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早晨, 天还将亮未亮之时,修真界各大门派便已齐聚在秘境外。
在短暂的开启时间内,数千名实力非凡, 来自各个宗门的年轻弟子鱼贯而入,传送阵法的光芒不断闪烁, 原本还拥堵的人群顷刻间便只剩零星几人。
秘境关闭的那一刻,修真界们的新鲜血液也正式地开启了这趟秘境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传送阵的终点并不固定。大部分同宗门的弟子进入秘境之后, 都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
面对不熟悉甚至是有些敌对的门派弟子,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独自行动。
秘境之内一切机遇和宝物都需要靠他们自身的实力去获得。
无论是同门师兄弟, 还是其他门派的人,在这时候都已经成为了竞争对手,傻子才会想着结盟。
不过还真有人向云简舟提出了结盟。
他一无丰功伟绩,二不过刚开始拜师学艺,有什么值得结盟的, 大抵还是清池仙君亲传弟子这个头衔过于吸引人,云简舟一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在秘境里找到的稀奇玩意之后都是要给自己师尊的,哪有礼物提前给别人看的道理。
就这样, 云简舟一人一剑,头也不回地往秘境里去了。
秘境内的情况如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机遇与危险并存。
上古秘境内多是从前仙界遗留的东西, 危险食人的花草,看似无害实则满嘴獠牙, 一口便能咬死一个人的猛兽,但凡松懈一秒都可能会在这里丧命。
这还仅仅是边缘地带, 不难想象再往里走会遇到怎样可怕的情况。
这一次进来的弟子们虽然是各门派最为得意优秀的弟子,但面对这样的上古秘境仍然是有些吃力。
他们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 且对手并不是墨守成规的修真者,而是一群没有理智的仙兽妖草。
它们有着上古秘境的蕴养,只是待在这里修为就已经堪比修真者,还不怕疼也不懂得害怕,一旦被攻击就会发狂,使出的招数皆是直冲人类命门,不死不休,叫人难以招架。
一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知深浅,在探索秘境的路上难免招惹到那样的东西。
他们被突然发难的仙兽妖草打得措手不及,一开始时还想着要反击,最后落得一身狼狈,在秘境里仓皇逃窜着,好不热闹。
在这样一群狼狈的弟子里,略显轻松的云简舟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说句不该说的,那些难缠的东西在云简舟看来,与他上一次跟自己师尊比试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更为刁钻,更为难缠,更为锲而不舍。
不过好在云简舟最为出色一个特点便是悟性极高,他能很快地察觉到对手的出招特性,找出破绽以及应对方法,从而逆转局势。
也因此,别人苦恼的秘境怪物,一到云简舟这里,就变成了练习剑术增加经验的辅助工具。
云简舟那样闲庭漫步的模样,让不少疯狂逃窜的弟子注意到了他。
他的出现堪比一道曙光,那些弟子逃命都来不及,这时候也不想着寻宝了,现在就想要跟在云简舟的身后保住小命。
可跟着跟着,他们就发现方向越来越不对劲。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是靠近秘境中心的地方了,按照这个方向再往里走,就会彻底进入秘境中心。
秘境的外围都如此困难重重,秘境中心会是怎样情况?被折磨得狼狈异常的弟子们根本不敢想。
看着云简舟头也不回地往里走,身后的弟子们面面相觑,眼神惶恐,他们还是不要掺和难度这么大的事了吧……
最终一群人还是选择留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前往秘境中心,并不是因为云简舟对自己的实力自信。
说真的,云简舟从来没有想过要往这么深处的地方走,比起那种得到秘境传承的虚无幻想,他还是更想留一条小命回去见自己师尊。
可当他踏入秘境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来自秘境深处的,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指引着他向秘境中心处前进。
当他越向里走,他就越发无法控制自己,完全失去了操控自己身体的能力。
最后,云简舟一脚踏进了不知名领域里。
再次睁开眼时,云简舟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青云门,回到了清池宫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宁静美好。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有人柔声叫出了他的名字,“云简舟,你怎么才来?”
下一刻,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带着些凉意,搭上了他的肩头。
云简舟随着那动作侧过身,看见了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只是此时的那张脸上,是云简舟从未见过的依赖神情。
青年看向他时,那清透如泉的眼眸里含着足以将他溺毙的温柔,饱满嫣红的唇瓣弯着浅淡的弧度,软声控诉着他的来迟:“不是说好了,今天要陪我的嘛,你是不是又练剑去了?”
