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从侯府出来时,迎面遇上了要进门的冯乐真。
这是两人时隔三天第一次见面,对上视线后皆是一顿。
“殿下。”当着外人的面,他抬手行礼。
冯乐真:“世子可还安好?”
“回殿下,今日只是平安脉,世子一切安好。”沈随风垂着眼眸回答。
冯乐真颔首表示知道了,便带着胡文生一行人进侯府去了,沈随风低着头直到她与自己擦肩而过,才从后面深深看她一眼。
两人匆匆一面,谁也没多说什么,一是因为顾及外人太多,二也是因为……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殿下这几日事忙,却也没有忙到夜不归宿的地步,他却一直没去找她,只是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可以含糊过去的。他得仔细想想,要如何解决眼下困境,想通了,再去找她言说,免得日后再为这些事闹别扭。沈随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他这一想,一直想到腊月二十八的清晨。
陈尽安身上的伤好了三分之一,按理说还该继续躺床上修养,可他非要起来练武,沈随风只好坐在廊下,准备随时抢救。
……自从跟殿下在一起,他真是变了好多,至少面对陈尽安这种不听话的病患,也没一银针送他归西的冲动了。沈随风看着拿着根棍子苦练的陈尽安,心里感慨一声,下一瞬想到他和冯乐真好几天都没说话了,顿时又有些惆怅。
“你这棍法倒是熟练,但没什么用。”
墙上突然传来阿叶的声音,沈随风和陈尽安同时抬头,便看到她如燕子一般轻盈往下跳,沈随风猛地站起来:“不行!”
“别跳……”
陈尽安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可惜还是晚了,阿叶已然跳下,结果因为踩到地上的冰,右脚崴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呜……好疼!”她泪花花都出来了。
沈随风:“……”行了,又多一个
病患。
一刻钟后,阿叶右脚裹着厚厚的纱布,揣着手炉坐在沈随风旁边看陈尽安练棍法。因为刚才哭过,她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却还不忘对陈尽安指指点点:“身法太僵硬,老练这几招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你做人死板可以但习武可不能死板,你得卑鄙点,大的身法里添小动作,怎么能弄死别人怎么来……”
阿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单脚跳着上场了,沈随风看着她翘起的右脚,感慨自己果然是脾气越来越好了。
为免气死自己,沈随风只能转身离开后院,等回到主院时,瞧见几个侍卫正在扫雪。
“沈先生。”
“沈先生好。”
沈随风顿了顿:“你们怎么都在家里?”
阿叶在家也就算了,他们怎么也在?
“我们不在家能去哪?”侍卫哭笑不得。
沈随风刚要说话,突然明白了什么:“殿下在屋里?”
“是,殿下说还有两天就过年了,这几日不再应酬,让我们专心准备过年的事。”侍卫回答,“我们这不正扫雪呢,等扫完了就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窗花对联之类的买一些回来,沈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带的?”
“没有……”沈随风看了主寝紧闭的房门一眼。
这一眼看去,余光也瞥见了房顶上过厚的积雪。他微微一顿,迟疑地看向侍卫们:“你们扫雪……不扫屋顶?”
“扫雪还得扫屋顶吗?”侍卫一脸惊奇。
沈随风哭笑不得:“我也不清楚,但看侯府的屋顶上,似乎没有这么厚的雪。”
他也是没怎么抬头看过,这回一看,才发现长公主府的房顶个个都顶着二尺多的积雪,好像房子戴了巨大的棉花帽子一般。
“他们可能是地龙烧得太热,雪自己往下落了。”侍卫一脸笃定。
沈随风心思都在主寝的那位身上,闻言点了点头便直接去敲门了。
“谁?”屋里传来冯乐真的声音。
沈随风心还悬着,听到她的声音眸色就柔和下来:“是我,殿下。”
屋里静了静:“进来。”
沈随风当即进屋去了。
侍卫们站在院里面面相觑,半晌有一人小声问:“屋顶的雪……要扫吗?”
