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端,我命你带二百军兵,入子母峡一里扎营,若是遇袭,我准你不用接战,退出子母峡回转,此战若胜,算你首功。”
听到这话,杨端脸都青了,不是气的,是被吓的,这位还真敢把事情做绝入谷一里,还要扎营,这是真不想让人活了。
这个时候,他不但害怕,而且还有些后悔,出京的时候,父亲那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与钦差大人结下些交情,更不可违逆这位大人的意思,行事上要谨慎再谨慎,把兵带好了,不能惹是生非,开始时还记得,但到了后来,身边的人发上几句牢骚,他怎么就把这些给忘了呢?左右卫的事情关他什么?用得着自己义愤填膺的,这下可好,看来真是想借机除了他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惊慌之下,眼睛在帐内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却是更凉了三分,没一个想替他说句话的,左卫那些家伙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看戏的意思,就差没乐出声儿来了,李成义到是和他平日很谈得来,两人家世相差不多,性子又很是对付,这次出使,聚在一起,称兄道弟,也知道李成义对这位钦差大人也有很大不满,经常在他耳边唠叨两句不中听的,但这个时候望去,李成义可好,看上去是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缩到椅子里去,眼睛死死盯在地上,好像地上能冒出钱财美女一般,这个样子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杨胜到是他的同族,还得管他叫上一声大哥,但却是族中旁支子弟,他向来瞧不起的,一路上就算面对面遇到,也只是点头的交情,再说他们这一支确实也与其他支脉不对付,不过就算杨胜有心,但这大帐之中,却还真就没他说话的份儿。
此时也不容杨端再多做迟疑,站起身上前一步,硬是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讷讷道:“钦差大人……末将……末将……”
看他这副窝囊样子,赵石却是冷笑了一声,目光森然,“怎么?想违抗军令不成?真道我斩不得你这相府公子,嗯?”
杨端腿立马一软,大秦军规本来就堪称严厉,违抗军令同谋反罪,斩立决,再听听这位大人的口气,可丝毫不像是在和他说笑,估计自己一个答对不好,脑袋掉了也就掉了,至于爷爷那里再怎么伤心生气,过后找其麻烦,自己也看不到了的。
“大人,末将不敢……只是……”
“赵大人,杨端久在羽林军,未曾经过战阵,依我看,张将军等骁勇过人,深悉军旅,不若……”曲士昭眼珠儿一转,方才惊闻盗匪众多的时候丢了脸面,但毕竟在官场之上磨砺了这么多年,镇定功夫是一等一的,顷刻间便镇定了下来,虽然心中暗骂众人不知死活,但见赵石又为难起杨端来了,心思立马转了地方,杨相虽然年老,但四朝老臣,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这个情却得自己来卖才好。
但赵石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身在京师,说不准他要想想后果,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帐内都是有用之人,这探清敌人虚实,或者还可以当做诱饵的差事,只有派给可有可无的这个窝囊家伙,将右卫的人派出去送死,正好也消了队伍中的隐患,如今这情形,好像有些不对,说不准之后就是连场大战要打,那些随员就已经是拖累了,留着这些家伙还怎么让人放心。
至于得罪当朝宰辅的后果,他这些日子已经想的再清楚不过了,不说如今那位宰辅大人还能在朝多久,就说传闻同门下平章事杨感,惊才绝艳,是贤臣名臣,这样的一个人,却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孙子,这个杨端在其眼中的份量估计也不过如此罢了,就算要找他麻烦,当也不会太过,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不成?再说军务当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于是曲士昭这里话还没等说完,他就已经硬邦邦一句顶了回去,“曲大人,本官在这里是处置军务,容不得不相干之人插嘴,你是文臣,又是钦差副使,所以我容你这一遭,若有下一次,哼,我以干涉军务之罪处置了你……”
“你……”一句话差点堵的曲士昭背过气去,一路上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总归还都留着些余地,但此时赵石却是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一点颜面了,曲士昭可没想到这人翻脸会是如此无情,一点余地都不带留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像开了染坊般好看,但最终只是无奈的闷哼了一声,坐在那里再不开口。
赵石却理也未理他,“杨端,我只问你去是不去,不去呢,放心,我也不拿你行什么军法祭旗,我只派两个人压了你回长安,给相府送过去,杨相英明一世,却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贪生怕死,一无是处,估计也恨不能我将你斩在这里,省的回去给他老人家丢人现眼。”
“好了,我这军令下来,也容不得你不去,不过我也不会叫手下官兵无故送死,你带二百人入谷,那些盗匪不明虚实之下,先还不会动手,你率人多带盾牌,靠近山崖两侧扎营,别说滚木石头砸不到你头上,弓箭也伤不了你,我给你定下两个时辰,只要到了时辰,你便可率人出谷,这首战的功劳还是你的,等咱们回了京师,我为你请功,说出去杨家有子不畏艰险,杨相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先硬后软,杨端就算再不愿意,想到若真是被人押回京师的光景,心里也是不寒而栗,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呢,这位钦差大人真真是阴损的狠了,一咬牙,心中发狠,我就照他说的做了,若是有个好歹,老子这里死了也能落个好名声,你个王八蛋赵石已经须不好过。
