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 两人都有些发愣。封离偏过头,满脸懊悔。他在搞什么,问这种事做什么, 是不是有病?
周昭宁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他有心想问封离是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可话到嘴边,最终没问出口。
“本王没有。”
封离回头, 正撞进他眸中。
他讪笑两声,试图打破这有点别扭的氛围:“堂堂摄政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没有便是没有, 并非不愿承认。”
“你刚才还说豪门大族都是呢……”
周昭宁觉得自己不该接他这个话,但是若不接, 相当于坐实了这件事, 他只硬着头皮答道:“本王……十四五岁时在军中。”
封离本有些尴尬, 可说出这句解释的周昭宁,看着也很尴尬。两相对比,他突然就放开了, 甚至起了调笑的心思。
“所以从军中回来后才安排的吗?”封离故意说,没等他接话,他的话头又是一转, “还是说, 皇叔不要通房丫头,所以至今都不会呀?”
两人对视, 周昭宁的眸子幽深,封离清晰地看到他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他一时没说话, 心脏在腔子内跳得热烈。两人在温泉池里躶裎相对,他还扣着封离的腰, 保持着略微压迫的姿势,这人却不知死活地与他说荤话。
周昭宁眼中浓稠,如张狂蔓延的黑夜,想把眼前莹白浸染席卷。
悠忽间,他垂首,一口咬在了封离颈侧。
“你是狗吗?!啊,放开!”封离双手推拒,被他在池壁上压得死死的。
周昭宁用了些力,咬出一圈红痕。封离激痛之下剧烈喘息,鲜活的脉搏在他唇齿间跳动,那一瞬周昭宁如同被蛊惑,他无法自控地伸出舌尖,在那圈齿痕上舔了一口。
温泉水是淡淡的咸味,可含入唇间时,周昭宁觉出了甜来。
被又咬又舔,封离羞愤恼怒,被他松开后想也没想,猛地一记头槌撞到他头上。
他本就比周昭宁矮些,这一撞,头顶发簪戳到周昭宁耳侧,正好钩住了周昭宁的头发。寻常他根本不戴这样的螭虎纹曲项式金簪,今日入浴前要挽发,流芳居的侍婢呈上他便用了,这下倒好,两人的头发缠到一块,霎时气势全无。
封离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反手拽住发簪就要硬拔。
“别动。”周昭宁按住他的手,仔细地解开被钩住的头发,顺手又为他理了理凌乱的发髻。
封离重新直起身,正看到周昭宁被他钩成了乱麻的鬓发,好气又好笑,作势要再给他一记头槌,这次直接跳起来额头磕额头。
周昭宁大手一拦,直接将他冒起的头按了回去。
“你发什么疯……”封离摸着颈侧的咬痕,捧了点水去洗。
水珠淌过他的颈项,一些落入锁骨的深凹,一些顺着胸膛滑落。
周昭宁看着这一幕,答话时差点失了沉稳。
“给你盖个印子,免得夜宴之上再有不知分寸的人叫什么‘离儿’。”
“你……你是真会盖,真故意啊,这位置衣领都不能全遮住!爷不去了,什么夜宴,你是要所有人都看到我是如何被摄政王宠幸的。你他妈,咱两睡一张床都规规矩矩,做做样子得了,还搞这种东西,我不要面子的吗?!”
“规规矩矩?”周昭宁轻笑,想起了他们仅有的那一次同床共枕,这人后半夜钻进他怀里,还敢说规矩。
“那你也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周昭宁话音未落,不待封离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已被他按着后颈,猛地扣入怀中。
封离的唇撞到他胸前,周昭宁浑身一颤,捏着他的后颈把人往上提了提,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置于他齿下。
“你若高兴,咬在正前头也不是不可以。”
周昭宁音色低沉,灼热的吐息落在他眼角,烫得封离本能地眨了两下眼睛。
“你以为我不敢?”
封离就着眼前的位置,狠狠咬了下去,在他的喉结下方,锁骨顶端咬出了一个带血的齿痕。这个位置,不止是衣领不能全遮的问题,是根本就遮不住。
可周昭宁只觉得血脉都在沸腾,他不自觉仰头,将自己的脆弱在他面前露得更深,方便他的动作。
尝到血腥味封离才冷静下来。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脖子上带着齿痕太过孟浪,难道周昭宁也带一个就不孟浪了?他两床笫之间那点事,只会被传得更为绘声绘色吧。
阴谋,一定都是周昭宁的阴谋。现在言语上的恩爱已经不够刺激皇帝了是吗,竟然要在国宴之上让他如此地有失国体!
