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送信的邮差骑着自行车从小镇街道路过,叮铃叮铃的声音清脆发响,天亮了,家家户户都开始起床忙活。
“修,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喘气声弄得我都睡不了觉。”金缪在窗户口撑着下巴道。
雷勒修在院子里晒衣服:“你可以堵住你娇贵的耳朵。”
金缪一只手抛着银币:“好歹也照顾一下邻居的心情吧。”
雷勒修朝他走了过来,挡住了窗口的光,那枚抛起来的银币在空中被他握住:“也请你考虑一下这间屋子主人的心情。”
“所以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金缪姿态懒散,仰起头,语调随意,“主人,嗯?”
主、主人……
伊尔诺捏着两封信站在院子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进去,小脸蛋通红,犹如误入了成年人频道的未成年。
这是什么新的情趣吗?
常年阴沉沉的哥哥在面对金缪的时候,就会变得有点不一样,上次只是多和阿娜说了一句话而已,哥哥就被气晕了。
还是金缪先发现了他的存在。
“嗨,伊尔诺,早上好。”
“早上好,金缪先生。”伊尔诺不自然的回应了一个笑。
雷勒修面上又趋于平淡。
“哥哥,有你的信。”伊尔诺递给他一封信,“金缪,也有你的。”
“嗯?”金缪看过去,“我的?”
不止他,雷勒修也看了过去。
金缪住在这儿的事都没几个人知道,怎么会有人给他送信。
伊尔诺说:“是的,阿娜的父亲腿脚不方便,托人给你带的信。”
两人一人一封信,雷勒修没拆信,看向了金缪,金缪留意到了他的视线,指尖夹着信晃了晃:“要一起看吗?”
雷勒修收回了视线。
两人各自拆了信,金缪那封信上是那位医生给他的举荐信,他上下粗略的看了一遍。
“金缪,阿娜的父亲跟你说什么了?”伊尔诺有点好奇。
金缪:“他举荐我去农场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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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伊尔诺睁圆了眼。
“嗯。”金缪随手把信纸递给他,上次那位医生问他是干什么的,金缪随口说了句在找事儿做,医生很热心。
农场那边正好缺个守夜人,因为这几天经常会有禽类丢失,那农场的主人怀疑他现在雇佣的伙伴。
金缪还没说去不去,雷勒修看了过来,那张阴郁的脸上都有几分鲜活的表情。
没弄错的话,金缪才和医生见了一面,雷勒修知道这家伙在收拢人心方面有一手,没想到才一面,就到人家可以为他举荐工作的程度了。
金缪看向了雷勒修,雷勒修捏着信纸,那张脸上神色不明:“你要一起看?”
金缪欣然应允:“好啊。”
雷勒修:“……”
他把信纸折上:“没什么好看的。”
金缪嗤嗤的笑了。
雷勒修对金缪的限制在昨晚后宽松了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止他去农场,他也不认为金缪真的会留在农场工作。
但没想到,当天晚上,金缪让人递了口信回来,说不回来了,晚上在农场那边正式上任。
雷勒修:“……”
“哥哥……”饭桌上,伊尔诺小心翼翼的叫了声,觉着哥哥是在等金缪回来。
雷勒修什么也没说,道:“吃吧。”
农场主人约翰是年近四十,金缪来之前,医生就和他打过招呼,他很喜欢金缪,晚上留金缪在他小木屋里和他喝酒。
约翰喝得酩酊大醉,金缪从小木屋里出来,坐在一个树墩上看星星。
农场这边的星空很漂亮,浮躁的心都似静了下来。
不远处,一道黑影乘着月光而来。
“金缪。”雷勒修道,“回家。”
金缪告诉他,他已经和约翰说好了,他会帮约翰在晚上看农场,雷勒修沉默了片刻。
“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金缪站起了身,殷红的唇缝中探出舌尖,卷过薄唇,发出一声轻笑,指尖勾着雷勒修的下巴,“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别这么紧张。”
这轻佻的行为让雷勒修眸低划过一丝锐意,他蓦地擒住了金缪的手腕:“跟我回去。”
小木屋里的灯光泄出来,一道胖乎乎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出来,约翰想去上个厕所,没想到在门口看到这一幕,酒都醒了一小半。
“雷勒修?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放心我。”金缪道,“过来看看。”
雷勒修:“……”
雷勒修隐隐觉得,事情又失去了掌控。
-
金缪上岗的第一夜,农场没有丢失禽类,天亮之后,他谢绝了对方请他吃早餐的邀约,和人交了班。
雷勒修早早出了门,他回去没见到他,这两天雷勒修似乎很忙。
第二天上班,金缪从农场离开时,约翰让他明天上午来帮帮忙,运送一些货物,他们农场专门运送货物的小伙明天要去约会,竟然放了他鸽子。
约翰骂骂咧咧了一大堆的话,拎着酒瓶走了。
农场要运送的货物是一批猪牛羊,隔壁小镇的戴夫人要办一场晚宴,上午就得开始准备,货物装卸上车,金缪一只手提起了一个铁笼。
“噢天呐!”旁边一声惊呼,是和他一块去运送货物的小伙,晒得一身黑皮肤的小哥,他一脸惊诧,“兄弟,你还是个大力士啊。”
金缪道:“这很轻,不信你试试。”
那人半信半疑伸出手,接过去,金缪一根食指抵在了铁笼一角,那人嘴都快圈成了一个0,“我的天啊,我居然一只手提了起来!”
