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什么进?”唐晚妆在外面脸色泛红,嗔道:“这是密室,你不开门没人能进。”
“啊……”赵长河跳下床,过去开了门:“忘了这茬,快进来。”
见他似乎有点猴急的小模样,唐晚妆脸色更红了。
你在想什么啊,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的……
结果赵长河关上门,下一句是:“你的情况怎么样?明明和弥勒交战后吐了血,脸色纸一样白,不好好休息又在那强撑着主持什么工作?”
唐晚妆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无奈道:“总要有人主持,不然交给王道中吗?还是杨敬修?”
“现在呢?”
“都走了。杨敬修倒是留了一句话,希望你下个月去参加他的寿诞……”唐晚妆美目在他脸上凝注了半晌,忽然笑道:“他显而易见的很重视你,比对我都要重视。”
“再说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伤到底压成什么模样了,我怕一转头你就暴毙。”
唐晚妆哑然失笑:“哪有那么夸张的……”
可话是这么说,她的脸色还是显见的苍白,透着极度不健康的意味,隐约甚至还能观察出一缕黑气……赵长河学了回春诀之后,对人体医学也模糊有了认知,一看就感觉心惊肉跳的很不对劲。
他神色严肃地一把抓住了唐晚妆的手。
唐晚妆没有拒绝,安静地看着他。
赵长河握着她的手,出手温润柔软,但却冰冰凉凉,他丝毫无心体验,仔细探入真气去感知。
细查之下,略微松了口气。
看着吐血,其实就是正常面对强者交锋之后的震伤,这种伤赵长河自己可受得太多了,基本不太当回事儿,也怪不得唐晚妆也是神色轻松不怎么当回事。
并且不得不说,她的经脉是真粗、丹田是真广……
他赵长河好不容易拓宽成正常人的经脉与之相比简直像个小孩——真正意义上的修行好根骨就是唐晚妆这样的,这才是练什么功法都飞快,并且真气爆发之时的爆发力还远胜赵长河这种,因为经脉容受力高。
加上真气绵长浑厚,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护持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于是明明受了伤还主持了许多工作才回来,好像没事人一般。
如果是正常情况,哪怕是之前还在咳嗽时期,都没什么大事,吃点药休养两天基本就好了。
但问题在于,她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赵长河探查着探查着,本来已经放松了的脸色慢慢的又变得黑如锅底。
此前她是压着第三秘藏的层次没去开启……根据瞎子的说法,她出的岔子并非肺经,而是神魂,所以夏龙渊也拿这种问题没辙。所谓的肺经受损,如今可以看得出来,其实是她压制着第三秘藏的力量,但力量得不到宣泄,必须拿一条经脉出来“泄洪”,于是不断冲刷着这条肺经,导致肺经严重受损。
原本再冲个一年半载,就彻底废了,人也没了……
而这一次她试图彻底放开压制,那就不是一条经脉去承受泄洪,而是大肆爆发出来。可能短期内诛杀弥勒解决襄阳之变,但也可能会导致汹涌爆发的力量彻底冲垮她的躯体,爆体而亡。
幸得赵长河及时阻止,她只来得及开启了一丝丝。
单是这一丝丝,已经让她碾压了原本不相上下的弥勒。
但同样是这一丝丝,更加疯狂地冲刷着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肺经,如今看上去,这条肺经简直像是被老鼠啃过的绳索一样,四处坑坑洼洼,摇摇欲坠,随时要断。如果说原先还能承受一年半载,现在可能要再减半了。
再加上这次震伤吐血,更是雪上加霜,可能还得减半。
你还剩最多三个月命!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温柔!
赵长河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
唐晚妆感受着体内奇特的回春之意,似在调养她刚才的震伤,但力度微弱,基本没有太大意义,感觉最多就是治个小小割伤的水平。但他依然徒劳地往里输送着异力,丝毫看不出他自己此时也是伤号,肩头都还在淌血呢……
口中在骂人,脸上在恼怒,可手中却在治疗,急得恨不得把所有力量都送进去。
唐晚妆再度笑了起来,柔声道:“知道。”
“那你还笑?”赵长河急了:“我这点手段,治不了啊!”
“哪有什么关系呢?”唐晚妆低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看着情况在慢慢变好,那还有什么不知足?”
“情况哪变好了?弥勒跑了,南方未定,北边又要乱了,王道中在做什么你没点逼数吗!”