他们大多是京都生人,没来营关之前,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雪也才没过脚踝,还真不知道房顶的雪要不要扫。
几人纠结半天,最后年纪最大的那个人拍板:“不扫,咱们等殿下不在时,把地龙烧热点,雪自然就落下来了。”
一群没见过大雪威力的人顿时表示认同,然后欢快地丢下扫帚逛街去了。
相比他们的热闹,屋里却是静悄悄。
冯乐真一身寝衣靠在软榻上,正蹙眉看信,沈随风见她有事忙,便安静在桌前坐下等待。
许久,冯乐真放下信,抬眸看向他:“过来。”
沈随风顿了顿,起身走到她面前。冯乐真还坐在软榻上,等他靠近后突然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小腹深吸一口气,全身的力量都靠在他身上。
沈随风愣了愣,回过神后立刻抱住她。
“刚才跟他们说什么呢。”她闭着眼睛说。
沈随风抚上她乌黑柔顺的头发,心底软了一片:“在说屋顶的雪要不要扫的事。”
冯乐真一顿,仰头看向他:“屋顶的雪也要扫吗?”
“也是没讨论出什么结果,等一会儿我出去问问本地人吧。”沈随风缓声道。
冯乐真点了点头,将手边的糕点递给他:“这个是营关总督送的,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好。”沈随风在她旁边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红豆的。”
“红豆?”冯乐真惊讶,“本宫方才吃的明明是枣泥的。”
沈随风将咬过一口的糕点递到她嘴边:“兴许是口味不同吧,红豆的很好吃,殿下尝尝。”
冯乐真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又从盘子里挑了一块掰开:“这个是黑芝麻的,不会每个都不一样吧?”
她来了兴致,将一盘糕点挨个掰开,结果掰了一半时发现只有这三种口味,偏偏她不死心,将剩下那一半也掰开了,结果到最后也只有这三个口味。
看着一盘子掰开的糕点,冯乐真感觉到一股迟来的后悔,正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些糕点时,沈随风将盘子接了过去:“没事,我喜欢吃。”
“……你一个人吃不完吧。”冯乐真叹气。
沈随风失笑:“那殿下打算怎么办,再叫个人进来一起分担?”
“都掰开了,哪好意思叫别人来。”冯乐真斜了他一眼,从盘子里拈了一块。
两人面对面分食一盘糕点,等全部吃完时,一个个也撑得有些说不出话了。二人难得沉默,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殿下。”沈随风握住她的手,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手背上摩挲。这个动作没有太多意味,却在此刻透出一分亲昵与安宁。
冯乐真知道他有话要说,索性安静等着。
沈随风斟酌许久,到底还是缓缓开口:“我与殿下有诸多不同之处,观念上也不怎么合,可我不想跟殿下分开,从来都不想。”
“若是不分开,日后会有无数个有分歧的时候,你确定次次都受得住?”冯乐真问。
沈随风无奈:“我都想好了,若是为人处世上会有分歧,那便彼此不干涉就好了,你的事不必叫我知晓,我的事……”
“本宫要知道,”冯乐真霸道打断,“你做什么都要告诉本宫。”
沈随风失笑:“好,我的事都告诉殿下,但殿下的事不必告诉我,不知道,自然就不会再出现分歧。”
冯乐真这才满意。
“殿下你呢?”一片安静中,沈随风看向她的眼睛。
冯乐真不解:“我什么?”
