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意如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粉红绣荷花齐襦裙,头戴鸾鸟翎羽翡翠钗的七八岁的小姑娘。
玲珑表妹怎么会在父亲书房?这是王意如的第一个反应。
书房是广平侯府内重地,就算他是父亲嫡长子,是圣人亲封的广平侯世子,也不能轻易踏入,怎么这位小表妹……
小表妹姓卢,名玉巧,小字玲珑。乃是王家大姑娘嫁与范阳卢氏二房嫡次子后,所生的小女儿,今年七岁。
王意如想起了前段时间得知的消息,「卢姑爷」得了些了不得的、不能说的脏病,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王意如还曾与父亲广平侯说起过此事,当时他想的是:「不知大姑母可会回娘家来再嫁?」
父亲广平侯的回复是:「卢家不是没人。」
虽说时下二嫁之风普遍,但有些世家大族就是要比旁人更拧巴几分的,他那大姑父刚死不久,卢家希望王家的姑娘再留几年也正常。
不过王意如当时看父亲态度平平就知道,若是大姑母想要再嫁,那真的是随随便便就能再嫁。毕竟,卢氏「不是没人」,他王氏也「不是没人」吶!
但王意如没想到大姑母会回来得那么快,而且这都不是快不快的问题了,所以--为什么玲珑表妹会在父亲书房!?
「嘘!」卢玉巧一把拽住了王意如,将这位大表哥拽下来摀住了对方的嘴。
王意如:「……?」他惊讶地扭头去看对方,却看见少女眉心那点血痣与她特意用「鸦黄」画的莲花眉心妆相得益彰,那一粒鲜红的小痣恰好就是莲花的花蕊。
其实王意如能那么快将卢玉巧认出来,也是因为对方眉心上这一点位置尤其显眼和特殊的血痣。否则他就算不脸盲,也真的很难认出这个几年前才见过一面的小娃娃。
卢玉巧眼神示意王意如安静,王意如本来又要开口问她怎么回事,但被犀利的眼神一瞪,他收声了。
而且很快,王意如也不用问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里头传来了父亲广平侯与一位妇人的谈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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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那小丫头,她的绿腰跳得是真的好,结果却是连跳都没能跳一段……」广平侯似乎只是在单纯地感叹些什么。
但另一个人却听懂了他的暗示,嗤笑一声,道:「那得怪你们小瞧了人家少年夫妻的真情。」
「真情?」广平侯差点要被自己这位大妹妹笑死,但他到底没有笑出声来。
什么真情?王氏出来的姑娘,和他这位王氏的家主说真情?一个丈夫刚死不到三个月,就准备回娘家来再嫁,更是准备要将女儿推向那天底下女人最尊贵的座位上的,野心勃勃的女人。
和他谈什么真情,她怎么敢的啊?
「身为你的嫡兄,我只给你一个忠告:太子类圣人。」广平侯的声音依然听不出喜怒。
王大姑娘却又是一声轻笑:「不过是遭遇了一次败走麦城罢了,兄长难不成是被吓破了胆子?这也未免太束手束脚了些,正因为『太子类圣人』,若是玲珑得以『青梅竹马两相伴』,岂不比今日之曹穆之要更风光!」
被外嫁的庶妹讥诮「吓破了胆子」,广平侯却依然平静,他活了那么大的岁数,见多了那些个自诩能傲然于世、搅弄风云,最后却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了。
对于这一类人在自己面前嚣张也好、叫嚣也好,广平侯的态度简单又朴素--沉默就是最高贵的轻蔑。
广平侯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如水:「王意如,圣人有训:非礼勿听。」
王意如不得不从外边进来,向人行礼:「见过父亲,问父亲安。大姑母一路舟车劳顿,有何所需可直接告诉侄儿。」
王大姑娘理了理自己衣裳,站起身来与王意如笑谈了几句,夸这个侄子真是越来越一表人才了,真是虎父无犬子,王意如应答自如。
完了王大姑娘施施然往外走,走到屏风的转角处,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如刀剑地直直射向了那一块阴影处。
一会儿之后,那角落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卢玉巧抿了抿唇,向广平侯行礼:「玲珑问大舅舅安。」
