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京都城再次传来绯战逃脱的消息时,距离祁景仁递折子上去,已经一个多月了,营关的冬天总算过去,街头巷尾开始露出春意。
“又逃了?”冯乐真眉头微挑,“冯稷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抓不住。”
若是大乾人也就罢了,全是黑头发黑眼睛,很容易就混淆了,偏偏绯战还是个异乡人,单那一双灰狼一般的眼睛,就极好辨认,就这样冯稷都抓不到人,未免太蠢了些。
一般自家殿下骂当今圣上时,阿叶是很少附和的,这回却忍不住接话:“可不就是,那么一个大活人,都发现他的踪迹了,结果还是让他给逃了,真不知道皇上手下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冯乐真眼眸微动:“傅知弦就没有帮忙寻人?”就算京都那群人全是痴才,有傅知弦在,也不该让绯战一而再再而三逃脱才是。
阿叶一顿,见她提起傅大人时面色如常,才小心将他的消息说出来:“傅大人拒了皇上赐婚,惹得龙颜大怒,被罚去红山寺静思己过,已经去好几个月了。”
冯乐真拿杯子的手一停,神色不明地看向她:“去好几个月了,为何本宫到现在才知道?”
阿叶连忙跪下:“奴婢怕殿下想起傅大人伤心,就、就自作主张拦下了消息……”
“你也知道他是傅大人,而不仅仅是本宫的前未婚夫?若是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本宫错过了什么消息,你担待得起吗?”冯乐真眼神冷淡,“你何时才能分得清私事和公事。”
“奴婢知错。”阿叶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行了,下去吧,下次不要再犯。”
“是……”阿叶红着眼眶离开了。
冯乐真眉头紧蹙,心里烦躁一阵压过一阵,正当情绪不得排解时,房门再次打开,沈随风从外头进来了。
“阿叶怎么哭了?”他笑着问。
冯乐真抿了抿唇,朝他伸出手,沈随风迎上去,将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冯乐真也顺势靠进他的怀中。
心中那点烦躁突然就淡了。
“她做错了事,本宫骂她了。”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失笑:“若是做错事,那确实该骂。”
冯乐真弯了弯嘴角,最后一点烦也消散了。
绯战在京都城再次逃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关,祁景仁第一时间找上了祁镇。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父亲是不是该把欠兵士们的庆功宴补上了?”她开门见山。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祁镇却听懂了,冷笑一声道:“你是对的?你是运气好罢了!若上次的事只是绯战虚晃一招,你巴巴地开了城门,那放走质子的罪名就会落到你头上,整个祁家都要被你连累!”
“但事实就是,绯战没有虚晃一招,我是对的。”祁景仁寸步不让。
祁镇沉下脸,正要开口斥责,祁景仁突然问:“若今日立功的是哥哥,父亲还会这样泼冷水吗?”
“跟你哥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什么事都攀扯上他!”祁镇不耐烦。
祁景仁自嘲一笑:“庆功宴就定在这个月底吧,侯爷有空就来,没空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祁景仁!”祁镇气得脸都红了,宋莲进来时,就看到他抄起一个花瓶要扔。
“别糟蹋东西!”她轻喝。
祁镇讪讪,把花瓶放下了,却还对着她拍桌子:“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那也是你女儿,”宋莲扫了他一眼,“又吵什么呢?”
祁镇立刻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抱怨:“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立了几次军功,便可以目空一切了,她也不想想,官场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整个大乾都在找绯战,别人都怕自己被牵连上,哪个敢像她一样,稍微查到点什么就敢扬言绯战不在营关。”
“可绯战本来就不在营关。”宋莲皱眉。
祁镇:“都说是她运气好了!万一在呢?万一是他的计中计呢?”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万一……”
“是没有,但也要防,其实能不能抓到绯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祁家如何在这件事里保全自己,就算她查到了什么,只要没抓到绯战本人,后面该走的流程一样要走,而不是大言不惭说什么开城门,”提起这件事,祁镇就没好气,“更何况她该及时告诉我,而不是让我跟胡文生那个外人一样,最后一个知道。”
“你就是介意她没提前跟你说吧。”宋莲横了他一眼。
祁镇气结,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跟你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别说!”宋莲语气也不太好了,“这些道理你刚才怎么不跟她讲,对着我絮叨有什么用。”
“你看她那态度,是愿意听话的人吗?!”祁镇深吸一口气,在宋莲开口之前摆摆手,“先前她说要进军营做事,我还由着她的劲儿,如今看来她还是太过浮躁,虽然只是小小参将,却也代表整个祁家、整个祁家军,一旦出了问题,便会将所有人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宋莲皱眉:“你什么意思?”
