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纤长的眼睫垂下, 似是思考了一会该如何抬起,随后他撑起身子,单薄寝衣在动作下落出一大截空荡, 腰肢艰难地弯起漂亮的弧度。
但他一时忘了,失去了腿部的支撑, 光是抬起腰根本不足以挪动再往下的部分,反而将受力点全部放在了本该抽出的那只手上。
相差过大的温度, 令李映池瞬间绷紧了身体向后挪去, 可是那一股他避之不及的热意, 也因为他的这一番动作变得更为下落。
“啊。”李映池短促地发出了声惊呼,意识到当下是什么情况后,他尴尬地停在原地,水润润的眼眸快速眨动着,盛着些慌乱看向顾温书, “师兄。”
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修为后,青年总是会下意识地去依赖当下最为信任的人。即使此刻他的一切不自在与无措都是因对方而起,他也只会无知无觉地认为是意外一场。
“抱歉。”顾温书终于回过神来,视线像被烫到了似的快速从青年散乱的寝衣上移开。
荒唐的念头从脑海里抽离, 方才的那些举动便显得格外越界放浪,令顾温书有些羞愧地重新闭上眼, 他俯身抱起青年的腰肢, 哑声道了一句:“冒犯了。”
原本被压住的手掌在青年被半抱起来时,轻易地就拿了出去, 男人闭着眼没再犹豫,伸手解开青年的下裙系带, 迅速地将人剥了个精光。
清醒之后顾温书哪里还敢再过多动作,身前的人处处都是不能多碰的香软。
一直到抱着人放进浴桶时, 顾温书都只是用手臂撑着他,确保自己和青年隔着有一段距离,不会再次触碰上彼此。
直到李映池安稳地坐进了浴桶内,顾温书转过身后才敢再次睁开眼。
他背对着李映池双手克制握拳,盯着自己袖口处的水渍,低声叮嘱道:“池儿待会若是有事便直接唤我就好,你现在身体未愈,也莫要泡太久了。”
李映池将下巴搭在浴桶边上,看着男人的背影应了声“好”。
他不太明白一开始质疑自己害羞什么的师兄,为何到了此时却显得如此局促,但李映池望着顾温书通红的后颈,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好奇。
或许,只是他误会了呢?毕竟自己。
李映池莫名低头看了眼水面,默默补充道,毕竟自己和师兄应该也没有什么差别。
得到李映池的回答后,顾温书赶紧离开了这间屋子,迈出的脚步又快又急,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一样。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李映池受伤的时候,做出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与行为,青年对他的吸引力就好像与日俱增般,变得越来越让他挪不开视线。
从前那样爱抱着他手臂撒娇的少年,长大之后不再如以前那边亲近,却让他产生了与以前相差甚远的情感。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某次一同走过溪涧时的并肩,是夜晚共饮的某一壶冬酒,还是午后推开门视线相触的那一刻。
想不起来了,也记不真切,只知道每一件事情都杂糅在一处,时间酿出不可抹去的美好,让那些瞬间变成了更为浓郁的情感。
顾温书捂住正急速跳动着的心脏走出院子,青年身上的冷香味随着距离,变得越来越浅淡,就好似随着离开,他也脱离了那张名为李映池的网。
但顾温书的离开并不是想要逃离,他是害怕自己再这样待下去,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就如同刚刚那样,轻佻过界,做出他清醒时根本不会做出的事。
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会不可抑制地升起想要将那张网染上自己味道的念头,但他的池儿绝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顾温书想,他与李映池若是能成正果,那定当是要在天地见证众人祝福的情况下,肯定了他能够留在青年身边的位置后,他才能获得一吻芳泽的机会。
……他又在想什么了。
距离李映池所在院子很远的一棵大榕树下,顾温书站在那,正无力地低下头想捂住自己的脸试图冷静一下,停止这些想法。
可刚一凑近,他突然又想起自己这双手,在刚刚都做过了什么。
他的手触碰过青年敏感的腰间,软腻的肤肉,那手上甚至还留有着青年微凉的体温与淡淡的气味。
树下,身形修长的男人僵住一瞬,突然弯下了背脊,如泣泪般地埋入了掌心。
顾温书忽然明白了什么,大抵他在李映池这里总是难以保持清醒。
因为欲望永远伴随着爱意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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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谷内的弟子其实比剑宗不知道多了多少,但这里依旧是很安静。
屋内空荡,只剩下李映池一个人,安静得甚至能听清屋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这一处旧时的屋子落于药谷风景最好的山谷中部,传言是谷主从前亲自挑选出的位置,没人知道那间屋子的作用,只知道谷主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李映池也不知道这间屋子的作用。
他短暂的在这里停留过一段时间,整日面对着左丘玉宸的那张脸,心烦意乱,还从未好好看过药谷内的风景。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能再次回到这里。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李映池都有些恍惚了,就好像自己不过是短暂的做了一个梦,经历过的事都化为须有,醒来自己还是那个十几岁最为受宠的少年。
滴答的水声响起,不知何时,室内已被朦胧的水汽包裹。
浴桶内准备的水温适宜,李映池一进去便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靠着浴桶边缘,任由那微烫的水流包裹住自己。
隔着屏风,屋子内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投入的光线上,看朦朦胧胧的灰尘飞舞旋转,然后缓缓地用手舀起一些水淋在自己的肩头,感受着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滑入水面。
此时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事物都是这样的宁静而美好。
可唯独一样不合时宜的事令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李映池收回视线,拂开水面上的花瓣,伸手抚摸上自己毫无知觉的小腿,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要受到的限制吗?