广平侯依然坐在原处泡茶,眼神都没往那边看一眼:「回去吧,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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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偌大的书房就剩下广平侯父子二人了。
王意如一声不吭地跪下,偷听是实实在在被逮住了的,这个说什么都辩解不了。
不过广平侯没有责怪这个儿子,而是端着杯盏在神游,也不知道是在沉思一些什么。
「阿耶?」很久之后,王意如跪麻了,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广平侯回神了:「起来吧。」
顿了顿,广平侯笑了一下:「王氏当下如烈火烹油,出了个王皇后,养大了他们的心了,一个个的,都真以为『换我上我也行』,呵呵。」
王意如沉默,沉默地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广平侯撑着下巴,摆弄着那杯盏:「太子类陛下,但更似那位出阁前她就斗不过的嫡亲小妹啊,她怎么那么多年了,光长年龄,不长脑子的?」
王意如……王意如他只能继续沉默。
「诶乖儿子你来说说,这卢家,是不是有什么能把媳妇儿养得睁眼宅斗、闭眼抓奸,养得人脑子空空的神奇魔法?」
王意如:「……」来自王氏当家家主的阴阳怪气,真是致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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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离开皇宫之前,先去了看了看小老虎,果然如他姐姐说的,这扎马步压根就没扎多久。
小老虎正生龙活虎地教训两只小黑狗子--
「是不是你们告的状?快说,是小青雀,还是小于菟!」二皇子手里拎着个细细的树枝,一边逼问,一边拿着树枝在摇晃。
这明明是在威胁,可是那两只小狗浑然不觉,快活地发出嘤嘤嘤的声音,哈着气,扭着屁股狂跳,去扑那细树枝,还嗷嗷嗷地张嘴去咬,拿来磨牙。
「哎呀!」二皇子不乐意了,把树枝抢走,「住口!你们两个,这不是在和你们玩,给我严肃点!」
两只小黑狗面面厮觑,歪了歪脑袋,冲着二皇子卖萌:「嗷呜?」
二皇子可耻地犹豫了:「……」啊!好可爱,怎么办,不想教训他们了,想抱抱,想亲亲!
就在二皇子犹豫着要不要扑过去狠狠挼一下这两只狗的时候,他发现湛兮过来了,立刻放弃了狗子,扑向了湛兮:「小舅舅你来啦!」
湛兮把他接住,伸手就rua他:「怎么就你在,你大哥呢?」
「大哥在我院子后面扎马步呢。」
「不是说惩罚结束了么,怎么还扎马步?」
二皇子挠了挠头:「他说反正明年也要开始习武了,到时候就得扎马步,提前熟悉熟悉。」
湛兮挑眉,刮了刮二皇子的鼻子:「那敢问尊贵的大虫儿殿下,你为什么不向你大哥学习,也去提前熟悉熟悉呢?」
二皇子露出惊恐脸:「咦!我才不要,扎那么一下,我就感觉我要失去我的腿和我的屁股了!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嘛,有些苦头,注定要吃,那我选择晚一点吃。」
「你啊,就是歪理多!」湛兮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脸,把他单臂抱了起来,进去找太子。
太子果然在一脸认真地「提前预习」,湛兮过去拍了拍他:「行了别弄了,虽说只是扎马步,但是吧,任何东西都需要有专攻此项的人来指点你,否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姿势和发力方式都不太准确,如此不仅没能练习好,反而有损自己的身体。」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湛兮说,「与其想着要私底下提前预习,不如现在期待一下你的生辰宴啊。」
太子觉得湛兮说的有道理,于是选择不偷偷加练了,他放松自己的腿的时候,湛兮突然蹲了下来,把脸猛地凑近。
太子被他吓了一大跳,猛地往后仰,差点摔倒:「曹国舅你干嘛!?」
湛兮瞅着这张泛红的、稚嫩的小脸蛋,他真的是实在想不出,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哪里就能冒出一朵烂桃花来?
