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带着一个大乾女人回来了。
三王子带着一个漂亮的大乾女人回来了。
去打猎的三王子猎物没打着,竟然带了个漂亮的大乾女人回来了。
只半日时间,流言便传遍了整个塔原王宫,连塔原王都惊动了,相比外面的纷扰,绯战的日暖阁里倒是一片安宁,院子里几个奴仆低着头打扫,不远处的寝屋房门紧闭,叫人浮想联翩。
屋内,绯战亲自在小炉上熬了一碗奶茶,等晾得差不多了才递给冯乐真:“尝尝。”
冯乐真看了一眼奶茶,浓白的茶里泡着炒米和牛肉干,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此刻晾得有些凉后,上头还飘着一层厚厚的奶皮子,瞧着倒也有几分食欲。
她在绯战笑盈盈的目光下接过来,垂着眼眸浅尝一口,腥膻味顿时直冲脑门。
看到她眉头蹙起,绯战哈哈大笑:“怎么,觉得味道太重?”
良好的教养让冯乐真没有立刻吐出来,而是慢慢咽了下去,然后盯着手里的碗看了半晌,又尝试着喝了一口。
绯战这次是真意外了,毕竟塔原的奶茶味道很冲,大乾人鲜少有能喝得惯的,更何况她这样吃惯了清淡的达官显贵,没有吐出来已经算给面子了,哪成想竟然又喝了一口。
冯乐真捧着碗,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一口,等到碗里只剩稠的时,朝绯战伸出了手,绯战微微一顿,回过神后立刻将自己的匕首递给她。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勉为其难用匕首扎了一块牛肉干吃下。
“初尝觉得膻味太重,多尝几口倒也觉得浓厚香醇,配上牛肉干……”冯乐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味道不错,难怪塔原子民喜欢。”
绯战见她还认真品鉴上了,无言许久后似笑非笑:“还以为你会贬低几句。”
“为何要贬低?”冯乐真眉头微挑,“一方水土,一方饮食,既然是数代子民挑选继承,自然有其可取之处,本宫若是吃不惯,那是本宫的问题,饮食何辜?”
她声音清亮平静,娓娓道来,绯战笑了一声,懒散地靠在柱子上:“不愧是本王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强夺回来的美人儿,说话就是好听。”
冯乐真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两人在屋里一直待到晚上,那碗奶茶带来的饱意已经散个干净,冯乐真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向绯战。
绯战勾唇:“想吃饭?那我们得先做点准备才行。”
冯乐真眼尾微挑。
一刻钟后,绯战踹开房门,不耐烦地叫人送热水和吃食进来。
奴仆们早就准备妥当了,一听到他说话,当即拿着东西往屋里去,结果一进门便看到一地碎衣裳,再往前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众人吓得一颤,赶紧低下头去,可余光还是瞥见被帘子遮挡的圆床上,隐约有红色血迹。
床里时不时传来抽泣声,众人只当没听见,送完东西便匆匆出去了。
当屋里再次只剩他们两人,绯战不紧不慢将门关上,这才扭头看向没了声响的床:“再不下来,饭菜可就冷了。”
床上静默片刻,传来冯乐真清冷的声音:“本宫衣裳被你撕成这样,如何下去?”