祁镇却不愿再多说,摆摆手便离开了。
宋莲看着他急躁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转眼便到了四月底,路边的树都抽芽了,积雪也已经全部化去,冯乐真收到庆功宴的邀请函时,刚跟胡文生田间地头走了一趟,脚上的泥都还没擦。
“庆功?绯战还没抓到,她就敢堂而皇之地庆功了?”冯乐真扬眉。
阿叶正蹲在地上帮她脱鞋,闻言赶紧回答:“祁参将说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冯乐真笑了:“这个祁景仁,可真是狂妄。”
“庆功宴在军营举行,本就是露天的席面,还在晚上开始,如今天气虽然暖和了些,但奴婢还是多给殿下准备件衣裳吧,免得到时候冷。”阿叶说。
冯乐真点了点头,由着她安排。
阿叶笑笑,帮她换好衣裳后刚要出门,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殿下……傅大人从红山寺回去了。”
冯乐真眼眸微动:“他妥协了?”
当初被送进红山寺,是因为不肯接受赐婚,如今既然能出来了,是不是代表接受了皇帝的条件?
“是皇上妥协了。”
冯乐真一顿:“怎么会?”
自从上次被教训过后,阿叶便再不敢自作主张隐瞒京都传来的消息:“没有傅大人辅佐,皇上忙中出了不少差错,只好亲自将他迎回去。”
冯乐真笑了一声:“从前傅知弦不在朝中做事时,也没见冯稷出什么错,怎么他这回去了一趟红山寺,冯稷就开始乱了?”
“您的意思是……傅大人故意给皇上使绊子,叫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阿叶一点就通。
冯乐真垂眸抿了一口茶:“傅知弦这个人啊,有时候也是卑鄙得厉害。”
说罢,自己先笑了,“又卑鄙,又厉害。”
“傅大人……确实是挺聪明的。”阿叶讪讪。
冯乐真脸上的笑意淡去,唇角还扬着,可眼底已经是一片沉静:“聪明,却也不够聪明,冯稷一直担忧他会与本宫再有牵扯,如今答应赐婚是最好的证明方式,偏偏他拒绝了,只怕要花更多力气,方能重新得到冯稷全部信任。”
阿叶闻言,小心地瞄了她几眼。虽然已经吃过教训,可每次跟殿下提到傅知弦,她还是忍不住察言观色。
没办法,殿下七岁与傅大人相识,十二岁重逢,断断续续地到十六岁订婚,一直到今年殿下二十二岁,可以说傅大人贯穿了殿下绝大多数的人生,血与肉早就和她长在了一起。虽然殿下从来云淡风轻,但剜肉割骨之痛又岂是轻易能掩饰过去的。
阿叶至今想起她在京都最后那段时间的反常,仍觉心痛不已。
“也许……”一片安静中,阿叶小心翼翼开口,“在殿下之后,其他女子再也入不得傅大人的眼,他才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肯接受赐婚呢?”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傅知弦,”冯乐真笑了,“事情没谈成,无非是权衡利弊之后发现不划算罢了,他刚与本宫退婚,若是此刻再接受赐婚,势必会彻底得罪本宫在朝中的势力,相比此事带来的麻烦,皇帝的信任、新妇母族的扶持,也就都不值一提了。”
阿叶嘴唇微张,听得一愣一愣的。
冯乐真看到她这副样子便觉得好笑:“很奇怪吗?早就跟你说了,在滔天的权势与财富面前,情情爱爱又算得了什么,偏你从不当回事。”
沈随风进门时,恰好听到这一句,他脚步一顿,淡定往屋里走:“殿下这么说,真叫人伤心啊。”
“本宫又没说你。”冯乐真扫了他一眼。
沈随风轻笑:“所以我于殿下而言是不同的?”
“当然。”冯乐真直接回答,笃定得仿佛从未经过思考。
阿叶一看这俩人又开始了,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个人,沈随风将她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冯乐真失笑:“怎么喝得这么急?”