总不能是打算搞一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曹国舅,你这眼神怎么这么诡异?」太子认真地瞅着湛兮的脸,企图从他眼神中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湛兮倏地一笑,突然伸手,一下子就揪住了太子的脸,揉揉揉:「骗你凑过来给我揉,你还真的过来了。」
和狗子玩作一团的二皇子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哈哈哈哈。」
太子努力挣扎,却无法逃脱湛兮的魔爪:「……」(气呼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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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早上才见了许氏父子,中午匆匆赶着冲入皇宫解救那两个难得又一块儿跳脱了一次的皇子,期间和永明帝商量了一下玻璃工坊交流大会的事情,最后又安抚了一下二皇子和太子……
等到湛兮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都黑了,刘氏那是直接给湛兮备上了宵夜。
让震惊的是,谭勇居然一直在将军府等他回来,从中午等到月上梢头。
得知有客人,刘氏直接叫容嬷嬷将宵夜送到了湛兮的院子里。
湛兮招呼谭勇过来一块儿吃,顺便问他:「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谭勇尴尬地摸了摸肚子,说:「等您的时候,管家很是热情,一直上糕点,小人已经吃饱了。事情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只是小人寻思着还是要尽早告诉您为妙。不过如今您回来了,倒也不打紧,您且先吃着吧!」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让谭勇觉得比较关键的事情,否则谭勇这种人精,不会那么不通人情到天黑了都硬要等着湛兮回来。
不过谭勇也说了,今日告诉他就行了,天都黑了也不差湛兮吃宵夜的这一时半会。
湛兮一边吃,一边问他:「管家说中午的时候,你是和子慎一起来的?他怎么先回去了?」
「兄长先回去给母亲做烧火做饭了,国舅爷您莫要怪罪。这几日兄长往您庄子上奔波,又要商量走六礼的事情,实在是劳碌,他中午也只是陪我过来一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久候您不归,他就先回去了。」谭勇仔细地解释。
湛兮表示理解,将面片汤喝完,让田姑姑进来收拾下去,又擦嘴净手,这才问谭勇:「现在说说看,你又发现什么东西了?」
谭勇开口:「那广平侯府……」
看他这突然开口,又突然收声的奇怪模样,湛兮挑眉,猜测:「怎么?那广平侯府又偷偷摸摸养了个女人?」
「额,这回不是偷偷摸摸的了,是光明正大的。是这样的国舅爷,王氏那位出嫁了的大姑娘,如今新寡了,她带着自家小女儿回了娘家来……」
因着这位王家大姑娘,卢家妇毫无遮掩的行径,谭勇没怎么使劲儿,就大概知晓了这一位的事情。
「据说在闺阁时,这一位,就与王皇后不太对付。因着其性情暴烈,而心机城府又……又不太足够,所以在早年闹了许多笑话……」
永明帝当年答应与王氏联姻的时候,王氏嫡脉有两个姑娘未出阁。
其一就是庶出的大姑娘,这一位年纪稍大,之所以还未出阁,那是运气不好,成了望门寡,当时正在寻觅第二个如意郎君。
其二就是正值妙龄,尚未议亲事的王家嫡出小女王敏君了……
说真的,当年王家要是没打算和永明帝结仇,那这位庶出大姑娘真的没半点被选择的可能性。
湛兮完全不理解谭勇口中那些「闹出了些笑话」--闺阁争斗。
「她回娘家就回娘家吧,」湛兮无语地说,「怎么,她难不成还想要以二寡之身,三嫁帝王?」
「这个她应该是不敢想了,不过她敢想点别的。」谭勇继续尴尬挠头。
「她想什么别的了?」
「她使了婆子到铁匠铺要打一把剑……用来剑舞的那种剑、最好参照飞将军的宝剑的剑……」
湛兮面无表情地看着谭勇。
谭勇苍蝇搓搓手:「都是我偷听到的,我当时在和铁匠铺的学徒好兄弟喝酒。」
好嘛!飞将军的剑、剑舞!
「烂桃花」,原来是你!
王皇后的棺材板真的要压不住了,你们这群人,怎么那么多骚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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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这边对「烂桃花」虎视眈眈,另一头「烂桃花」本人却也并不想当烂桃花。
广平侯府,后宅。
「您从前让我学剑舞,学《飞将军满堂势》,我以为是希望我不逊色于世间男儿,三岁伊始,我日日苦练。却不料,您是为了这个!?您竟然是为了这个!」
怒意蓬勃的女孩摘下挂在墙壁上的秀女剑,一把丢在了地上,还愤愤不平地踩了两脚:「我今儿个告诉你,我今后不再学剑舞!我可作画弹琴,却再不要舞剑!」
「住口!反了天了你!」然而她的母亲却并不受她的威胁,反而还更加强势了起来,要婆子直接将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女儿按住。
婆子嬷嬷就要上前--
「我看你们谁敢!?」卢玉巧捡起了地上的剑,一把脱去了剑鞘,长剑一挥,怒道,「我可是卢氏女!你们谁敢碰我!」
「卢氏女?」王大姑娘发出了一声冷笑,对上女儿含泪的双目,冰冷又残忍地开口,「可是你爹已经死了!他死了!你闹够了没有!一个没有父亲,没有兄长做后盾的女子,倘若找不到一个尊贵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想清楚了没有!」
「我千辛万苦给你找到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去抓住?啊!我是你亲娘,我还会害你吗?你看看你前头的两个姐姐,她们的婚事,哪一个不是个顶个的好,要不是如此,我未生男儿,你以为你在卢家的日子能好过!」
卢玉巧只感觉眼眶里的泪水滚滚落下,她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努力让自己口齿清晰:「无论如何,我姓卢,我随时可以回去。」