“撕成什么样了?”绯战混不吝地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帘,便看到冯乐真衣裳凌乱破碎,虽然勉强遮住了身前风光,但瓷白的手臂和双腿却露在外头。
绯战眸色暗了暗:“长公主殿下还真是尤物。”
冯乐真冷淡抬眸:“滚。”
绯战喉间溢出一声笑,转头去柜子里拿了件寝衣递过去,冯乐真披上,这才下床来吃饭。
晚膳十分简单,一碟子小饼,一碗羊汤,还有牛羊肉若干。
“没有青菜?”冯乐真蹙眉。
绯战:“塔原不喜青菜,先凑合吃吧,明日去阿母宫里给你摘一些就是。”
冯乐真只拿了一个小饼,绯战见状也不再勉强,自己将牛羊肉解决了大半。
晚膳简单结束,冯乐真便要沐浴。
绯战的寝屋不算小,虽然没分里外间,但浴桶还是有屏风遮挡,只是塔原的屏风比大乾的粗糙不说,长度也不够,只勉强遮到冯乐真的锁骨处,她略一抬眸,便能轻松看到外头的绯战。
“要我背过身去吗?”绯战嘴上这么问,视线却如有实质,停留在她还包着纱布的脖子上。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地将衣衫褪下,漂亮清秀的锁骨便暴露在绯战的视线里。他眼神沉了沉,却没有转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方才送进来的水放了一会儿,现在水温正好,只是等冯乐真简单擦洗一番后,水便彻底凉了。
绯战也不在意,等她出来后便用她剩下的水简单洗了一下,等水漉漉地回来时,就看到冯乐真蹙着眉头站在床边,正盯着床上斑驳的血迹看。
“怎么?”他问。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视线滑过他的汝环,落在他刚划过一刀的胳膊上,沉默片刻后凉凉提醒:“想骗过其他人,床上光有血可不行。”
绯战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在本王子这儿,只有血就够了。”
冯乐真一顿,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殿下睡吧,不出意外,明日说不定便会有人按捺不住了。”绯战说着,将染血的床单简单丢到一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冯乐真也不矫情,直接躺下了,结果她刚一躺好,某人也跟着上床了。
“你睡地上。”她说。
绯战笑着闭上眼睛:“别呀殿下,万一有人偷看呢?”
“你若连自己的屋子都管控不了,趁早送本宫回营关。”冯乐真声音微冷。
听出她言语里的认真,绯战睁开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后还是妥协了。
冯乐真见他老老实实回了地上,便也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接连赶了两三天的路,又演了一下午的戏,这会儿皆是疲惫至极,没过多久便各自沉沉睡去。
流言自他们出现在王宫里便没有停歇,经过一个白天一个黑夜的发酵,朝着越演越烈的方向去了。不出绯战所料,翌日一大早,便有人按捺不住寻来了,不过来人不是别人,而是绯战的亲生母亲,塔原王当初从大乾带回来的三妃骆盈。
听说骆盈来时,绯战正与冯乐真在寝屋里用早膳,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便放下筷子出去了。冯乐真淡定用膳,等快吃完时,绯战皱着眉头从外面回来了。
“她要见你。”他第一句话就是如此。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慢悠悠放下筷子:“带路。”
绯战叹了声气,难得有些头疼,领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我阿母性子单纯软弱,又不会撒谎,你我的事千万别对她透露半分,否则她一旦被套话,后果不堪设想。”
“嗯。”冯乐真早膳多用了些,此刻透着一股懒意,不想多说什么。
绯战又叮嘱几句,一抬头就看到她敷衍矜贵的神情。
“……殿下,”他难得无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你现在是被强掳来的,要不收一收自己的主子做派?”
“被强掳来,就不能当主子了?”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抬脚进了短厅。
绯战扯了一下唇角,只好随她进屋去了。
骆盈早已经在厅内等候,一看到冯乐真的容貌先是惊艳,随即意识到她就是被自己儿子抢回来的姑娘。她眼圈本就是红的,看得出是刚哭过一场,此刻对上冯乐真的视线,眼圈红得愈发厉害。
“姑娘,你受苦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讷讷抓住了冯乐真的手,“我已经叫了人来,会亲自护送你回家去。”
“阿母,”绯战皱眉,“她是我的人,我的日暖阁就是她的家。”
“你个不肖子别说话!”骆盈轻声呵斥。
绯战顿时闭嘴。
冯乐真见惯了他邪气嚣张的模样,还第一次看到他这般憋屈,唇角顿时有浮起的意思,只是在接收到绯战警告的眼神后,才淡定恢复面无表情。
“姑、姑娘,你有没有受苦……”骆盈握着冯乐真的手不放,一开口不知比对绯战说话温柔多少,“都是我不好,我教子无方,才会让他做出这等混账事,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回家的,绝不会再让他伤害你。”
“阿母……”绯战头疼得厉害,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块绊脚石会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你不要说话了!”骆盈是南方女子,说话总是温温软软,即便是开口呵斥,也带着一点软软的乡音。
可声音再软,也训得了儿子,绯战果然识趣闭嘴了,只求助地看向冯乐真。
门外有人来,无声向骆盈行了一礼,骆盈立刻安抚冯乐真:“姑娘你先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横了绯战一眼便出门去了。
等她一走,绯战立刻看向冯乐真:“殿下,帮忙啊。”
“你阿母非要送本宫走,本宫能有什么办法?”冯乐真反问,“倒是你,堂堂塔原三王子,真要留个女人,她即便是塔原王妃,只怕也无权干涉吧?”