他们把铁笼放上了车,男人一只手倚在车边:“嘿,新来的,我叫约里萨,你叫什么?”
“金缪。”他道。
“金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
两人把铁笼放上车,还得去把要运送过去的禽类弄过来,金缪摘了手套,“我先过去一趟。”
“好。”约里萨摆了下手。
在金缪离开后,他看向那铁笼,伸出手去,轻轻一抬,没抬动,他使了点劲,还是没抬动。
嗯?又变沉了?
禽类都有一股难闻的味儿,金缪站得远远的,赶着它们上了车,他坐上了车子副驾驶,关上了车门,开车的人是约里萨。
约里萨很健谈,发动了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吹着牛,“对了,你知道戴夫人吗?她可真惨,死了丈夫,还上了报,你看报吗?”
金缪听着他的话,觉有点耳熟,“你是说吸血鬼事件?”
“没错!”约里萨兴奋道,“这次宴会,也是她为了悼念她的丈夫举办的晚宴,我们今晚或许要在那边过夜了……”
约里萨絮絮叨叨。
金缪转着手上的尾戒,看向窗外。
血族吗?另一个血族?
车开进了小镇,到了那位戴夫人家中,里面有佣人出来,约里萨下去交涉了几句,跑回来,敲了敲他的车门。
“金缪,我们该卸货了。”
卸货,把货弄到后院去,这都是他们该做的事,车子开到了后门那,金缪这回没那么敷衍,两只手都用上了,但状态看起来还是比别人轻松些。
搬完东西,戴夫人家里的佣人请他们去喝口水。
“夫人昨晚又在哭了。”
“唉,希望她能早日走出阴影吧。”
两个佣人交头接耳,金缪看着四周,觉这场晚宴有些过于随意了,他们在庭院里找了个角落,约里萨和他说着刚才的女佣,他说女佣刚才一直在看他,他暧昧的撞了撞他的肩膀。
他肩头那块有伤。
金缪眉头微不可觉地动了下,还没避开,一只手挡在了他们中间。
约里萨愣了愣。
男人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面色常年透着几分阴郁,眸子也恹恹的。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的是金缪。
金缪指了指一旁:“我来送货。”
“你不是上夜班?”
“看起来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出现在这儿。”
雷勒修没有说话。
“金缪,你们认识?”一旁约里萨见缝插针的问道。
金缪道:“嗯,我们是邻居。”
他说话总有几分慢条斯理的轻佻,普通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变得暧昧了,哪怕没有那个意思。
约里萨视线在他们当中打转。
雷勒修没听出来:“你跟我来一下。”
金缪:“我有点儿累,先歇会。”
雷勒修拽住了他的手:“你不累。”
金缪直发笑:“抱歉,约里萨,我的邻居想跟我说些私密话——晚点见。”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被雷勒修拽着离开了这儿。
戴夫人家里的后院很大,他们在一个亭子下停住,金缪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些意外在这里看到雷勒修,但被他拽着过来的那一路,细细一想,又不是那么意外了。
雷勒修是个猎人。
这里出现了疑似血族的踪迹,说不准会有人发出悬赏。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雷勒修问。
金缪耸耸肩:“这可说不准。”
雷勒修:“你……”
忽而,他眸光一凌,金缪听到了脚步声,侧头看过去,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一个留着大胡子,一个斯斯文文,戴着金丝边眼镜。
“雷勒修先生。”
金缪眸子一眯,这两人身上的气味很不一样,给他的感觉很像那群追着血族跑的狗。
金缪的存在引起了他们注意。
“这是你的朋友吗?”金丝边眼镜问道。
金缪扬唇道:“啊,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失礼了,我是埃斯恩,这是我的弟弟,汤。”金丝边眼镜道。
“金。”金缪伸手和他相握。
两只骨节修长的手碰撞,金缪摸到了他虎口上的茧子,常年用枪才留下的痕迹,还有指腹,应该是经常射箭。
这个人很危险。
他面上端着微笑,那双和他相握的手一触即离。
兄弟俩——他好像听过,猎人协会有这么一对兄弟组合,神出鬼没,弟弟看起来憨厚,哥哥像个精明的商人。
“最近这栋别墅里发生了点让人伤心的事,你也是受邀来参加的吗?”埃斯恩问道。
金缪:“是的,你们都是?”