「是啊,你可以回去。」王大姑娘挥挥手,让婆子们退下,她指着大门,对卢玉巧说,「走啊!你走啊!有本事你现在就滚回去!」
卢玉巧猛地往前跑了两步,却被母亲如同鬼魅一般在自己身后幽幽响起的声音拦下--
「你考虑清楚了,你是卢氏嫡脉二房二老爷的嫡三女,你前头还有大房三个老爷的一群女儿,还有二房大老爷的两个嫡出女儿,你还有嫡出姐姐近十个未出嫁……而比起有父母为之筹谋的她们,你有什么呢?」
王大姑娘明明没有做什么,只是幽幽地说了几句话罢了,可是卢玉巧睁着眼睛,看着的黑黝黝大门外,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看不见的,无形的蛛丝缠住了手脚,让她再难往前迈出一步,哪怕只是一步。
「你爹死了,而你娘我……是不会为他守寡的,那个狗东西,他不配!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你不抓住这次机会,你不相信你亲娘,那你回去吧,回卢家去,回去向你那群伯父伯母摇尾乞怜去吧!」王大姑娘最后说。
卢玉巧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猛地跌倒在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王大姑娘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女儿:「先用秀女剑练着,待长剑打好了,你再刻苦一些,好好练。距离太子生辰,还有半个月,抓紧时间。」
卢玉巧没有回应,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真是可怜吶……」王大姑娘似乎是在感慨,又似乎是在讥诮,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蔑。
她拢了拢自己的披帛,优雅地迈开脚步,要往外走去。
突然,卢玉巧出声了:「可怜的不是你吗?」
王大姑娘脚步一顿:「什么?」
卢玉巧缓缓抬起了一张泪痕遍布,眼神却凶狠的脸,咬着牙重复道:「可怜的不是你吗?她活着的时候,你争不过她,斗不过她。她死了,你要强迫你的女儿学她的《飞将军满堂势》,去讨好她的儿子。」
「她是死是活,你在她面前都只是可怜虫!你嫉妒她、羡慕她、对上她,你就只能无能狂怒。」
「王慧君,你真可怜!」
「啪--」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卢玉巧的脸上,将她打得头都磕在了地上。
可卢玉巧没有喊痛,反而嘻嘻怪笑了起来。
予兮读家
屋外,灯火阑珊处。
王意如听得瑟瑟发抖,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家就没几个正常人,他小心翼翼地出声:「阿耶?」
广平侯抚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怕什么,不过是疯婆子回娘家发疯来了。」
「阿耶,我觉得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不能让她拖累我们吧?
「唔,说起来好久没和亲家联络了,你去,叫人快马加鞭,给卢家长房和二房的两位大老爷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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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猜测辅助系统所谓的「烂桃花」,估计是想走「青梅竹马」的路线的。
但是实话实说,这个难度太大了!王皇后要是还在世,时不时让家中的夫人们进宫来陪自己赏赏花、聊聊天什么的,夫人们带着自家小孩,如此才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让王大姑娘的女儿和太子处成青梅竹马?这还没让刘氏那个还没赶到将军府来的侄女儿,和二皇子处成得亲亲热热更简单,至少他姐姐还活着,就在皇宫里头……呸,说什么鬼东西。
湛兮决定把这事抛到脑后,这个任务一点都没有难度,大不了他直接让自己变身成人形电灯泡,疯狂照亮太子。
翌日,湛兮神清气爽地起床,用过早膳后,准备去上官府上,探望一下那个一同喝酒还没醉结果受到惩罚最严重的无病同学。
与此同时,紫微城内。
看着前头那些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宫人,站在树梢上的江离叹道:「举办个生辰宴,当真是不容易呢,提前这么久就得开始准备了。」
屋内查阅数据的甄道藏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否则呢?太子生辰宴还要临时临忙地弄?你以为是你么?随随便便糊弄过去就好了。」
江离当然听出了对方口吻中的鄙视,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开口就是精准扎心:「是吗?说起来,夫人本该是参加筵席的人呢,怎么会和在下一起,只能远远眺望呢?」
甄道藏咬了咬牙,不吭声,继续忙碌。
「夫人同许氏父子打过交道了么,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江离问。
「是能与你、我,形成微妙平衡的人。」甄道藏说。
江离抬头看了看天,天光透过面具,落在了眼部周围,暖暖的,他阖上了眼睛,享受着这日光:「如此甚好,他们能为不良人提供更多的情报支持,做好自己的本职,便已经是极好了。」
甄道藏本来不想理这没文化、只会舞刀弄枪的家伙的,但是有一件事困扰她很久了--
「你下次喝了酒,能不能洗一洗自己?我与你共事,实在是受到很大的折磨。」
但是江离的反应却让甄道藏很意外,因为江离似乎完全不知道甄道藏在说什么。
「酒?什么酒?我并未喝酒。」
「可我明明闻到了……」
甄道藏猛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去,在江离站立的那棵树下,仔细地闻,笃定:「确实就是有酒味。」
「是什么酒?」
「好熟悉,似乎是故地的酒,还有一股很像益母果的味道。」
江离的瞳孔一缩,眼神倏地锐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