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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二更)

还是一篇水仙文 张无声 2777 2024-01-29 10:58:26

第二场的是剑阁弟子和一个用双刀的男子,后者看上去就是很寻常的江湖人,武功确实还行,只是惜败于剑阁弟子。

他们比完后,有人吹捧了句:“顾阁主,这位好像是你新收的弟子吧?这天赋不错啊,有你当年的风范。”

顾炬淡淡地笑了下,居然主动地提了燕奕歌:“我看是还不错,但在燕庄主面前耍剑招,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场上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暗流的几人:“……?”

甚至有一个没绷住,易淮借着面具的遮掩扫了一圈时,刚好捕捉到他用那种“你是被夺舍了还是吃错药了”的眼神看了看顾炬。

把易淮给逗笑了。

于是那人又惹得燕奕歌用漠然的神色扫了眼。

得亏他刚好去跟旁侧的人说什么了,只觉自己脊背有点凉凉的,以为是寒风吹过,毕竟大冬天的,没想过是有醋精暗暗摸了下刀。

不过易淮知道。

他含笑冲燕奕歌偏偏头,哪怕他戴着面具,燕奕歌也眼前也能浮现出他现在的模样。

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弯着,眼里的光像是星河,流动闪烁着,让人看了不自觉就会迷了眼,灵魂都坠入其中,无法挣扎而出。

燕奕歌给自己倒了杯水,发现是热茶,就放到了一边去。

倒不是不喝茶——虽然他也确实不喝茶叶水,可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只是这个温度不适合。

易淮注意到他的动作,笑得更深,那点恶劣不住加重。

他把抱着只剩一点温热了的汤婆子的手从袖袍中拿出来,举在燕奕歌面前。

场下已经开始了第三场比试,但台上已经无人关注了,旁侧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其他看客,一时间心神也很难聚集到比试上。

因为易淮压根就没怎么收声,耳力好的离得不远的,自然都能听见他跟燕奕歌说——

“汤婆子有点凉了,给我暖暖手。”

不是疑问句,不是请求。

而燕奕歌则是在他抬起手的那一霎那,就直接握了上去。

内力运转的同时,他将薄柳松开放到旁侧,冲易淮伸出了另一只手。

……这可是传言睡觉都要抱着自己的剑的燕奕歌啊!!!

不过说实话,内测版时易淮确实是抱着薄柳睡的,还真不是谣言。

包括现在,他和燕奕歌同床共枕时,薄柳就放在易淮背后,既让易淮没法翻身,也是方便万一有什么燕奕歌可以一伸手就摸到剑。

抱着自己的武器睡觉这事儿,易淮真不觉得有什么好诧异的,江湖险恶,人要多一分警惕心啊。

他的剑又不是不洗,他一得空就擦薄柳,还要用上皂角呢——易淮的洁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剑脏脏的,那剑还能要吗?

易淮把汤婆子搁在后侧的矮几上,把另一只手也交给了燕奕歌。

燕奕歌握着他的双手,给他暖到有点烫了,才松开,再去拿了汤婆子,用内力将里头的热水重新催热一道。

江武城的天枢院掌使对武艺并不精通,只是习过君子六艺,身体比寻常人好些,所以并没有感知到易淮有没有内力,见他畏寒,不由问了句:“你不会武功?”

易淮有点意外是他先问,但又不是那么诧异。

其他人问都过于刻意明显,毕竟他们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么看来,这位掌使会不会是故意被请来的?

他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么?

易淮习惯性阴谋论了一下,才开口:“会不会武功的,那要看掌使大人对‘会’的定义是什么了。”

天枢院掌使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辞,不由来了些兴趣:“哦?‘会’武功还有不同的区别?”

“你要我跟人比试,我可能不太行。”

易淮懒懒地扯了下嘴角,从燕奕歌手里接过了热得正好的汤婆子:“但指点一下还是可以的。”

不需要人再问,易淮就悠悠抬起了右手,他食指和中指并拢,以指代剑,细长白皙的手指看着很漂亮,也有些过于孱弱了,甚至看着还金贵,是一双没精力过风吹雨打的手。

“比如方才顾阁主的弟子走的那几招,他应当是开始学雅菊阁的《雅菊剑法》了,只是走到第十一招时,就有些偏差。”

易淮说着,在空中比画了两下,他速度不快,但不懂的人只觉得他在瞎比画,懂得的人就凝起了神。

他一边转着手腕,一边轻声道:“到这一步时,他的剑停滞了几分,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么走,所以这一招他走偏了。”

易淮还原了场上前不久出现的那一招后,重新摆回那个姿势,再动作:“但他若是这么走,就是对上了《雅菊剑法》。”

燕奕歌望着自己动作,眉眼柔和了下去,易淮有心显些什么,于是又翘着嘴角继续走出第十二招:“然后再这样衔接上来……”

天枢院掌使看着有点愣神,但笑了:“我是不懂这些,破案我还行,涉及武学就头疼了。”

他看向顾炬,纯粹是好奇:“顾阁主,这位小友可是说中了?”