“给陈尽安讲了一上午的课,他连杯水都不给我喝。”沈随风告状。
冯乐真扬眉:“本宫记得已经给他请了夫子。”
“那夫子水平不行,不如我来教。”沈随风反驳。
冯乐真失笑:“但尽安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他不识好人心。”沈随风抱臂。
冯乐真与他对视片刻,眸色温和了些:“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忙,你独自待在家里无聊了吧?”
沈随风顿了顿,笑:“每日里教教陈尽安,再设个义诊摊子给百姓看看病,倒也不算无聊。”
“等忙过这阵子,便好好陪你。”冯乐真抱住他的腰,闻着他身上干燥草药的气息,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沈随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经意抬眸间,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到院中新种的芍药,再往前便是高高的院墙。
往年这个时候,他或许正在翻越高山,和带路的百姓一起去救困在山里的猎人,也可能趟过溪流,去治一种化雪之后才会出现的疫症。他或许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救了很多人,而现在……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姑娘,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而现在,他成了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栖息的海岸,她累了倦了时最大的靠山。
也挺好。
祁景仁邀请函递得晚,冯乐真收到的第三天,就得去赴宴了,她本来想带上沈随风的,但一想到他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便没有再提。
宴席设在军营,是整个营关最安全的地方,冯乐真只带了阿叶和陈尽安两个人,出门的时候看到沈随风坐在树下看书,白衣胜雪,衣带飘飘,漂亮得不像凡人,却随意靠在树上,任由飘下的叶子落在身上。
冯乐真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也是穿着这样一件白衣,谪仙一般,却坐在小马扎上给炉子扇风。
东宫娘娘烙大饼,皇帝扛着金锄头下地。她当时脑海突然冒出这句话,却觉得适用无比。
而如今也是相似的场景,他还是那副闲散样子,却又与从前不太相同了。
哪里不同呢?冯乐真想不通,只是隐约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沈随风。”她唤他。
沈随风闻声抬头,看到她后露出温和的笑容:“要出发了?”
“你想吃什么,本宫给你带。”冯乐真也笑。
沈随风认真想了半天,道:“军营宴席该有篝火,殿下给我烤个饼带回来吧。”
“还要别的吗?”冯乐真又问。
沈随风摇了摇头:“没有了。”
冯乐真答应一声,阿叶在后头悄悄戳了一下陈尽安:“你有没有觉得……”
陈尽安眼眸微动。
“他们越来越像夫妻了?”阿叶说出下半句。
陈尽安垂下眼眸:“不知道。”
“你又不是没长眼睛,怎么会不知道,”阿叶莫名的看他一眼,随即感慨,“殿下当初跟傅大人在一起时,似乎也是这般,寻常百姓那样的生活于殿下而言,是难得又少有的,她若愿意跟谁这样,那便是顶喜欢那人了。”
陈尽安仿佛一块沉闷的石头,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阿叶却不肯放过他:“说真的,你觉得沈先生如何?”
“……很好。”陈尽安终于开口。沈随风样貌、才学、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好,是这个世上难得能配得上殿下的人。
“我也觉得不错。”阿叶仿佛婆婆挑媳妇。
陈尽安不再接话,察觉到冯乐真要来后,便立刻上前迎接。
三人一同出了门,经过集市时听到热闹的吆喝声,没忍住又停下来买了些吃食,耽搁之下等到军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祁景仁仿佛憋了一口气似的,将能邀请的都邀请了,冯乐真一到军营,周围便响起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参见殿下。”祁景仁上前行礼。经过这次的事后,她对冯乐真的态度略微好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敬而远之。
冯乐真颔首:“参将辛苦,不必招呼本宫,且去忙吧。”
“卑职带您去落座。”祁景仁道。
冯乐真点了点头,便随她去了主位。
今日的庆功宴是祁景仁一手操办,只是跟冯乐真寒暄的功夫,便有三五个人来找了,她眉头皱了皱,正要说些什么,冯乐真主动道:“让尽安去帮忙吧。”
祁景仁一顿。
“从前在京都的府邸时,他在后厨做了三年,设宴摆酒这些并不陌生,有什么不懂的,让你后厨的人问他就好。”冯乐真不紧不慢道。
军营的伙夫做菜不是问题,可该怎么上菜、前后次序有什么讲究,却基本是一窍不通的,现在有经验丰富的人能帮忙,祁景仁自然不会拒绝,于是立刻受了这份好意。
“多谢殿下。”
冯乐真看了陈尽安一眼,陈尽安立刻去帮忙了。
“你也去忙吧。”冯乐真又对祁景仁道。
祁景仁不再客气,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离开了。
阿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由得多看冯乐真两眼。
“看什么?”冯乐真眉头微挑。
“……没事,就是觉得殿下对她太好了些。”阿叶小声道。
冯乐真笑笑:“是得好点,本宫今后的大业,还得看她呢。”
阿叶一顿,不太懂她的意思。
离开宴还有大半个时辰,别人都是携妻带子的来,一家一桌好不热闹,唯独主位之上,冯乐真单独一人,瞧着有些孤零零的,有不拘小节者上前请安问好时,还会多问一句沈大夫怎么没来。
营关民风开放,冯乐真又没刻意藏着掖着,是以她和沈随风的事大家都知道。
“他今日事忙,本宫便一个人来了。”冯乐真笑着回答。
等所有请安的人都离开后,阿叶叹了声气:“真该让沈先生也来。”
“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他总要习惯的,总不能殿下以后参宴,他次次都不参加吧?”阿叶皱眉。
达官显贵之间的宴席,并非只是吃吃喝喝,利益往来、相互试探的时候很多,从前傅大人和殿下在一起时,两人便时常配合默契,许多事都在宴席上谈成。
若是沈先生始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那岂不是以后都只能殿下一人单打独斗?
