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医生给他们开了点药,外涂内服双管齐上,薄越去拿了药付钱,一手提着药,一手架起了沈策西,搂着他腰稳住了身形。
都不用他怎么费心,沈策西身上大半的力道都压在了他身上,跟他贴得近,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他脖子上了,先前在山上那点矜持都烟消云散。
迈出诊所大门时,他们差点撞着从外边进来的人,薄越揽着沈策西,话里委婉的让他别全压他这边,不好走。
沈策西面不改色的说:“我腿都这样儿了,我也想好好走,没办法,你刚冰得我这条腿都没感觉了。”
看似很无奈。
……耍无赖呢。
“是吗?那我责任也很大。”薄越说。
沈策西:“嗯哼,你知道就——”
下一刻,他身体腾空。
“操——你干什么?”
薄越声线温和道:“既然我有责任,那我得负责。”
沈策西:“……”
才下过雨,这条路上没几个人,距离他们停车的地方也不过几步之遥,沈策西一把扯住薄越的卫衣,挡住了脸。
还知道丢人。
这顿饭最后他们还是没在外面吃。
沈策西身上西装都湿了,脚也瘸了,颇有些狼狈,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泡浴缸,他身体浸在水中,一条腿挂在浴缸边上,面色淡淡。
薄越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身上劲儿不小。
薄越跟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类人都不同,叫人难以琢磨透。
把一个成年男人背下山,这事儿听起来都不容易,做起来就更不容易了,薄越又不是那种会讨好金主的人,他要是想讨好他,之前机会那么多,他都没去做。
今天背完了都没跟他说两句背他下山的辛苦,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也不来卖一下这个人情。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薄越去另一间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洗完出来,沈策西还没洗完,这么一番折腾,肚子早就空了,他窝在沙发上划了几下手机,起身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沈策西裹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闻到厨房的味儿,追着过去,见薄越一边拿着手机看教程,一边锅里还煮着东西,沈策西问他那是什么,薄越说煎牛排,沈策西在厨房待了没一会儿,薄越问他:“脚没事儿了?”
“有事儿,疼着呢。”
“带伤监工呢?”薄越道,“还怕我下毒?出去等着吧。”
薄越长着一张不像会做饭的脸,但实际上手艺还不错。
饭桌上,薄越把两人份的餐端出去,摘了腰间的灰色围裙,他在桌边坐下,吃了没两口,感觉到一道视线,抬眸。
“怎么了?”
沈策西指了指他腕上:“你手表呢?”
薄越:“洗澡的时候摘下了。”
沈策西“哦”了声。
他好像很在意他有没有戴那只表,晚上,那只手表回到了薄越手腕上,沈策西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好几眼。
临到晚上睡前,薄越掀了被子躺上床,沈策西一条腿就搭了上来,说他脚疼。
“睡着了就不疼了。”薄越说。
沈策西:“……”什么态度?!
孟之武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小情儿就是得调教。
“我疼得睡不着。”
“哪儿疼?”薄越摸到身上压着那腿,“这儿?”
沈策西说:“再往上点儿,可能爬山的时候扯着筋了。”
薄越慢腾腾道:“我看你不是扯着筋儿,你是扯着蛋了。”
瞎扯淡。
沈策西觉着他对自己是真挺怠慢,但他又挺喜欢。
沈策西:“扯没扯着,你看看。”
“我不是医生。”薄越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沈策西:“还能用问题就不大。”
这耍流氓都不加掩饰的摆明面上了。
薄越在夜里低笑了几声,沈策西被他笑得脸有些热,恶狠狠地扯着他睡衣,“你看不看?”
薄越:“这位病人,冷静点儿。”
沈策西脚崴了,这两天都没去公司,薄越也没上公司,也是这两天,沈策西发现薄越在家也挺忙,不是敲着笔记本,看一堆密密麻麻的字,就是打电话。
沈策西对他工作兴趣不大,只对怎么把他拐上床玩玩比较有兴趣,跟泡在温柔乡似的,十分的舒坦。
周一早上,薄越在他大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不属于他的黑卡。
沈策西端着咖啡,双腿交叠着坐沙发上,道:“工作要是干得太累,就辞了得了,换个轻松点儿的工。”
沈策西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
薄越指腹刮蹭着那张黑卡的边缘,沈策西对他的误会似乎有些太深了,“我底下的人都靠着我吃饭。”
沈策西以为他说那些工人。
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
时间不早了,薄越该出门了,他穿上大衣,道:“我先走了。”
沈策西可有可无的“嗯”了声。
小情儿事业心太强怎么办?