“末将遵令。”憋着一股气,胆子到也大了不少,说话声音高了许多不说,还狠狠的瞪了赵石一眼,转身便出账去调动人马准备了。
赵石微微一笑,杨端的死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刘忠国。”
“末将在。”刘忠国听到第二个就是自己的名字,心中就是一凛,这是轮到雄武军了,也不知是什么苦差事。
“你率一营,与李金花及陆飘护住女军,不需出战,我可跟你说好了,女军若是少了一个,我打你两军棍,少了两个,四军棍可就是你的了,如果女军尽殁,哼,你就好自为之吧。”
这下刘忠国脸上的神色可是精彩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虽然马上闭住了嘴巴,但刘忠国的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
陆飘那里也有些愣神儿,接着便是恼火儿,几乎是两人同时开口,“末将……”
“这是军令,不得有违。”赵石冷哼了一声道,他已经有些后悔将女军带来了,在他看来,这些女人若是给盗匪捉去一个两个用来扰乱军心,那才真叫个麻烦,哪里还会容两人反驳。
“种燧。”
“末将在。”
“你率人护住钦差随员,若形势不利,可自定行止,若随员有了损伤,与刘忠国同。”
“是。”种燧虽有些不满,毕竟他手下一千军兵,都是边军精锐,只有厮杀于阵前,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来,不过这个差事虽然不怎么样,但总也比杨端,刘忠国两个强上许多,再说,军令如山,也只有京师诸军这样的地方,才会发生上官有令,属下却还敢辩驳的事情,所以他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回答的却是干脆无比。
“杜山虎,张锋聚,张嗣忠听令。”
“末将在。”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大声应道。
“你们各自约束本部兵马,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厮杀。”
“是。”
“李存义。”
“末将在。”
“你留在中军,我给你一百人,不管是军兵将校,还是文官随员,甚或是女军,但有临阵惊慌,扰乱军心者,斩。”
“是,末将遵令。”
“曲大人,安抚文员之事就交给你了,若有人敢冲撞军伍,我不管他是因为害怕还是有别的缘由,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人头落地是一定的了,不过到底这些都是国之干才,若伤上几个是咱们防卫不周,这个干系我就担下了,但若是被我行了军法,我却要拿你是问……”
曲士昭心里这个火气就别提了,合着我说话就是干涉军务,出了事情反而还要担着罪责,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军中点将,一个个将军铠甲峥然,肃然而立,高声应和,不一时,这大帐中的肃杀之气却是越来越重,让他有些胆战心惊,再说了,连杨端都敢派去送死,这位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心中虽是不满,但嘴上却说不出半个不字的。
“钦差大人放心便是,下官必定尽力而为。”
“好了。”赵石挥了挥手,沉声道:“等杨将军入谷,所有人开始收拾行囊,咱们后退一里扎营,若是一个时辰没有动静,咱们再后退一里……”
这次连杜山虎几个都愣住了,这是……要干嘛?刚才还不是要咱们……怎么一转眼,就要后撤了呢?
但屋子里剩下的这些人,除了曲士昭,李成义之外,剩下的人都在边军中呆过不只一年,便是杨胜,折沐等人也曾随赵石参加过东征之役,转眼间便有人明白了过来,山匪居于险要,人数众多,大人这是要先示敌以弱,引山匪出来再说了。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更加安定,既然主将已经心有定计,不慌不乱,下面的人自然便会敬服,众人二话不说,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出账准备去了,曲士昭虽然心中有极大疑虑,很想问上一声,钦差大人到底有多少胜算,但最终还是闷声不语的出了帐子,去和那些文官随员打交道去了。
之后赵石又将狐狸,蔫狼,赤魔,王览等人叫在一起,分别派给差事,这些细务也就不再详述了。
他这里安排的有条不紊,将一支拼凑而来的队伍指挥的团团转,颇有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但山上那位的头却快已经炸了。
两万余山匪在山谷两侧直着脖子等了快有半个多时辰,接着便有人来报,秦军动了,好像要入谷的样子,众匪立时一阵骚动,正点子终于来了,山石滚木都已准备的妥妥当当,还专门有好手手持硬弓,准备射杀秦人首领,就等着秦人入谷之后,滚木礌石俱下,然后就杀他娘的,抢他娘的,一下子,这些盗匪的士气竟然奇迹般的提升了许多,一个个都瞪大一双眼睛,兴奋的瞅向谷口,就等着肥羊入圈了。
方进之也颇有些自得,果然不出所料,秦人不过是谨慎罢了,并未发现自己等人踪迹,这以静制动本是武功中的上乘境界,却被自己活用在此,也算前无古人了吧?看来自己这领兵打仗的天份却是高的很呢。
不过他也没得意多久,接着便有人禀报,秦人只是派了支二百多人的小队出来,其他人在原地未动。
“不用惊讶,这定是秦军探路的先锋,告诉各个首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有半点异动,若是有人大意之下泄了咱们的底,过后我要他的脑袋。”方进之淡淡下令,自我感觉良好之下,下命令时也果决了很多,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在里面,旁边几个匪首听了,都是暗自点头,心道,有道理啊,这位大祭酒别看像个娘儿,平时也是软绵绵的,临到头来,却还真像是个干大事的人,不愧是神教出来的,果然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