云简舟愣怔片刻,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像是生气了,青年柔软的唇瓣抿起,快步走到了云简舟的前面,不再说话。
这时候云简舟哪还记得起自己原本在哪,周身的怪异被他彻底忽略,一整颗心全部飞到了青年的身上。
记不起来他和青年到底约定了什么也无所谓了,云简舟两步走到他身边,低着头特别顺口地道起了歉,“我怎么会说话不算话,今天一定陪你,练剑怎么可能比你重要。”
在云简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所处的环境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但好像根本没有人察觉到,二人神情自然地走进了小花园里。
时间他们就如同世界上最为亲密熟悉的人那样,每日每夜都待在一起,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夜晚,他们会靠在一起畅谈天上地下,大事小事,感受着彼此交织的呼吸,皮肤传来的炙热温度。
清晨,他会给青年梳头发,会帮青年挑选衣服,会给青年编织背云,而青年会披散着满头青丝,笑盈盈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他们之间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已经无人在意了,云简舟只知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二人分开。
云简舟完全地沉沦了。
什么秘境,什么修仙,什么剑道,全被他抛至脑后。
这里就是他的一生。
但最终,这样平静温馨的生活还是在一天清晨,被一声尖锐的兽鸣击得支离破碎。
不是烟消云散的那种虚幻式破碎,而是亲眼看着自己最亲密之人的面容,在眼前四分五裂的支离破碎。
幻想与现实交织的一瞬间,美好的梦境终于结束,残酷的事实揭开。
云简舟恍惚地抬起头,看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一个面容狰狞,看起来愤怒异常,体型堪比青云门内最高大山峰的巨兽正站在他的身前。
它周身围绕着泛着金色的光辉,昭示着它属于仙界的不凡来历,嘶吼间尖锐锋利的长齿粘连着血意,不知道有多少人曾丧命于此。
而现在,它的目标变成了云简舟。
若是李映池在这一定能够发现,这就是云简舟获得神剑的地方。
原剧情线里云简舟也是被指引着来到了秘境深处,闯入了封锁神剑的幻境之中。
获得神剑的方式也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只要破除了幻境,便能不受神兽威胁轻易地获得神剑。而幻境是根据人心中最大的欲望幻化而成,若是克服不了欲望,沉沦在幻境之中就会惹怒神兽。
试问谁心中会没有欲望,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可从前的云简舟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他心中只有修仙一事,也因此,原剧情线里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拿到了那把神剑。
但如今云简舟不再无欲无求,一切也都随之乱了套。
幻境消散,神兽身后的高台上所摆放的神剑自然也出现在了眼前。
彻底清醒过来后的云简舟看着暴怒中的神兽,神色平静地抽出长剑。
凡人尚不能接下修仙之人的一剑,人以筑基之躯能够抵御住神兽一击吗?
他猜不能。
如果他今日注定丧命于此,为何不放手一搏。
会走到如今这样的情况,终究是他自己所导致的结果。
死了也好,就当他为今日,为长久以来,那些深埋在他内心深处逾越的妄想赎罪。
生死之间,好似再多的苦难也显得不过如此,令人勇气倍增,又或者,那幻境中的短短几秒,便足以让他无言再面对青年。
总之,云简舟心意已决。
战斗一触即发,云简舟根本不是神兽的对手,他只能利用着自身优势不断地躲避着神兽的攻击,不断地靠近存放神剑的高台之上。
夺走神剑的那一秒,他也被神兽重重的一掌拍飞了出去。
清醒的最后一刻,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巨兽,云简舟吐出一口鲜血,感受着胸口处传来灼烧的热意,他艰难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那是护身符失效的昭示。
那样冷血无情的人,想来自己死在这里,他也不会在意。怎么这样恶劣的人,也会给他护身符呢,他真的会担心自己的死活吗?
李映池不会,因为他亲口说过讨厌自己,亲口说过自己不配成为他弟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把他当成弟子对待。
他早就知道了,可他还是好恨。
恨自己,也恨李映池。
无所谓了,云简舟虽然还留着一口气,但也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今日他注定丧命于此,这护身符给他拖延的时间,就用想念,还给它的主人吧。
云简舟忍不住想,他是真的要死了吗,幻境里的那一面,便是他与师尊最后一面了吗?
或许是吧,师尊怎么会来这里。
人真是贪得无厌,见了一面之后就会期待下一次见面,好在上天怜惜他,还愿意让他在幻境里再见一次师尊。
真羡慕啊。
要是自己死了,相景明以后就会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了。
唯一,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他也是唯一,他会是师尊唯一死去的弟子。
生命的流逝令云简舟的身体变得越发冰冷,他混混沌沌地想着,好冷的笑话,师尊肯定不爱听,但是他想不出更好笑的话了。
人死之前是不是都会像他这样陷入梦境,会想起他最讨厌的人……
云简舟闭上了眼,握着神剑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他又闻到了那股带着冷意的桃花香。
-
在系统的帮助下,李映池再一次打开了秘境早已关闭的入口。
在去找云简舟的路上,系统冰冷的电子在他的耳边不断地播报着男主越发降低的生命指数。
李映池御剑的速度加快,在空气里几乎化成了一道虚影,他现在真的恨不得一秒掰成两秒用,生怕慢了一秒就救不到男主了。
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男主的位置,李映池定睛一看,差点没直接被吓晕过去。
神兽巨大锋利的爪子举起,带着不可阻挡地气势正直直地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生命迹象微弱的云简舟。
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思考最优选择,李映池瞬移至男主身边,拽着他转向另一个神兽视角盲区的方向。
但神兽所蕴藏着的能力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想象的。
哪怕只是它的吐息都能够融化掉一个人,更何况是这样被抢走守护的神剑后毫不掩饰杀意的攻击。
即使李映池刚刚的动作再快,他仍是被神兽那一掌的余威给震得口吐鲜血。
来自上古神迹的力量残忍地冲入他的身体,破坏着体内的丹田,李映池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云简舟转移到了一个安全地带。
放下云简舟的那一刻,李映池也倒在了他的怀里。
系统毫无感情的提示音随之响起:
【亲爱的宿主您好,由于您天生体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本世界您的缺陷已刷新:
因救援弟子时意外重伤,法力全失后导致的腿疾。】
远处,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