事业心太强倒也不是坏事儿,好歹把劲儿给使对呢……
下午两点,薄越公司有个会议,一个大项目收了尾,公司员工去聚餐,能够提前收工下班,大家欢呼雀跃,一片喜气洋洋,薄越收到了沈策西的消息。
[晚上出去吃]
这两天他们基本上都是在家吃,薄越回了一个“好”,沈策西说来接他,还是老地方。
傍晚,人来人往的街头,薄越站在街角口,一身黑色风衣衬得身形修长,温文尔雅又利落。
“薄总!”
他听到打招呼的声音,回头看了眼,是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他微微颔首,部门经理身后还跟着公司员工,“薄总怎么在这儿?还没吃晚饭吗?”
薄越道:“你们不是去聚餐?”
部门经理哈哈道:“正要去呢,薄总要是没吃,要不要一块儿?”
薄越在公司再怎么随和,也是领导,再加之公司里藏不住秘密,之前那张经理的事儿早传遍了,张经理一个公司老人,跟总公司那边有关系,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没想到最后走得那么不体面,闹都没敢再来闹。
新官上任三把火,薄越那雷厉风行的手段,叫不少人看见他那张笑脸都觉跟笑面虎似的,笑里藏刀,不过薄越在公司女员工里还是很受欢迎。
这会儿有人附和着道:“是呀,薄总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薄越笑笑,道:“我跟人约好了,你们去吃吧。”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小车行驶进临时停车位,沈策西坐在车后座,车窗开着,一只手搭在了窗户上,看着马路对面被男男女女围着的薄越。
薄越在里面气质得很突出。
衬得一伙人看着就不怀好意。
那头,薄越接通了电话,沈策西道他到了,薄越转头看了几眼,看到了他的车,绿灯,薄越从斑马线上走了过去。
“怎么朝这边来的?”
沈策西:“去了一趟别的地儿。”
见马路对面那些男男女女看着这边,沈策西眸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过去,“他们一直看着这边干什么?”
薄越回头看了眼,抬手摆了下。
沈策西:“认识?”
“嗯,一些同事。”薄越说。
看起来关系不是很熟。
“你同事还挺热情。”沈策西说,“看猴儿一样儿。”
薄越:“沈总怎么还骂自己。”
沈策西:“……”
沈策西突然发现他对薄越了解,又好像有些陌生,他了解的是薄越这个人,对他周遭的人际关系却很陌生,他还没见过薄越的朋友,一直以来都是他带着薄越去吃饭,薄越从来不会带他去参加他的圈子。
他之前没想过,薄越也没提过。
两人中间仿佛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那是情人和爱人之间的区别。
情人没必要去了解对方的人际关系,没必要参与到对方的生活里。
沈策西知道,是他自己,不满足仅限于此了。
是他出了问题。
他厌恶他所不知道的那部分薄越,被别人知悉。
沈策西没再接着那个话题问过去,薄越坐上了后车座,关上了车门,沈策西偏头看着窗外,神色高深莫测,叫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前面司机踩下了油门,倒车出了临时停车位,窗外风景一幕幕的倒退,薄越摩挲着表盘,偏过头,傍晚天色黑沉得快,路边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整座城市人了夜,四处灯火阑珊。
沈策西订的餐厅在二十多楼,他们需要乘坐电梯上去,而到了地方,一进去,薄越就觉着这餐厅的氛围分外的不一样,招牌上都印着两个爱心。
“您好,请问有订桌吗?”服务员迎了上来。
沈策西跟服务员报了名字,服务员带他们进去。
餐厅里每一个座位都是隔开的,已经来了好些客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基本上看不见单人亦或者多人的,跟过情人节似的。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了餐厅靠窗的一个位置,窗外视野很好,桌上还插着一朵玫瑰,递上来的菜单上还有情侣套餐。
沈策西点了一份情侣套装,问薄越怎么样,薄越都可以,他不挑。
餐厅里的灯光没那么明亮,带着点暗色。这种氛围下,这顿饭都带上了点暧昧的意味。
有些耐人寻味的暧昧。
沈策西:“孟之武推荐的餐厅,说是味道还不错,尝尝。”
“嗯。”这里的味道只能说是中等偏上的水平,算不上非常美味。
