都让人心里舒坦。
晏渡闭着眼,声音里染着困倦,道:“吃你。”
厉褚英:“……”
晏渡就是辆破破烂烂的皮卡车,也能开成坦克,嘭嘭轰炸别人。
厉褚英闭上眼很快睡沉了,晏渡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视线在夜里描摹过厉褚英的轮廓。
家吗。
这种滋味还挺不错的。
翌日一早,厉褚英睁开眼没看到人,床上空荡荡的,昨夜像是他做的一场梦,他翻身坐起,床单是换了的,但旁边的地方是凉的,厉褚英坐在床上回了回神。
门外传来了开门的动静,晏渡推门进来,他摘了额头上戴着灰色的运动发带,细密的汗水遍布了颈间:“吵醒你了?”
厉褚英问他一大早去了哪,晏渡说去附近跑了一圈,厉褚英道家里有健身房,晏渡应了声,打开了衣柜,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衣柜里泾渭分明的放着两类风格的衣服,一类正装,一类日常休闲装,厉褚英站在衣柜前,划过衣服,指尖碰到卫衣时顿了顿,神色餍足。
房子开始留下了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日子也过得开始像生活,这里成了晏渡的归属,也成了厉褚英期盼回到的地方。
同居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往后的往后,还有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