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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相争(5)

皇位难辞 花笙酿 3106 2023-12-11 10:41:54

“你——!张狂!”信国公怒斥, “你怕不是觉得丢不起这个人,失不得这份男人尊严,所以只能包庇!”

周昭宁嗤笑:“本王若是如此心胸狭窄, 便该先将信口开河的你诛杀在此。毕竟,是你,让本王丢人的。所以,国公还是要分得清好歹, 不要给本王不顾是非的借口才是。”

信国公满面涨红,指着周昭宁“你!”了半天,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此案既然事涉先帝皇子, 又有国公和御史在大朝会上弹劾,便该三司会审, 以表公正, 皇上以为如何?”

等他这一问许久的永庆帝当即点头, 此案定论如何,他都要先借机将封离的名声彻底败坏。

“此乃常制,摄政王所言极是。但朕以为, 还有一事需要明确。”

“何事?”

“既然七皇兄有作案嫌疑,他又身份尊贵,三司不便将他随意下狱查问, 但又恐他在案件侦破过程中横加干涉。故而朕的意思是将他暂时软禁, 待案情明晰后再论处置。”

周昭宁轻笑,皇帝这意思是已然在心里给他哥哥定了罪, 都用上“处置”这样的说法了。

大概因为不是第一次了,周昭宁并没有生出多少怒意, 反而顺势说道:“不错,不下狱也该先软禁, 又要方便三司查问,那便软禁在王府吧。”

“什么?!”皇帝一惊,下意识反问。

“皇上觉得不妥?是怀疑本王的操行,还是怀疑王府的守卫?”

“当然不是。朕只是……”

“建元八年,厉王秽乱后宫,毒杀宫妃未遂,被擒后囚于王府直至定罪。先帝仁慈,待兄弟至善,皇上自当承继先帝之风。更何况,七殿下如今只是有一二嫌疑,并无铁证。”

周昭宁的高帽一压,当着群臣的面,封鸾实在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虽心有不甘,但只能认了。虽说软禁在摄政王府的日子好过些,但是至少他本来的目的达到了,他本就是不让封离出去瞎晃,这样更方便他散播谣言。

周昭宁下朝未直接回府,封离这边已得了周济送回的消息。他摇头轻笑,面露嘲讽,周济问他怎么了。

“小抱鸡,你说我这个嫌疑人,都没有机会上殿为自己辩驳两句……”说着,他又是自嘲一笑,“但你主子靠谱,已为我争取了最恰当的利益。”

“您别再叫我抱鸡了行吗?”

“不行。”

“大婚典礼的仇,本是您与王爷的,为何算我一个小小侍卫头上。”封离没有架子,周济憨直,有时便僭越,“要不这样,我回头趁王爷睡着了,给他换上喜服,跟殿下补一个三拜之礼?”

“胡说什么,仔细你的皮。”

封离故作凶狠,周济却反而看出了些门道,误打误撞找到了突破口:“那您老把抱鸡这事挂在嘴上,难道不正是说明了您介意,很介意!您也说王爷靠谱,那就是个不错的夫君,补了三拜之礼岂不顺理成章?”

“滚,滚滚滚。”

“哎,怎么能滚呢,殿下让我这些日子留在府里,听您差遣。您要办什么事不方便出去,吩咐我便是。”

封离避开周济殷切的目光,这人眼神明晃晃在替他主子讨夸,无声胜有声,简直就是在对他说:看,我家靠谱的主子,安排周到吧!

奈何,封离还真有事要他去办。

“那你去鸿胪寺国宾馆,想办法把我被弹劾软禁的事传到北梁使团耳中,让他们放松警惕。”

“放松警惕好发现破绽?”

“对,但不全对。”

“噢?哪里不对?”

“如果你是凶手,现在你的死对头有了嫌疑,你会做什么?”

“我会……想尽办法,坐实他的嫌疑。”

“不错。”封离点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盯好他们,他们要栽赃于我,必还要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抓到这些证据,便能让真相水落石出。若真不是赫连重锦所为,也要谨防他们借机生事。”

“是!周济领命!”

周济转身欲走,封离叫住他说:“多带些好手,不要大意。周济……”

周济头回在封离脸上见到如此郑重的神色,也是第一次被他这么正儿八经地叫名字。一时,他也不由肃然,下意识便拱手行礼。

“青菱的冤屈便托付给你了。”

他心中一凛,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深深点头。

周济按封离的命令前去布置,将消息传入北梁使团。赫连重锦听了下属汇报,初听时有些疑惑,他杀那贱籍女子扔去国子监外不过是示威,并没想过区区贱籍女子之死,仅凭一件斗篷,竟能让南禹皇子染上嫌疑。

“好歹也是个皇子,怎么能这般轻易就被卷入其中……此事蹊跷,或许有诈。”赫连重锦在房内踱步,说,“一件小事,怎会超出本王掌控。”

可很快,赫连重锦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短短两日内,禹都瓦肆酒楼之中,已传遍了先帝皇七子封离涉嫌奸杀乐户,已被软禁在王府,即将三司会审的消息。他谨慎,派人跟踪去查,发现散播消息的竟是信国公。

“如此倒算合理。他是南禹质子已为南禹朝廷所弃,偏偏又是南禹皇帝的兄长,令他这个弟弟忌惮。信国公是国舅,定是皇帝授意。”