绯战眉头紧皱,灰蓝的眸子如海面一般漂亮:“她总是哭哭啼啼,我若强留你,她只怕要日日来我面前哭,所以留下的话只能你来说。”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玩味一笑:“本宫不说。”
绯战:“……”
他正要再说什么,骆盈已经匆匆折回,进门第一句便是问他:“你没欺负她吧?”
“没有。”绯战深吸一口气回答。
骆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冯乐真:“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你可以离开了。”
绯战立刻看向冯乐真,眼底难得有一分服软。
冯乐真心里啧了一声,在骆盈又一次来牵她的手时,轻轻躲了过去。骆盈一愣,不解地看向她。
“我不走。”冯乐真说。
骆盈一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走?”冯乐真抬眸与她对视,“这位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她语气不算咄咄逼人,但天生的上位者气场,还是逼得骆盈说不出话来。
绯战看着自己愣在原地的母亲,默默别开了脸……他管不了她,就只能指望冯乐真了。
厅内安静许久,骆盈才讷讷开口:“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出身名门大家,规矩一向严苛,你儿子当初抓我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如今又毁了我的清白,让我彻底没了退路,我若这时候回去,你说我爹娘是会为了保护我与族老撕破脸面,还是为了家族声誉取我性命?”
冯乐真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冷戾,骆盈眼圈泛红,痛苦地捂住嘴。
绯战一看她要哭,当即就要安慰,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冯乐真便不悦开口:“不准哭。”
“呜……”骆盈强行忍住了。
绯战:“……”
“如今木已成舟,你再哭又有什么用,倒不如亡羊补牢,给我一个名分。”冯乐真顺势提出。
绯战一顿,突然看向她。
“对、对,名分……”骆盈哽咽一声,“我这就去找王上,求他给你们赐婚。”
绯战还在盯着冯乐真看,闻言当即沉下脸:“不过是一个玩物,玩够了扔了就是,也配做我的妻子?”
“又胡说八道!”骆盈气得捶他,“你个混账,怎就如此无赖!”
绯战冷笑:“我说不娶就不娶,我将来的妻子,一定得是塔原贵女,像她这样的……”
侮辱性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巴掌便扇在了他脸上,母子俩皆是一愣,齐刷刷看向突然动手的人。
冯乐真红着眼眶,似乎怒极:“你、你要了我的身子,凭什么不负责?”