“我愿意为殿下付出一切,但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做到像陈尽安和阿叶姑娘那样,无条件听你的话……殿下能接受一个对你的野心毫不关心、也不算听话的人吗?”沈随风明知她不太可能拒绝,可真当说出这句话时,心底还是忍不住紧张。
冯乐真定定与他对视,许久之后才笑了一声:“本宫似乎早就接受了,是沈先生在闹脾气。”
沈随风一顿,一时也有些想笑。
“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冯乐真问。
沈随风勾唇:“嗯,和好了。”
一场争执就这么解决了……严格来说不算解决,只是彼此各退一步,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其实也是足够了。
“和好了就行,”冯乐真将先前看的信拍到他胸膛上,“本宫有事要你去做。”
沈随风:“……”
“你可还记得先前有塔原来信,要本宫送药材过去?”提到正事,冯乐真严肃了些。
沈随风只好低头看信:“记得。”
“那是本宫先前派去塔原的一个大夫,他这半年来一直替本宫在塔原照顾一个病人,上次的药就是给那个病人开的,”冯乐真眉头紧蹙,“现在他又来信,说那个病人突然开始咳血,病因不明十分危险,本宫便想着你去走一趟,给她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信上的症状,像是出了痨症,已经开始咳血的确是危险,随时都可能呕血身亡,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去?”涉及自己的本行,沈随风说话都快了些。
冯乐真点了点头,又叹息道:“本想着等过完除夕……”
沈随风笑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位病人对殿下很重要?”
“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只是……嗯,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本宫不希望她有事。”冯乐真认真道。
“那今日便出发吧,从营关到塔原还要走上两天,我们能耽误,病人也未必能耽误。”沈随风说着就要去收拾行李。
冯乐真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沈随风顿了顿,不解地看向她。
“从营关到塔原,有一段路要经过漠里,这些年漠里很不安分,时常劫杀营关和塔原之间来往的百姓,本宫去向镇边侯借一队兵,再派些侍卫跟着你一起去。”冯乐真蹙眉道。
沈随风失笑:“殿下这样大张旗鼓,反而会引起那些劫匪注意,倒不如我一个人轻装上路,也能快点赶到塔原。”
冯乐真被他说动了几分,但仍有些犹豫。
沈随风见状,只好退一步:“殿下要实在不放心,那我就带……一个?”
“带一个的话,得好好想想带谁才行,”冯乐真点头,“阿叶肯定不行,她一个姑娘家,跟你一起也不方便,其他人还能带谁呢……”
她若有所思地抬头,对上沈随风的视线后有些犹豫:“他的伤还没完全好,不好吧。”
“他方才还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沈随风立刻道。
冯乐真:“……”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个时辰后,沈随风和陈尽安收拾妥当,随时准备离开。
“确定没问题吗?”冯乐真看着陈尽安还五颜六色的脸,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放心吧殿下,有我这个大夫在,他肯定什么问题都没有。”沈随风慵懒地搭上陈尽安的肩。
陈尽安微微颔首:“我没事,殿下。”
“既如此,那便一切小心,尽快回来。”冯乐真叮嘱。
陈尽安还是乖乖点头,倒是一旁的沈随风笑了笑:“会尽快在元宵节前赶回来,不能陪殿下过年,至少要跟殿下吃个团圆饭。”
冯乐真眼底泛起笑意:“好,我等着你。”
沈随风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心神不由得一晃,下意识就想抱抱她,但余光瞥见陈尽安没什么情绪的脸,又觉得有些扫兴。
“该走了。”冯乐真催促。
沈随风懒洋洋答应一声,下一瞬突然抬手捂住陈尽安的眼睛,在冯乐真额上印下一吻。
这个吻稍纵即逝,冯乐真回过神时,他已经直起身子,放过了陈尽安的眼睛。
“你可真是……”冯乐真脸上难得泛起一点红。
“等着我回来,殿下。”沈随风笑笑,揽着陈尽安往关外去了。
“你方才做了什么?”陈尽安问,本能地感觉不愉快。
沈随风睨了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我过完年就二十了。”陈尽安木着脸道。
沈随风眉头微挑:“过完年就是二十岁生辰了?”