无法正常的行动,那他就算剑法练得再厉害又怎样,况且,他现在连灵力也没有了。
李映池知道自己或许会因为前去救人身受重伤,但也没能想到,会是这样极端恶劣的情况。
他伸出食指,细细地描绘着自己小腿的轮廓,动作间感受不到一点触碰的回应,就好似在摸着不属于自己的器官一样。
最终,李映池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师兄他们应该会很快找到解决办法的吧?”
说话间,他的指尖随意地顺着小腿向上划过。
可还没等到系统回复,李映池的动作忽然一顿,清凌凌的眼里带着些惶恐落在自己腿部侧面,久久说不出话。
一条从脚踝侧面蜿蜒向上蔓延至大腿的藤蔓花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莹白带着丰盈肉感的腿部与黑色妖异的藤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极为晃眼的景色,若是这个时代有纹身师,那他定会感叹这是上天的杰作。
但此时,这里只有一位受到了不小惊吓的乖孩子。
水花四溅,李映池慌乱地擦拭着那些藤蔓花纹,试图让其融化在温水之中。
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周围的皮肤都已经被擦得有些泛红了,那些花纹却还是完好如初。
“系统系统!”他着急地唤出系统,无措地几乎快要落下泪来,“这些花纹是什么情况?我的腿上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东西?怎么会这样……”
他会如此害怕的原因,便是因为这样的花纹在修真界不是什么好样式,一般都象征着邪恶、死亡。
李映池泛红的眼尾渐渐晕开了水意。
他只是前去了秘境救了个人,怎么会就这样落下一身奇怪的病来,天要亡他李映池了呜……
系统原本还斟酌着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见他这样,也不敢将真相和盘拖出了,只是安慰道:“宿主不用太担心,这只是一种封印图案,对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影响。”
李映池吸了吸鼻子,还是不太相信,“真的吗?这只是个普通的图案?”从脚踝一路蔓延至大腿根部的黑色藤蔓的普通图案?
系统沉默了一会。
这图案说普通也确实普通,在解开封印前都只会留在那,做一个装饰一样的存在。但说不普通,这个图案是李映池目前存活的关键,也是封印住他灵力的罪魁祸首。
况且,这样的图案放在他宿主身上,未免有些太。
就在系统准备开口让李映池注意一下“最好不要被别人看见”时,屋子内的屏风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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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死状态脱离过来后,云简舟唯一见到的人便是一个药谷弟子。
对方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后便留下一碗药,径直离开了房间,丝毫没有在意云简舟是一个刚刚从神兽手底下死里逃生的筑基弟子。
那个药谷弟子毫无负担。
因为这名所谓重伤的筑基弟子,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是好得不得了。
估计现在让云简舟绕着他们药谷跑个百来圈也没问题。
还有谁能不知道,这个人在秘境外吃了他们师尊数不清的灵丹妙药,现在整个人已经好得差不多,甚至修为都已经开始有隐隐突破的迹象了。
师尊那样一个抠门的人,平日里别的师叔问他要一颗丹药都要思虑再三,这一次却拿出了不知道多少炉的顶级丹药。
这样的大好事,怎么就让这人给遇上了。
药谷弟子带着无尽的羡慕离开了房间,留下云简舟一个人坐在床边沉思。
左丘玉宸路过想着进门看看时,便看见这一番奇怪的景象。
自己的便宜师侄不知道活着还是死着,总之看着已经没有人气了。
他皱起眉敲了敲门,“你应该没事了吧,吃了那么多大补的药,没事就出去散散心,别把我喂给你的东西全废了。”
别死气沉沉地待在他药谷里,到时候真死了让他怎么跟李映池交代。
云简舟正回忆着自己意识里最后一刻感受到的朦胧气味,闻言,他缓慢地点点头,“多谢师叔救命之恩,我知道了。”
在左丘玉宸走后,云简舟推开门,看着药谷内宽阔延绵的绿色山坡,心中陡然生出了无尽的迷茫。
他的归处,究竟是何方。
幻境里他所面对着的美梦,在被神兽徒然打碎时无暇回顾,也无暇察觉那异样的情感,可当他重拾一条性命之后,再一次回想起来,怅惘骤生。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道了。
他的欲望早已具象化,但现实的残酷,让那样的想法彻底地成了他梦里梦外的奢望。
云简舟站在屋子外,来自于山谷内的风将他的衣袍吹得呼呼作响,他望着远处,忽然朝着一处方向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