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白允川的心情郁闷到了一个极点。
一开始的时候, 白允川以为李映池这样煞费苦心的骗他,是因为对他有所图谋。
他想,若是图谋自己原本的身份, 那李映池就应该上赶着巴结他,对他无微不至, 祈求他在恢复记忆后赏赐金银财宝。
若是图谋自己的英俊相貌,那李映池就应该每天都黏着他, 对他甜言蜜语, 等着他心软后乘机将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实际上李映池现在整日往村长家跑, 连早饭都不愿意在家吃了。
白允川风吹日晒地干了一天农活,晚上回到家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紧闭着的破木门。
他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被捡回来做苦力的可怜孤儿,所以李映池才会不黏着自己。
可那村长家的大儿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到底是凭什么, 能把这小骗子迷得三迷五道的。
村上唯一一位见多识广的举人老爷?
那正好。
白允川剑眉微挑,黑沉眼底中戾气一闪而过,他倒是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备受欢迎,特别是备受李映池欢迎的举人, 看看他是不是真那么见多识广。
如果真是,那么想必这位举人一定能看出他的玉佩代表着什么。
等他找回自己的记忆, 他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 然后再狠狠地惩罚那个可恶的小骗子。
无论如何,他这次都绝不会再动摇一丝。
听闻蒋寻墨这几要去县衙里接管一些事物, 出了远门,白允川敏锐地发现李映池最近都很少出门了, 甚至有一天中午还来给他送了饭。
虽然又是两个干瘪的窝头,但这次李映池还多送了壶水。
他不明白李映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难道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吗?
总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想他的时候就丢给他点骨头,不想他的时候,就压根像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一样。
别以为对他示好,他就会原谅李映池那些欺骗他的行为。
这样想着,白允川洗碗的动静更大了,霹雳乓啷的,像是下一刻就能把碗砸碎。
闻声,李映池从卧室中探出头,看向院子中的白允川,神色有些迷茫,“你在干什么呢?”
白允川整个人蓦地一僵,手下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放轻,“我在洗碗啊。”
说真的,李映池觉得白允川最近变得很奇怪。
自从上次去村长家扑了个空,还遇到了那个讨厌的蒋明浩,他就很少出门了。
本来他出门就是为了做任务,可蒋寻墨不在,别人又不欢迎自己,他再过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再加上最近日头越来越晒,实在不适合出门,他便完全打消了做支线任务的念头,准备等到蒋寻墨回来之后再去找他。
但不知道这跟白允川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少出了几天门,白允川就整日整日地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那眼神如影随形,就好像是在控诉他是一个负心汉似的,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虽然李映池的确是欺骗了白允川,但白允川知道真相后也并没有对他很生气的样子,二人相安无事许久,李映池便觉得这样随意胡弄过去也行,只要世界线不崩盘都好说。
前几天的时候,系统给他发了个支线任务,需要他前去监督一次白允川的农活进度,进一步地压榨男主。
而那天他瞧见白允川自己准备了午饭,于是中午时他便只是意思意思地带了点吃的出了门。
中途又因为实在太热了,折返回家拿了壶水,准备在路上喝。
可当他在田间找到白允川后,还没来得及说那水是自己喝的,两个窝窝头和水壶全被白允川拿走了。
那速度,就像李映池天天在家虐待他,不给他饭吃似的,虽然家里其实一直是白允川自己在管饭。
“白允川……”他扯住白允川袖口,试图阻止男人喝水的动作。
“嗯?”白允川从喉间挤出一声疑问。
李映池忍不住舔了下干燥的下唇,“那个水是我喝过的……”
“咕噜咕噜……”
但他的话并没能阻止白允川,李映池拉扯不及,眼睁睁地看着白允川猛然仰头,将剩下的水一口全灌了下去。
白允川伸出手随意擦过下巴,弯下腰将水壶还给他,表情是不似作假的愧疚,“哥,我太渴了,一不小心就喝完了。”
那天实在是太热,他在田间被晒得汗流不止,也没心思发脾气,看见支线任务完成了之后便皱巴着一张小脸离开了。
可之后,白允川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的时间更长了。
-
在几天后的傍晚,蒋寻墨回了田平村。
这消息是李映池和白允川在院子里乘凉时一同听见的。
白允川最近和邻居大爷学了手木匠活,用竹子弄了个摇椅放在院子里,为了不磕着人,还特地放了层薄毯。
李映池当时就躺在那椅子上,而白允川正在石桌上切着西瓜。
听见这消息,李映池眼睫微颤后睁开了眼,轻摇了摇扇,将黏在脸颊边的发丝拨开,困顿的大脑慢吞吞地开始思考支线任务的事情。
白允川切瓜的动作一顿,将李映池的反应收入眼中,下一刻瓜皮被一分为二的脆裂声响起,淡红的汁水顺着刀锋缓缓留下。
“冰镇好的西瓜,不要吃太多。”
“唔。”
第二日如往常一样,清晨时天刚蒙蒙亮,白允川便起了。