陈尽安不说话了。
“没过生辰,就不算二十。”沈随风眼底泛起三分挑衅,“小屁孩。”
小屁孩肩膀一垮,让他的胳膊从上面滑了下来,然后继续木着脸牵马往外走。
“喂……喂,”沈随风跟上去,“怎么感觉你不太情愿跟我出来?”
“让我随行的事,是殿下的决定?”陈尽安问。
沈随风:“不是。”
“不情愿。”陈尽安说。
沈随风愣了愣,才明白他在回答自己上个问题,一时间哭笑不得:“合着要是殿下的吩咐,你就情愿了?”
“我的伤还没好全,若无歹人诓骗,殿下不会让我去。”陈尽安继续木着脸。
沈随风啧了一声:“还以为你是个任劳任怨、没有半点自己想法的家伙,没想到也有不想干的时候啊。”
陈尽安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慢悠悠往前走,等到了城门口,各自将文牒交由守城军查看。
等文牒重新拿到手时,陈尽安突然闷闷开口:“李大哥他们说了,除夕那日要带我去河边做冰灯。”
沈随风微微一怔,回过神时他已经走远了。
看着小孩郁闷的背影,沈随风难得生出一分愧疚。
他小跑着追上去:“李大哥是谁,也是府中侍卫吗?陈尽安你可以啊,竟然都交上朋友了……要不,你回去?我自己去塔原也行。”
陈尽安闻言扫了他一眼:“说什么蠢话。”
沈随风:“……”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时,陈尽安已经骑上马朝前飞奔,他顿时气笑了,翻身上马追了过去:“小混球,少学你家主子说话!”
这边俩人你追我赶地往塔原去,那边长公主府也开始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在营关的第一个新年。
虽然府中只少了两个人,但还是给人一种空了许多的感觉,瘸着一只脚的阿叶都忍不住感慨:“沈先生整天往外跑,不是给这个看病,就是给那个请平安脉,陈尽安更是石头一样,平时在家也是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怎么他们俩一走,竟然感觉冷清这么多?”
“你可千万别在殿下面前说这些,要是惹她伤心就不好了。”范公公赶紧叮嘱。
阿叶顿了顿:“为何要伤心?”
“你想呀,人逢佳节倍思亲,殿下头一次在宫外过年,还是离京都城这么远的营关,最亲近的两个人也不在,正不是滋味着呢,你再一直说这些,岂不是更惹她伤心?”范公公解释。
阿叶啧了一声:“什么叫最亲近的两个人不在,我才是殿下最亲近的人!”
范公公:“……”
虽然跟范公公插科打诨,但阿叶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所以当着冯乐真的面,绝口不提那两个刚出营关的人,以至于太过小心,连冯乐真都觉得莫名其妙了。
“本宫只是让他们出去办点事,不是将他们驱逐出府了,有什么提不得的?”冯乐真不解。
阿叶:“……您不会因为最亲近的人不在而伤心?”
“他们俩不在,难道其他人也不在吗?”冯乐真失笑,“本宫又不是孤立无援,更何况他们过几日就回来了。”
“如果是以前,谁不在都无所谓,可如今您还是第一次在京都城以外的地方过年呢。”阿叶殷勤给她捏腿。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冯乐真却是明白,只是含笑说道:“只要在大乾境内,营关还是京都城,于本宫而言没有区别。”
“殿下大气!”阿叶立刻夸奖。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不过其他人多少还是会想家的,你吩咐下去,这个月的例银多发两份,再准备些红包,本宫除夕那晚发给大家压岁。”
“范公公都准备好了。”阿叶回答。
冯乐真闻言扬起唇角:“他以前是跟着父皇做事的,打理整个皇宫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如今只有几十人的长公主府。”
“奴婢不明白,”阿叶轻轻给她捶腿,“若论人品手段,范公公都比李同要强些,先帝当年为如今皇帝选随侍时,为何会选李同?”