赫连重锦以拳砸掌,仰头大笑:“封离啊封离,本王不过是吓吓你,真正要害你的可不是本王……既然机会到了眼前,那就莫怪本王顺水推舟了。”

封离此时正在王府内逍遥,却不知因着外头的传言,已有人为他在醉仙楼讲起新本子,和那谣传打擂台。

当日封离在醉仙楼为青菱出头,这楼里的伙计、酒客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掌柜,他与青菱有旧,对封离四人很是感激。

青菱出了意外已令他伤怀,如今恩人还造污蔑,因此解泉泠和封珏一找过来,他立刻就同意安排人在楼里说书,就讲《俊皇子智斗恶梁王》的故事。

这本子是解泉泠和封珏连夜写就,生动诙谐,引人入胜。他两人是纯文人的路子,打架确实不在行,可国子学两大才子合璧,写出的话本子却是抓人得很。

尤其他两还很会抓关键信息,强调了七皇子一个“俊”、一个“智”,俊美无俦的七殿下怎会对普通乐户见色起意,智计百出的七殿下又怎会要用杀人的法子得到一个乐户?

醉仙楼请来的是禹都最好的说书先生,一时吸引了不少人来听。周昭宁听说之后,让人私下给了醉仙楼掌柜一笔银子,客人只要来醉仙楼听完一场说书,每桌赠一壶仙人醉和一碟小菜。

说书的架势起来,再加上掌柜、伙计、老酒客的现身说法,一传十十传百,和信国公散布的消息打了个五五开,令整个禹都议论纷纷,不时还能看到因争执此事对骂起来的书生。

赫连重锦也低调地去听了一场,听完回来大发雷霆,竟然给他安了个尖嘴獠牙、蠢笨凶狠的形象。他恨不得当场发作,把那说书的杀了。可醉仙楼里正群情激愤,叫好声不绝于耳,他记着上次的教训,没有再妄动。

但回去之后,他当场下令,让侍卫去布置,将青菱的血衣、簪钗,还有他施刑用过的凶器等物放去国子监,放进封离平时午间小憩的屋子里。

上次他去国子监时,已摸清国子监的布局,因此他很清楚,封离在国子监有一间专供他午休的屋子,皇子龙孙多少是有特权的,正好,用来栽赃最好。

封离等了三日,终于等来了周济的消息。当晚丑时,周济匆匆回府,求见封离。

当看到周济拿出的那些东西时,夜半起身的封离气红了眼眶。破碎的血衣已被染成红褐,但还有一些地方看得出原样,正是青菱当日所穿的绿衣。

封离当时看到这件衣服,发觉部分袖口毛了边,才推断青菱并不宽裕,所以主动给了她银子。

还有她头上戴的珠钗,米珠有些发黄,如今已被扯破了线,缺了一线珠子。

而那鞭子和铁钉,染的也都是青菱的血。他请周昭宁帮忙拿到过青菱的验尸单,这两样凶器正合了青菱身上的鞭痕,以及舌头上的伤。凶手为了不让她大喊大叫,将铁钉钉在她舌上,残忍至极。

封离攥着那件血衣,回想那情景,目眦具裂。

半晌,他才说出话来:“这些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能做到吗?”

“必不辱命!”周济应答,掷地有声。他这些时日跟进这桩案子,知道的细节不比封离少,心里的愤怒也不比封离少。

“这件血衣,烧去大半,然后放在国宾馆运出的腌臜里。安排好,务必令刑部或者大理寺的衙役发现。”

“是!”

第二日辰时,天上下着细雨,凉气逼人。所谓一层秋雨一层凉,霜降将至,衙役们已是穿上了厚衣。

今日是他们奉命搜查国子监的日子,这国子监乃是天下文汇,轻易动不得。因此案发之后到今日,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几位大学士打了三日嘴仗,才获准前来搜查。

可变故恰恰发生在这时。衙役们撞上了鸿胪寺国宾馆负责倾倒腌臜物的杂役,那杂役被他们冲撞,车翻了,桶里的污物翻倒,掉出了一件血衣。

那血衣明显是女子衣衫,而国宾馆内除了丫鬟,并没有其他女子。

大理寺的捕快当场将那杂役拿下,查问之下,国宾馆内没有丫鬟受伤,这血衣也并不是任何人的。众人不约而同,都想到了死在一街之外的乐户青菱。

叫来醉仙楼的掌柜和伙计辨认,他们当场认出,这血衣便是当日青菱所穿。

霎时,封离那件斗篷倒算不得什么铁证了,反而是国宾馆有人行凶,存在更大的可能。尤其是这几日,三司官员也是听说了醉仙楼之事的,这乐户既开罪过北梁吴王,那就连行凶动机也齐备了。

没证据时,他们不是没人想过这个可能,那时苦于没有证据。如今有了证据,要愁的却更多了。两国使节,身份特殊,稍有不慎便会闹出有损国体、关系两国和平的大事。

御史台派来负责此事的御史中丞有心继续把罪责往封离身上推,此时也说不出口,只能一个劲强调事关使团不可妄动。刑部和大理寺顺势提议:“呈报内阁,请内阁决议。”

内阁决议,同样免不了众说纷纭,但摄政王周昭宁稳坐首位,力排众议,当日便下了对国宾馆的搜查令。

封离提前得了周昭宁的传信:大势已定,明日早朝,离伐而伏之。

寥寥数语,却令他心安无比。

本是再正经不过的传书,偏偏那一字之称,一个“离”字,搅得他心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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