“怎么想到来这儿吃饭了?”他问。
沈策西:“窗外风景很漂亮,不觉得晚上看起来很浪漫吗。”
薄越偏头,这边还能看到远方游乐场的摩天轮,亮着灯,从这角度看过去,这座城市都很漂亮。
薄越:“浪漫的不是风景,是人。”
落地窗上倒映着人影,沈策西看到了薄越的脸,薄越牵着唇角,轻笑了一下,沈策西心一跳,端着一旁的红酒喝了一口,扯了扯领带,心底有点热腾腾的。
“喜欢这里吗?”他说,“你喜欢,以后也可以经常来。”
“和我。”
他话里充满了暗示性,只要和他在一起,想去哪儿都不是问题,出入高级场所,昂贵的物件儿,对他来说都轻而易举,只要薄越喜欢,而薄越,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自己。
他饵抛出去了,鱼却不咬钩。
薄越不温不火道:“你想来,可以随时邀请我。”
他的态度总是这般忽远忽近的,让人抓不住,又爱又恨,勾得人欲罢不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沈策西没他这耐性,再多来几回,压根儿没点抵抗力。
忽而,薄越感觉有一道目光看着他们这边,余光往周遭瞥了过去,这里私密性不错,那一瞬的感觉似一种错觉,他收回了视线。
这顿饭吃到半途,薄越起身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嗯。”
沈策西自己心怀不轨,被他那眼神一瞥,都觉他在勾他。
洗手间内,水声响起,薄越洗了洗手,抽了两张纸,擦拭了下手上的水珠,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男人眉宇俊朗,身形修长,和薄越一样儿穿着件黑色大衣:“薄总,真巧。”
薄越从镜子里看过去,唇边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宣总。”
——宣鸿哲。
“没想到薄总和沈总也这么熟,都能一块出来吃饭了。”
薄越:“宣总很关心?”
宣鸿哲:“毕竟我和策西也算是朋友。”
策西——叫得还真亲昵。
薄越轻哂:“是吗?没听他提起过你。”
这句话对他杀伤力有些大,宣鸿哲面上都僵硬了一下。
“唐先生还在外面等你吧。”薄越道,“宣总还是不要让人久等了。”
“等会——”宣鸿哲擒住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回廊上穿透过来。
沈策西长腿几步迈了进来,把薄越的手扯了回来,一双眸子锐利:“想干什么呢?”
那手抓得他很紧,薄越没挣扎。
宣鸿哲:“我……”
沈策西扫了他一眼,拽着薄越朝外面走去。
“策西——”宣鸿哲脱口而出问道,“你们在交往吗?”
沈策西耷拉着眼帘,没回答他,只警告道:“别动我的人。”
这对宣鸿哲来说,已经相当于是答案了。
他怔了怔。
“你怎么来了?”薄越被他拽着朝外走去。
沈策西顿了顿,说:“来抽根烟。”
“他没怎么你吧?”
“没。”薄越说就是打了个招呼,“他说是你朋友。”
“他放屁。”沈策西说,“谁的话你都信呢?”
“只信你。”薄越说。
沈策西:“……”
他似酒意上头,脚下都有几分飘,走了几步,缓了下来。
从卫生间出去,他们没接着吃,结了账离开了,上了车,车窗打开透着气,沈策西喝了酒,上脸,人都有点儿微醺。
“回去吗?”薄越问,“洗个澡正好睡觉了。”
——交往,这意味着两个人的身心都只属于彼此。
他们这算交往吗?不算,薄越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但他感觉薄越应该是挺喜欢他的,不然怎么可能跟他睡觉,他挨着他他都不会拒绝,还要求他不许跟别人发生关系——沈策西自动的为薄越最初的那句话加上了滤镜。
好像无论他怎么着,他都不会拒绝他。
事实上也差不多。
薄越有时候嘴上说的话挺气人,但对他又挺好。
这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喜欢?
薄越:“沈总?”
“嗯?”
薄越又问了他一遍,沈策西应下,这一路上他都心不在焉,也不知道是喝大了,还是因为碰见了宣鸿哲,回到家,薄越才进浴室,脱了上衣,浴室门就被人给拧开了,一道身影从外面钻了进来。
男人喉结滚了几下,说:“我刷牙洗脸。”
“那我先出去。”薄越拎着衣服朝外走去,在路过他时又被他给拽住。
“你洗你的,我干我的,不耽误。”沈策西说。
薄越:“……”
他将额前落下的碎发顺到脑后,狭长微挑的眸子一抬,染上了促狭的意味:“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