绯战无言片刻,突然怒气冲冲地打人,骆盈一看他要动手,赶紧挡在冯乐真身前,外头偷听的奴仆们一股脑涌了进来,一时间场面热闹至极。
片刻之后,这一场混乱以骆盈险些哭晕过去收尾,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绯战勉为其难表示不再打人,也不会再反对这门婚事,骆盈仍不放心,坚持要将冯乐真带走。
“算了吧,”冯乐真却拒绝了,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样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阿母能护得了我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吗?我就留下,他若敢再动手,我就吊死在这里。”
骆盈闻言更不放心了,但在众人的劝说催促下还是离开了。
一大帮人轰隆隆来又轰隆隆走,转眼间狼藉的厅堂内就只剩两个人了。
“你阿母身子骨还挺健朗,这么久了才气昏头。”冯乐真平静评价。
“主要得谢谢殿下,当年要弄死我的时候还不忘我阿母的咳疾,特意派了大夫来塔原给她调养,害得我想恨你都恨不起来,”绯战摸一下自己生疼的右脸,啧了一声道,“殿下未免太用力了些。”
“谁让你言语羞辱本宫。”冯乐真一脸淡定。
绯战笑了,眼神邪气又危险:“我的羞辱是假的,殿下的巴掌可是真的。”
“怎么,你要打回来?”冯乐真抬眸与他对视。
绯战还真伸手了,只是没有打人,而是将她的手腕扯到面前,果然瞧见她的掌心发红。
“这是将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啊。”绯战笑了一声,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
冯乐真身子突然腾空,回过神时已经在他肩上趴着了,顿时皱起眉头:“干什么?”
“自然是带你回屋,”绯战说着,大步朝外走去,“不自量力的蠢女人,不过是被本王子玩弄一把,竟敢肖想正妻的位置,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本王子就不叫绯战!”
他没有收敛音量,院子里大半奴仆都听到了,一时诚惶诚恐地低下头,绯战风风火火地将人带回屋里,哐当一声便把门关上了。
冯乐真双脚一落地便抬手要打,绯战眼疾手快,直接将她的手腕抓住了。
“殿下,总动手不太好吧?”他说这话时,脸上还顶着冯乐真的巴掌印。
冯乐真挑眉:“本宫鲜少有亲自教训人的机会,滋味不错。”
“去床上打吗?滋味更好。”绯战邪气一笑。
冯乐真也笑笑,另一只手不客气地隔着衣料抓上他的汝环,绯战疼得顿时闷哼一声,却没放开她的手腕。
“殿下对我这儿还真是感兴趣啊。”他似笑非笑,眼神渐渐晦暗。
冯乐真勾唇,手上愈发用力:“确实感兴趣,不如你再穿上十个八个?”
“要那么多干嘛,一个就够了。”绯战揽住她的腰,用力往怀中一提。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松手了。
她一松开,绯战也松了手,随她到桌边坐下:“为何跟阿母要名分?”
“不破不立。”冯乐真只说了四个字。
绯战闻言笑了一声。
塔原虽重血统,但他这个所谓的杂种三王子,也不是全然没有上位的机会,前提是他能跟塔原大族结盟,而结盟最简单最牢固的方式,便是联姻。
如果她以大乾人的身份占了他正妻的位置,那这条路便堵死了……一个娶了大乾女人为正妻、自己本身血脉又不纯,且在塔原没什么势力根基的王子,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彻底绝了继任塔原王的可能。
“你当初在漠里的事上大出风头,已然暴露了野心,即便如今蛰伏,也叫人不敢不防,但娶了大乾女人后,你便从执棋人彻底变成了棋子,于你那些兄弟而言,执棋人是敌人,棋子却是可拉拢的对象,到时候你再行事,多少方便些。”冯乐真缓缓道来。
绯战似笑非笑:“都变成棋子了,行事再方便又有何用?”
“塔原王今年多大年纪?”冯乐真突然问。
绯战一顿:“六十有五。”
“六十有五,”冯乐真重复一遍,“这么大岁数,估计也生不出新的孩子了。”
绯战眼眸微动:“你什么意思?”
冯乐真笑了一声:“总共五个儿子,夭折两个,如今还剩三个。争储是大事,难免会斗个你死我活,若是再折损两人,你说……这王位会是谁的?”
绯战眯起眼眸,湛蓝的海一瞬间风雨欲来。
冯乐真倒了杯清茶,不紧不慢地推到他面前:“身为棋子,也是可以吃掉执棋人的,你到底比本宫幸运,多生了二两肉,储位继承顺理成章,不会有太多阻碍。”
绯战久久不语,直到面前的茶都冷了,才缓缓说一句:“我□□,可不止二两。”
冯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