“他不喜欢的事,本宫不会勉强。”冯乐真一脸淡定。
阿叶心里叹了声气,转而聊起别的:“祁景仁怎么将庆功宴办得这样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立了什么大功呢。”
“若非她抓到假冒绯战的人,那整个营关都要背上放走质子的罪名了,难道还不算大功?”冯乐真打趣。
阿叶耸耸肩,表示不懂,冯乐真想起祁景清前些日子说过的祁镇和祁景仁因为庆功宴吵架的事,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半个多时辰转瞬即过,开宴的时间都到了,祁景清都来了,祁镇却还没来。祁景仁脸色不太好看,但依然选择准时开宴。
“你爹跟你妹这场架吵的,有点凶啊。”冯乐真面带微笑正视前方,仿佛跟旁边的人不熟。
身份使然,她的座位跟祁景清的很近,所以不必刻意大声说话,声音便能清楚地传过去。
祁景清这两个月来,只前段时间见过她一次,这是第二次见面,本想与她聊些别的,没想到她一开口便是自己的家事。
他苦笑:“这次确实难办。”
“可怜的姑娘,难得亲自办席,当爹的却不来捧场,这简直是堂而皇之告诉所有人,他没将这个女儿放在眼里。”冯乐真假模假样叹气。
祁景清无奈:“如今我一个头两个大,殿下就别取笑了。”
冯乐真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而已,生气了?”
“那倒没有。”祁景清看向她,眸色略微柔和了些。
冯乐真光顾着看祁景仁满场招待客人,一时也没注意到他,等偶然扭头对上他的视线时,不知他已经看了自己多久。
冯乐真心神一动:“怎么了?”
“殿下的口脂似乎有些花了。”祁景清不动声色。
冯乐真微微一顿,赶紧别过脸让阿叶检查。
“是花了,但不明显。”阿叶连忙帮她擦了擦。
冯乐真难得出这种丑,一时有些懊恼地看向祁景清:“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在下面,看不到,”祁景清说罢顿了顿,“也没功夫看。”
冯乐真一顿,才发现下面的人已经喝开了。她无言一瞬,又横了祁景清一眼:“下不为例。”
祁景清笑了,一双眼眸如皓月温柔,正周旋于文臣武将之间的祁景仁恰好看来,看到他的神情后微微一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冯乐真虽然经常看到祁景清笑,可每次看到都忍不住被惊艳,一时间什么脾气都没了。
“你这副皮囊,是生得真好啊!”她心生感慨,朝他举杯。
祁景清愣了一下,脸上突然染了一层薄红。为了遮掩过于外露的情绪,他急匆匆端起杯子喝茶,可喝到口中才发觉味道不对。
可惜晚了,他已经一饮而尽。
“拿错了?”冯乐真问。
祁景清的桌上也摆了酒,只是仅仅是摆着,旁边的杯子里则是刚煮的新茶,酒杯与茶杯同出一套,他拿错也是正常。
面对冯乐真的疑问,祁景清艰难点了点头。
“这酒不烈,更何况一杯而已,没有大碍。”冯乐真不当回事。
一刻钟后,他艰难从轮椅上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摇摇晃晃挤到她旁边坐下。
冯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