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河感觉到夏迟迟捏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加大了力气。
她说着憎恨父亲,说着造反复仇,可到生死存亡的关口,却本能地在替父亲担忧。
什么魔教妖女,骨子里如此善良。
从一开始她的视角就没有自己这么旁观……只要旁观,自然知道夏龙渊这是神降或分身,就算被轰碎了也最多让本体受伤而不会致命。
看长生天神就知道了,自己引爆,一点都不在意,那压根就不会死。
更加出乎赵长河意料的是夏龙渊的反应。
赵长河自问如果是自己面对这种三方攻势,第一反应必然是做好防护先避开长生天神的爆炸中心,然后打时间差看看能不能先后破除海皇与海平澜的攻势。
但夏龙渊的第一反应却是一爪插进了爆炸中心,似乎虚空抓住了什么:“若朕收拾山河要加难度,那胡人之神便沉眠去吧!朕之于夏,最大的意义只在于此。夏人代朕,有何惜哉?”
爆炸声中,胡神神魂再也没有刚才缓缓打击对手的气度,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又戛然而止。声音中那不可置信的情绪,连赵长河都感同身受。
他也不敢置信,老夏居然第一处理是扛着胡神自爆让胡神本体受更重的伤!原因居然是守土,或者说华夷之分。
他居然有这种思维!
而这个处理显然让他失去了避开拉扯的空间,夏龙渊微微一晃,海皇的龙身和海平澜的拳已经同时抵达他的身躯。
夏龙渊一手成掌拍在龙身上,却只是略作防护与借力,实则扭身就是一拳,重重对上了海平澜的拳头。
两个均非易与,此时夏龙渊的状态与环境都已不可能左右开弓同时击退两人,必须有个针对重点。他选择的重点不是此行目标上想要引出来揍的海皇,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目标,主攻的对象居然是海平澜!
“轰!”
我之拳VS怒海狂澜拳,两个三十年前争霸天下的帝王再度交锋!
外人无从感知到这对拳头之间迸发着怎样恐怖的力量,赵长河能看见的是海平澜猛喷一口鲜血,而夏龙渊的身影开始变淡——他被龙身重重碾了过去,好像连色彩都被碾没了,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海平澜喷血飞退,仰天大笑:“痛快,痛快!能和夏龙渊全力对此一拳,此生郁结尽去,痛快!”
“老子也痛快,挟持我女儿一路,去你妈的!”
“?”海平澜笑声都卡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与他相同表情的还有赵长河与夏迟迟。
夏龙渊的第二击,放弃了自己初始的目标,竟然是为了女儿出气!
此时的夏龙渊才回掌劈在龙身上,明明是虚影的手刀,却像真刀一样,生生破入坚硬的龙鳞,切得蛟龙鲜血淋漓。
“砰!”吃痛的蛟龙重重甩动,试图甩开夏龙渊。夏龙渊的身形越发模糊,显然也快消失了,但手刀切入,任由蛟龙怎么翻滚乱甩也甩不开,可以想见手中力量正不断向内渗透侵袭持续放血,摆明了一副老子要死也要多打你点血条的意味。
赵长河看着战局的脸色都有点变了,夏龙渊强是可以预计的,可强成了这样还是离谱。
两个上古神魔,明显都比血兀和多罗尊者等级高很多的那种,按瞎子的说法御境也分三层的话,这俩起码是御二后期到御三初期的水平,虽然都没彻底恢复全盛,也是得按御二来看待的。再加一个也入了御境的海平澜……三方夹击的结果,一个重伤自爆,一个喷血内伤,一个先被贯了个深喉五内受损又被插刀放血,屠龙跟宰猪一样。
以一敌三,这样的战果,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他平时看不上世间的“猴戏”,那心态是真可以理解了,和世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怎么可能在意。
那边海平澜止住被击退的身躯,足踏虚空,重新弹射而来。
就算让最普通的武者来看,也知道这一拳下去夏龙渊这分魂肯定要消失了,不知道本体会受怎样的伤。
夏龙渊一手插着蛟龙,另一手再度一拳迎上,嘴角露出一丝讽意:“朕在岸上等你重来。”
他自己也知道没有余力了,这一拳之后就要消散。
然而正如别人没料对夏龙渊的主攻对象,这一次夏龙渊也没料对海平澜在打谁。
海平澜或许是这一战中最弱的一个,但也是此刻受伤最轻的一个,主动权高得很。夏龙渊的一拳被他直接闪开了,而他的拳劲却恶狠狠地轰向了蛟龙侧腹!