众人的视线转回顾炬身上,他的表情已经收敛好,气息好像也与寻常无异,但燕奕歌却是在心里与易淮说他方才气息乱了。

顾炬:“是。”

他似是呢喃:“没想到燕庄主身边还有这等人物,好毒辣的眼神。”

他说完,就彻底调整好了方才的失态,又淡笑着问:“不知小友是如何得知我们雅菊阁的《雅菊剑法》的?”

易淮勾起唇,眸中闪过暗芒,语气随意:“哦,以前见你师父耍过,看一遍,就会了。”

一句话,直接叫顾炬没收住,当场捏碎了身下太师椅的扶手。

场内登时一静,底下比试的人也因为这点动静不明所以地停了手。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台上,刹那间无数双眼睛都凝聚在了顾炬身上。

顾炬却一时难以自控,深深地闭了下眼。

他以为他忘掉了的那些话又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不断地鞭挞敲击着他,让他几近疯魔。

一个个的……

他们一个个的……

“…顾阁主?”

天枢院掌使旁侧的一名男子用关切且带着些迟疑的语气出声,微微唤醒了顾炬的理智。

顾炬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绷住了面上好似风轻云淡的笑,但在场有不少高手,自然是能够看出来他是真的失态了。

他冲对方微微颔首,声音含着些若有若无的切齿,就算是细听也是不确定的,更别说他的语气客气,还带着些许歉然:“抱歉,听到这位小友提及家师,想到些旧事,一时伤感悲痛,难以自抑…失态了。”

没心眼的,自然是会信他所说都是真的。

毕竟顾炬的出身在江湖上也不是秘密,风月场所之子,出身卑贱地位,本来是要做龟奴的①,但运气好,正好遇上老阁主在青楼寻仇,因为他见到老阁主杀了人也仍旧镇定,老阁主又捏了捏他的筋骨,看出来了他有些天资,便将他从青楼买走,他这才脱离了奴籍。

所以老阁主对顾炬的恩,怕是比天还大。

但心思深的,当然不会就这么信了。

譬如叶斓,就低下了眼,装作去看比试台的模样,心里则是轻哂了声,对顾炬的那点瞧不上更深了。

而机关道的那位,则是喝了口茶,好像没有看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听风堂的齐酉长老则是直接扯了下嘴角,将讥嘲摆在了明面上。

顾炬对于其他人怎么看,他反而不在意。

这句解释多少人信多少人不信他心里也有数,大家不直接点破,便是全了面子。

他也心知肚明自己不该着相,可就是控制不住地看了燕奕歌一眼。

这一眼,就让顾炬差点再次当场失态。

因为燕奕歌已经重新握上了薄柳,也不知是听到他的解释,还是旁的什么,微勾起了嘴角,那双凌厉的桃花眼稍弯,因为笑意不太真切,故而无端显得轻慢,仿佛在看什么丑角在台上蹦跶。

一如当年,老阁主去世,他再次见到燕奕歌,提剑与他相向。

那时他对燕奕歌说,他要全了老阁主的夙愿,杀了他。

而燕奕歌就是这样勾了下嘴角,那张极好的皮囊带着令人恼火发疯的神态,轻轻松松的,在两百五十招击落他,甚至全程他都没有将剑尖和剑刃对向他,始终在用剑身。

无比地羞辱。

那时候顾炬就发誓,有一天,他一定要将他踩在脚底下,要挑断他全身的经脉,要让他变成废人,要他求死不能,要他尝尽世间羞辱!

所以在顾炬眼里,燕奕歌此时就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个人,素来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要不是武功好……凭什么这样的人有如此天资?!

顾炬藏在袖袍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血都染进了他的指甲缝中。

如若说老阁主对燕奕歌确实是抱着得不到就要毁掉的心思,因为他太清楚燕奕歌以后若是想,定会撼动剑阁在江湖上的地位,这也是为何剑阁总阁从未阻拦过他们之间的战火。

但顾炬对燕奕歌,就纯粹是嫉妒到疯魔了。

易淮掩在面具下的脸和燕奕歌是完全一样的神态。

甚至他们都是同一时刻在心里轻哂了声——

“他就是个小丑。”

顾炬若不是因为他,怎么可能看明白《雅菊剑法》?

不感激他给了他这个机缘,反而嫉妒他的天资。

易淮嘀咕:“所以说,男人的心眼才是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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