“看来戴夫人有些担忧过度了。”埃斯恩推了推眼镜意味不明道。
雷勒修道:“这是我的私人时间,埃斯恩。”
金缪顺杆往上爬:“是的,你打扰到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雷勒修:“……”
埃斯恩也卡顿着沉默了下:“……抱歉抱歉,是我们太没眼力见儿了。”
兄弟俩走了,只余下他们的氛围似乎变得更古怪。
他们看到金缪了,金缪如果离开,他们会起疑,金缪很有血族的特征,那戴眼镜的家伙肯定是察觉到哪儿不对,才特意走过来瞧瞧。
……他担心什么。
雷勒修面色淡淡地看了眼金缪:“你今晚跟在我身边。”
“修,你对我还真是,一刻不见,思之如狂。”金缪道。
雷勒修听着他的话,总觉有点怪:“……闭上你的嘴。”
猎人们今晚准备找出那个吸血鬼,戴夫人的丈夫尸体已经火化,无从检查,今晚的宴会上邀请了一些和她丈夫有关系,并且可疑的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
宴会正在筹备中,下午两点,厨师们崭露头角,咚咚咚的剁菜声接连不断。
戴夫人一直在楼上,听佣人只言片语,她这段时间都很伤心,茶饭不思。
院中摆上了桌子,一杯杯的酒送上桌,餐食都是荤腥,宾客渐渐让这片院子里热闹了起来。
金缪本来是要跟着约里萨一块儿在厨房那边用餐,只不过他要跟着雷勒修,便到了前院。
今晚所有人都是戴夫人丈夫的朋友,他们穿着一身黑,均数先进屋悼念。
许久,戴夫人终于现了身。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我的丈夫生前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所以这场宴会,虽然是作为悼念他的宴会,我也希望大家能玩得开心,不要弄得太沉重。”
金缪端着酒杯看着那位夫人。
不像是血族。
舞池中陆续有人前往,错综交杂,雷勒修站在一旁。
“这看不到什么,得进去才是。”金缪伸出手,颇有绅士风范,躬身道,“要跳一只舞吗?雷勒修先生。”
雷勒修抿着唇,有些犹豫。
埃斯恩兄弟俩有些眼花缭乱,汤忽而扯了扯埃斯恩:“埃斯恩,他们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埃斯恩朝那边看过去,见那对男男牵着手进入了舞池。
“……”埃斯恩推了推眼镜。
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有点……一言难尽。
“你踩到我脚了。”金缪道。
雷勒修把脚挪开:“我说了我不会跳舞。”
金缪:“嗯……我以为这是谦虚。”
雷勒修不想跳了,他觉得自己很蠢,他松开了金缪的手,又被金缪握住了:“跟着我的步伐,慢慢来,不要着急,还有,看着我,先把注意力收回来。”
雷勒修看向他,才发现他们贴得很近。
金缪暗红色瞳孔里的倒影他都能看清,不能直视血族的眼睛,他们很大可能会催眠蛊惑人,雷勒修心脏提了一下,呼吸也停了一瞬,有几秒钟挪不开眼。
——这家伙肯定在蛊惑他。
“对,就是这样儿,你做得很好。”金缪勾着唇角,搂着他的腰。
雷勒修有时候意外的好忽悠,特别是在他完全空白的领域。
雷勒修绷着唇,他想,不能再接受他的蛊惑。
“你想接近谁?”金缪问他。
雷勒修隔了几秒,才回答他:“左上角那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她是戴夫人丈夫的情妇。”
“你怀疑那天晚上她的丈夫很有可能和她在一块?”
“他们在那晚有过通讯记录。”
“我知道了,我会问清楚的。”
问清楚?雷勒修还没来得及思考这里面的含义。
金缪带着他跳到了他们身旁,那个女人轻轻靠着男人的肩头,面容悲伤,两人轻言细语的说着话。
雷勒修分不清舞步这种东西,他只想听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会有些许的分了神。
跳舞需要贴得这么近吗,他一扫周围,好像被搂腰的基本上都是女性。
那对男女分开了。
“修,松手了。”金缪道。
雷勒修下意识松了力道。
金缪一个转身。
雷勒修看到他笑得温柔,眸中似盛着柔情,向那个女人伸出了手。
他的心似一下落了空。
意识到自己这种感觉,他一下捏紧了拳头。
该死。
他也被蛊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