“可是……”唐晚妆低声道:“现在已经……有你了……”
赵长河瞪大了眼睛瞪着她。
唐晚妆抬头对视着,眼里水波盈盈,看不清真意。
赵长河声音冷了下去:“你是这么看的么?”
唐晚妆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赵长河冷冷道:“我说有我在,是为了心疼你费神,若世间无你,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唐晚妆微微摇头:“你会做的,因为你看不下去。”
赵长河勃然大怒:“你信不信,你一死,我立刻加入四象教,造反的头子就是我!”
“没有关系,那时候的你,依然做的是让天下过得更好的事情……”
赵长河忽地卡壳了,他知道唐晚妆说得对。
但眼中依然怒火未消。
你找到了传承,甚至于大势牵系一身,说不定可以做得比你更好,于是你就可以安心离世了是不是?
我在你眼中仅是如此……而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呢?
“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就不要说尊重天下的话了,听着过于虚浮。”赵长河终于开口,语气却变得平静:“其实吧,你觉得你死了,我也会按照你所期待的去做事,也过于乐观了点。”
唐晚妆安静地看着他。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意……反正治不了,不这么说还怎么说呢?
说我很难过,说我舍不得,然后让他痛苦绝望地看着自己死去?
那又是何必。
可是如今看他平静之中蕴着怒火的样子,唐晚妆心中同样很难过。
可是能如何呢?陛下都治不了,你这点手段同样杯水车薪,能如何?
却听赵长河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岳红翎,可能没有行侠仗义的赵长河,他只会是一个匪类,聚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行绿林横行之事,嗜血暴戾。”
唐晚妆眼眸微动。
“而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唐晚妆,赵长河可能会是第二个夏龙渊?”赵长河慢慢道:“很多人以前都说过我,就连不谙人事的央央都看得出来,我满口赵厝方言,冷眼旁观此世,仿佛你们只是书中人,一切悲喜与我没有关系……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唐晚妆终于道:“是。看得出,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身入局中,是因为谁?”赵长河大声道:“你也看不出来?”
赵望唐。
好像早就揭示了一切。
唐晚妆微微垂首,低声道:“你我有约……不涉男女……你承诺对我没有兴趣。”
“别普信了,我是为了你那点姿色吗阿姨?”赵长河冷冷道:“只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人,让我觉得这乱世有光。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此人给我的榜样是下场不得好死,你觉得我还肯不肯继续干?”
唐晚妆怔了怔,她竟没有想过,会得到一个这种角度的答案。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冻毙于风雪。”赵长河终于软下声音,慢慢道:“不管是公心还是侠义,这样的人是不应该不得好死的……也许有人说,那才深刻,我想说我去你妈的深刻,我只想要一个童话,我只愿意为了一个完美的童话而奔忙,而不愿劳碌半生,只得破灭的虚幻。”
唐晚妆心中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砸进心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童话么……
谁又不是理想主义者……
“你只顾着你的理想,有没有想过,却在破灭我的理想?或者在你眼里,这头狗熊的理想不值一提?”
唐晚妆脱口而出:“不是那样的。”
“你可能不知道理想破灭了的男人是什么样子。”赵长河仿佛没听见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只顾自己爽,谁不会啊,我也想爽。你看你都要死了,死前给我爽爽?”
明知道他在激将说气话,唐晚妆还是听得柳眉倒竖,下意识一个巴掌就想往他脸上抽。
赵长河早有所料,出手如电,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都伤成这样了,还装大瓣蒜。”
“砰!”他迫前一步,唐晚妆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被他顶退了一步,后背撞在了密室门上。
赵长河低头凑在她苍白的唇边,低声道:“没有了唐晚妆的赵长河,以后可能就是这样的……这位首座,你也不想看见吧?”
唐晚妆听得不知是气还是笑,可这种泰山压顶的样子,真让她没来由的心慌,不由弱气道:“都说了不是那样的……”
“只是因为治不了?所以说那种破罐子破摔之言?”
“只是因为治不了。”
“想治?”
“……想治。”
“那好,你配合一下。”赵长河说着,忽地低头,恶狠狠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唐晚妆猝不及防被吻上,脑子忽地一片空白。
这什么情况?不是说了不是那样的,你不是也已经善解人意地知道我是破罐子破摔才那么说的了么?
怎么还是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