神奇的是夏龙渊都没估到这一击,微感错愕之时,海皇倒是料到了……祂忍着被夏龙渊手刀插着的剧痛,骤然一个甩尾,庞大的龙身扫过,和海平澜这一拳重重撞在一起。
早在祂偷袭海盗团之时,就知道海平澜已有决裂之意,双方十余年的博弈到了今日终将分出最后的胜负。
又是一阵海啸般的震颤,能量溅射,狂澜四起。
烟雾之中传来海皇的痛哼之声,似是在这种状态下终究是吃了闷亏:“海平澜,夏龙渊尚在,你忘了灭国之仇?便要内讧,也不是这个时候!”
海平澜哈哈大笑:“国家之战,势力之争,技不如人,何恨之有!刚才一拳,宣泄已足,要找场子也是将来堂堂正正的找回去!何如杀妻之恨,日夜蚀骨,老子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片刻也等不下去!”
沦为配角的夏龙渊身影在能量冲击之中没再留存,渐渐淡去,空气中传来他的笑声:“有点意思……我在岸上等你。”
两句同样的“在岸上等你”,前一句是嘲讽,后一句是肯定。
海平澜“呸”了一声:“你先熬过这天下群起的英雄再说吧,老子看你根本活不到那一天!你根本就不应该做一个君王,狗坐在那位置上都比你好点!”
夏龙渊没互喷的机会,人已消失不见,离开之前眼眸扫了小俩口隐匿的海域一眼,神色难明。
夏迟迟手心里都是汗水,低声道:“他受的伤多重?”
“我也不知道。”赵长河低声道:“估计会有点问题……我们此刻也管不了,先看。”
夏迟迟默然。
海平澜依然在和海皇对话:“活人献祭之举传出去是否会毁你根基,我不确定,说不定有些贱货反而会更虔诚……那没关系,有几分效果算几分,总有人醒来,知道所谓海神不过是个为己私谋不计代价的骗徒,那便足够。”
他又指向下方经过这番神战依然不毁的青龙雕像,笑道:“雕像本来因纪元崩塌而深藏海底,是秘境之门,你破不了而已。你故意推此雕像出海,自己盘踞周边,一则引能开门的人前来,二则刻意造就异象景观引人注目参拜,以为这就是你的神庙。实则你神魂的真正温养之地以及你孕育的海族主力根本就不在这里。”
说到前面还好,最后这几句让海皇那龙脸都清晰可见在色变。
祂确实没想到,自己本来笃定的后着,竟然早就被海平澜知道了……
海平澜大笑道:“老子已让海长空攻打神庙,让你海族十年生聚,毁于此役!”
在遥远的海域,海长空手持令旗,遥指前方礁石群:“所有火炮!给我轰!”
“轰隆隆!”硝烟弥散,石屑飞溅,数之不尽的披甲鱼人从礁石群下冒起,疯狂向战船冲去,放眼望去,茫茫如潮。
蓬莱将士抽出了腰刀,海上男儿与海族鱼人拉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决战。
海皇却平静下来,慢慢:“你最信任的主力军队如此长期在外,自己又离开了蓬莱……你确信自己的国度还保得住?”
蓬莱岛上,许多官员面貌开始扭曲,露出了鱼鳞形状。
“我知道蓬莱有很多海族隐藏,也有很多官员被你控制了神魂……但那又如何呢?”海平澜微微一笑:“当年我想立国,她没同意。今日无非回归她的意愿,这国不要也罢。”
“海长空他们会乐意?”
“军队在他手里,若他有意,自当建国,何用等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计划一切立足于……你能杀了我?”海皇嘲讽道:“若你败了呢?”
“若我败于此,他们亦可流窜,海盗起家,归于海盗……”海平澜淡淡道:“这万里东海总有波澜,从往昔到将来,从不会是你一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