“大约是因为范公公向来与本宫亲近,先帝放心不过吧。”冯乐真神色淡淡。
阿叶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冯乐真拍了一下她的手:“别忙活了,随本宫去后厨一趟,瞧瞧他们准备的除夕菜单。”
“好!”阿叶顿时来了兴致。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在异乡过年,有不同的风俗和热闹可看,整个长公主府又是年轻人居多,对回家团聚并没有太大的执念,所以氛围反而比在京中时要好,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侍卫们便开始上窜下跳贴窗花,看得阿叶一阵眼红。
“要不是我的脚扭伤了,这活儿才轮不到你们!”阿叶坐在廊下怒气冲冲。
冯乐真随便摘了一瓣橘子塞她嘴里:“可惜了,你脚扭了。”
阿叶嘴一撇,愈发可怜兮兮。
冯乐真看得想笑,正要安抚她几句,范公公突然唤她:“殿下,贴对联了!”
“诶,这就去。”冯乐真赶紧答应。
大年三十贴对联有诸多讲究,比如府邸大门上的对子,就要家中能撑事的主子来贴,还必须是男子,若是有了儿孙,也可让儿孙代劳,总而言之就是得男人来做这件事,但在冯乐真的地盘,一向是她亲自来贴。
等范公公摆好了宽大结实的梯子,府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聚集过来,围着梯子笑闹个不停,等冯乐真拿着对联上了梯子后,顿时来了七八个扶梯子的。
“……小题大做。”冯乐真嘟囔一句,开始在范公公的指挥下贴对联。
今日能跟来营关的,都是她多年的心腹,虽然早就见过她贴对联的样子,可看到她在梯子上摇摇欲坠,一群人还是屏住了呼吸。
上下联加横批,还有中间两张方子,全部贴好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等最后一点粘牢了,周围顿时爆发一阵欢呼——
“殿下大吉大利!来年万事皆顺!”
“健康平安,消厄渡灾!”
“长命百岁,五福临门!”
吉祥话一套接一套,冯乐真哭笑不得,正准备让他们安静下来,便听到院中轰隆一声巨响。
只一刹那,嘻嘻哈哈的侍卫们便将她护在了身后,阿叶直接一瘸一拐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巨响过后,万籁俱寂,阿叶游魂一样归来。
冯乐真生出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殿下的寝房……好像被雪压破了。”阿叶说出来,都感觉怀疑人生,可惜她话音刚落,便又传来两三声响动。
厨娘一脸惊恐地从院里跑出来:“夭寿哦,奴婢就是回屋拿点东西,房子怎么突然塌了!”
冯乐真:“……去看看,塌了几处。”
“是。”当即有人跑了出去。
两刻之后,有了准确的结果——
加上主寝,一共塌了四处,且另外三处刚好是住人最多的三间。
现在的府邸本来就小,如今又塌了几间……其他人倒还好,大不了再挤挤,可总不能让殿下也跟着一起挤吧?
大年三十,距离除夕守岁只剩几个时辰,家塌了。刚才还在说吉祥话的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见过这种阵仗,因为过年而生出的欢乐也减淡几分。
关键时候,还是冯乐真先冷静下来:“范公公。”
“奴才在。”
“本宫记得你说过,因为冬日取暖耗费过多,所以营关大到总督侯爷,小到富豪百姓,都只有一座府邸是吗?”她问。
范公公叹气:“是。”
他们想临时借一座宅院,只怕都难。
冯乐真沉吟:“那这满城权贵中,谁家的宅院最大?”
“……也就只有镇边侯的府邸了。”范公公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回头扫一眼下属们:“收拾家当,咱们今日去侯府过年。”
“是!”
“卑职这就去!”
一群人纷纷答应,阿叶这个瘸了一只脚的也溜得极快,只留下了忧心忡忡的范公公。
“殿下,镇边侯一向与您不睦,您确定要去他府上借住吗?”他忍不住问。
冯乐真想了想:“那去库房捡几样东西带上,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范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