封离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周昭宁却只看到他殷红的唇,上面沾的是他的血。他想吻上去含吮,再用舌尖将鲜血送入他口中,逼他吞吃下去。
周昭宁将人松开,兀地往后退了一步,不能再想,他对封离的欲/念几乎避无可避。他转身走到他身畔,也靠在了池壁上。
“疯狗……”封离低喃,他转身往浅水处走,准备上岸。
因为不想再看周昭宁,他便低着头,走过周昭宁身旁时,正好将周昭宁水中情态收入眼中。
周昭宁双手搭在池岸,修长有力的身躯自然舒展,不像他还捧水清洗,这人大咧咧地露着那个带血的咬痕,微眯了双眸。
而往下……都是男人,他绝不会看错,脐下三寸,张狂得很。
热血直冲百会,封离无法克制地想:这不会是被他咬起来的吧……
周昭宁会不会他不知道,但他对男人好像也有所感觉。
封离装没看到,趁这人不搞事了,赶紧跑路。尽管如此,他换衣时脑海中不禁浮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周昭宁狗是狗,本钱确实很有。
嘶……不知道他那便宜弟弟受不受得住。
封离甩了甩头,把这污糟念头甩了出去。说起来他也是亏,活到第二世还是个雏儿,待哪日他逃出周昭宁的“魔掌”,定要寻个合心意的可人儿,巫山云雨恩爱白头,方不虚此生。
宫中夜宴,封离还是不肯和周昭宁顶着个牙印去赴会。他找沈姑姑要了妆粉,死缠烂打生拉硬拽把两人脖子上的糟心玩意盖住了。
周昭宁怕把人彻底惹毛,只好由着他折腾。
“这么白的一块,欲盖弥彰。”
“是谁干的好事?现在还敢挑剔?”封离一巴掌拍到他肩上,“周昭宁你下次再发疯别拉上我,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不愿与本王显得亲近?”
封离又给他匀了匀那妆粉,让那处看起来稍微自然些。
“我答应过合作,我不会忘。但我也是个男人,不想在这等场合沦为他人轻浮无度的谈资。”
“封离……”
封离停下动作,抬头看他。
“是本王孟浪了。”
周昭宁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封离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名声的在意,原来他的放达漠然也有限度。
“你……算了。”
周昭宁的唇角不自觉牵了起来。这人看着张牙舞爪,却最是心软。明明生了大气,可他一道歉,这人便能放下芥蒂。
“过来。”周昭宁说。
封离满脸戒备:“前车之鉴尤新,你又想作甚?”
“你的妆粉没擦匀,过来。”
“我自己来就行。”封离拒绝,起身欲走,他看不见还能照镜子。
“别乱动,都蹭到衣领了。”
封离犹豫了一下,重新坐了下来。周昭宁动作温柔,将他的衣领拉开些许,一点点把妆粉抹匀。
柔嫩的颈侧被带茧的指腹擦过,封离拧着不肯露怯,颈骨崩得笔直,可那心里却猫挠似的,痒得他攥紧了拳头。
封离和周昭宁准备妥当,同车入宫赴宴。
为迎接北梁使团而设的夜宴,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宫中带品级的嫔妃、皇室宗亲大多受邀出席。这其中最受瞩目的,当属封离,毕竟这满殿之中他是最熟悉北梁,也让北梁最熟悉的那个。更不用说他如今身份尴尬,各路人马对此都心思莫测。
封离自然想得到这些,但他没往心上去,这几个月不都是如此,如今多了一伙北梁人于他没有差别。
车入宫门,一路沉默的周昭宁突然开口:“北梁居心叵测,宴上遇事便来寻我。我让周济跟着你……”
“不用,大庭广众之下能有什么事?我不乱跑就是。”
封离并没有瞎说,夜宴的地点他熟,上回入宫参加太后寿辰的千秋宴也是在此——华仪殿。封大将军到过的地方,就没有地形未摸熟的,这华仪殿何处可藏人,何处有凶险,他都清清楚楚,因此并不担心被人下了黑手。
反而是周济,周昭宁有多少人马他不知道,但平日里带在身份的心腹并不多,北梁若是居心叵测,他更需要足够信任可以随时调遣的人手。
毕竟,前质子封离不过是一个可以拿来羞辱人的筏子,摄政王周昭宁却是真正的朝廷肱骨。
二人到得华仪殿,宫侍们一见两人便尤为热络。
北梁使团提前抵京,搅得夜宴筹备难度倍增。光是需要提前准备的菜色,就因只有一天时间而被迫调整。华仪殿的装饰布置,昨夜宫人们也是通宵达旦。
宫侍们强打精神,心里却都已经把北梁人骂上了天。幸得摄政王昨日传消息入宫,又将北梁人拦在城门外一宿,不然今日非得乱套不可。
封离没想过这茬,他注意到的是,这回郑贵妃没有再拿他的席次做文章,周昭宁之后便是他,接着是齐王、封尧等皇室宗亲。
北梁使团是踩着时辰到的,只比那最晚出席的皇上早一点。北梁吴王赫连重锦走在最先,他环顾全场,径直行到了封离面前。
眉眼深邃的异族人笑得如同见了肉的狐狸,他盯住封离的眼神直勾勾,开口便是轻佻之语。
“阔别一年有余,离儿可有想念本王?”
场中骤静,南禹群臣大多蹙眉,一旁的周昭宁更是面如寒霜。
竟真有不要命的,敢当着他的面,唤他的王妃“离儿”。
“吴王,本王的王妃缘何要想念你?他想念的唯有故土,和本王。”
“皇上驾到!”内监唱道,群臣起身,向御座躬身行礼。
唯有面君不拜的摄政王,和异邦北梁使团,笔挺地立于殿中。
永庆帝封鸾登上御座,目光全落在周昭宁和赫连重锦之上,方才的话他并未错过。
“众爱卿免礼。”皇帝挥手,袍袖一振,“朕来得不巧,像是打断了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