煮好早餐后他唤了几声李映池,没得到回应,他也没再说话,从挂在衣柜旁的衣服口袋里拿走了玉佩便出了门。
这一次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往农田走去,而是如李映池一样,走向了田平村里装修最为豪华的李府。
到了之后,白允川对门仆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们大公子,想要拜见一下。
门仆仔细瞧了瞧他,觉得来者颇为矛盾。他的穿着打扮着实磕碜,可他浑身气度非凡,模样更是俊美得不像是这山里村里能养出的人。
“你所谓何事?”门仆问道。
白允川看出他的犹豫,将口袋中的玉佩拿出,“为这玉佩而来。”
那玉的模样和品质,就算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不是凡品,门仆咽了咽口水,“我这就带您去找大公子。”
推开书房的门,白允川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主位上阅览书籍的男人,模样清朗,气质儒雅,周身带着股文人气质。
想必这就是让李映池流连忘返的那位举人,蒋寻墨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有些冷淡地勾了勾嘴角,想不出李映池为什么对他另眼相待,明明他瞧着平平无奇极了。
对上蒋寻墨看来的视线,白允川微微躬身行礼,“见过蒋公子。”
蒋寻墨微微一愣,说实话,在他考取举人功名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再用公子来称呼他了,被这么突然一唤,心中竟莫名有些别扭。
他摇头浅笑了声,对自己的无端想法感到荒谬,起身扶起白允川,“公子客气,不知您来是所为何事?现在天色才刚亮,您大概是有很急的事吧。”
“是很急。”白允川也没和他客气,“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拿出玉佩递给蒋寻墨,“我失忆之后忘记了所有,这一块玉佩是从我身上唯一留下的,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蒋公子你是我们这儿唯一的举人,才识过人,见多识广,所以我想找你帮我查出我的真实身份。”
闻言,蒋寻墨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允川的脸,拿起了手中的玉佩,开始细细端详了起来。
此人所言不假,这玉佩背后确实刻着一个姓名,但他并不认识这个名字,只能从材质上判断出玉佩的主人身份不低。
不过地位崇高的人哪会轻易让他人知晓自己的本名,这使得本就大海捞针的查找会变得更加困难。
蒋寻墨本想拒绝眼前的人,告诉他自己也无法做到帮助他时,玉佩背面的奇特花纹骤然吸引住了蒋寻墨的视线,正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停在了喉头。
玉佩背面的花纹像鲜花似地勾勒着,而花瓣内部却残缺破碎,有一种凄厉的视觉冲击感,是一种很独特且极为少见的图案。
独特而少见并不是让蒋寻墨愣住的原因,而是因为,这个图案他曾在某处见过。
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那一处见过这个图案,可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花纹极为重要,也极为危险。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站在房间内,白允川以为蒋寻墨是不想帮自己,他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个举人不过如此,碰上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只懂得放弃。
“我相信蒋公子不会拒绝我这位失去记忆的可怜人请求的,对吧蒋公子?”
这语调之中的怪异感多得几乎要溢出来,蒋寻墨不是傻子,能隐隐约约感受得到眼前人对他莫名的敌意。
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图案所吸引住了,根本无暇在意白允川的语气。
他用手指轻轻临摹着那个奇特的图案,“我好像见过这个图案,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白允川毫不意外地“啊”了一声,“就连蒋公子也不知道吗?”
“我会帮你找到的。”蒋寻墨抬头迎上白允川的视线,“过几日我会回县衙,这个玉佩,就先放我这吧。”
那玉佩被蒋寻墨拿在手中,白允川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似在看什么毫不关己的物件似的,“可以啊,那就先多谢蒋公子了。”
等蒋寻墨转身将玉佩小心收进一个盒子里后,回头发现白允川还站在原地,正不时看向门外,他有些不解。
“白公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蒋寻墨拿起本书坐回原位,赶客的意图显而易见。
估计是以为白允川担心自己拿了他的玉佩却不帮他,还耐心地添上了句:“我答应了你的事不会食言,还请放心吧。”
白允川抱着胸站在门边,听见他的话后也没有动作,反而突然开口说道:
“心心念念着你的客人又来了,真是……哼。”
蒋寻墨没听清,抬眸问道:“您刚刚说什么又来了?”
“小、娇、客。”
李映池扯着自己沾上露水后微微湿掉的裤腿,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他羽睫翩跹着抬起,小脸上扬看向书房内,微微抬起嘴角笑意半显,刚要唤一声举人老爷。
下一刻,那笑僵在了嘴边。
“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