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离打着周昭宁这个金字招牌, 忽悠住了封珏和程寅,很快商量好了这给信国公府散消息的事。
有办法可想,封离心里的包袱便轻了一点, 唯一不满的是这两人一听摄政王就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是周昭宁的好哥们。
而且他们相信周昭宁的本事便罢,毕竟他统揽朝政抓得稳稳当当,但是相信他和周昭宁的感情?看来平日里他着实演得不错, 就连日日相处的朋友都能骗过。
回到摄政王府,封离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午时早已经过了, 他今日还粒米未进。
明福在大门口的花厅等他,一见他进门便迎上前来。他出门时走得急, 明福不放心, 在后院待不住便来了前面等。
明福刚想问出了什么事, 谁承想主仆二人还没说上话,周昭宁跟封离前后脚回了府。
封离和他数日未见,见他大步走来, 一时有些错愕。
周昭宁扫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没有主动打招呼。可只那一眼, 却看得极为认真, 确认他没出什么事。
今日他在宫里,王府来报, 说封离早饭都没用,急匆匆跟程寅出了府。两人出府先去的义庄, 又去了京兆府两趟,一反常态。周昭宁心有挂碍, 这才提前回府,没想到两人正好撞到了一块。
封离没计较他一副看不见人的样子,他想的是接下来的事。略一沉吟,他在周昭宁离开时主动跟了上去。
“王爷,我有事要跟你说。”
周昭宁转身,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封离两步追上,一手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那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周昭宁往书房走的脚步放缓,在回廊拐角处转了方向,去了正院偏厅。跟在两人身后的周泉见状,也改道去了小厨房吩咐准备膳食。
周侍卫长办起小事来也同样妥帖,封离二人到偏厅刚落座,已经有侍女沏好了茶,呈上了茶点。周昭宁眼神示意,那侍女摆放的时候将茶点往封离的方向偏了偏。
封离确实饿了,他在周昭宁面前是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刻拿了一块先填肚子。周昭宁用余光看他吃,没有着急问他什么事。
封离吃下去三块糕点,喝了半杯茶,勉勉强强先把注意力从吃的上移开了来。
他刚要开口,周昭宁问:“没用膳?”
封离点头:“饿两顿了都。”
“今天也就才两顿……你早晨起来到现在才吃东西?”周昭宁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
明明他自己忙起来常有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可放到封离身上,他只觉得这人为何如何不知道爱惜己身。
“不是大事……我跟你说正事。”
“吃完再说。”
周昭宁话音未落,候在厅内的侍女立刻出去催促。跟着周昭宁身边侍候的都是机灵人,小厨房的也不例外,周泉一说,他们便已先送来了之前煨在火上的粥,刚好到了。
侍女端进来,米香鲜香四溢。封离说正事的心当场被击溃,反正他不急,端起碗来便吃。
周昭宁嘴角挂起若有似无的笑,指尖点了点茶杯,示意侍女给封离续茶。
一个专心吃,一个静静看,两人间是许久未有的和谐。那一刻周昭宁突然自我怀疑,他躲这人许多天到底是作甚?这人再见到他没有半点尴尬,好似已将流芳居那一幕全然抛诸脑后,尴尬的只有他一人。
既如此,他也没甚好在意。
封离一碗粥下肚,等其他菜上来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说正事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周昭宁侧目,一脸怀疑。
封离轻咳一声:“就是觉得得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什么招呼?”
“就是……就是……”封离心一横,把话说了出来,“明日你说不定就会在朝上被传戴绿帽。也可能不只是朝上,还有坊间,什么街头巷尾、茶坊酒肆之类的……”
周昭宁还不清楚今日封离是在忙什么,骤然听到这话,心头狠狠一颤。
他霍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封离端茶杯的腕子。茶杯应声而倒,摔在桌上,茶水淌了满桌。
“你与程寅那小子做了什么被人看到了?”他目光如炬,转念一想又问,“难道是解泉泠?!总不至于是封珏……”
“你瞎说什么!”封离用力挣开他的手,“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像话吗?”
“你走得近的便是他们,不然是跟谁?”周昭宁的脸色已很是不好,“你是不是玩笑开过了,让其他人看到生了误会?”
“我谁也没跟!什么跟什么,你都在想些什么污糟玩意?他们与我是好友,是兄弟,你少乱说,侮辱我们桃园三结义的情分!”
封离张口就来,也不知道他跟那两啥时候还桃园三结义了……
周昭宁松一口气,但还没弄清楚,仍是狐疑地看着他。
“我都说是可能被传言了,你怎么能想到那儿去,弄得跟你吃醋了似的……”
封离嘀嘀咕咕,周昭宁心头一凛,半个反驳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是在吃醋吗?
怎么可能……他最多只是生了些欲念,怎么会吃醋?不可能。
周昭宁唇角紧抿,沉默是金。
“算了,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就是我可能顺带坑了你一下。”说着,封离将昨夜和今日的事一一道来。
“信国公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肯定会弹劾我,说我是奸杀乐户的嫌疑犯,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时候朝中看你的眼神,估计会带点绿,你心放宽点,别在意啊。”
周昭宁将复杂的心绪压下,从善如流地绷着脸。
他很惊喜,封离如今竟愿意主动利用朝堂派系,来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又有些欣慰,这人把自己坑进去之前还知道打招呼,但又或许,这只是他的试探,他不信任自己会不会和他统一立场,所以提前来探口风。
“堂堂摄政王,不要在意这点小事嘛,我保证这绿帽不是真的!我只是怀疑赫连重锦,想借势把他揪出来而已。”
“封离……”周昭宁故意顿了顿,等封离有些忐忑地望过来时才往下说,“这是一步好棋。”
“你说话别大喘气啊,吓我一跳。”封离说着拍拍胸口,菜已上齐,他夹了一筷子鲍鱼压压惊。
“信国公坐不住,明日定会发难,到时我会提出让三司会审此案。”
封离朝他竖大拇指,嘴里说着“好吃”,也不知道这大拇指到底是竖给他的,还是前院小厨房的。
周昭宁无奈,不好与他计较,只好继续说正事:“那你可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分别是什么立场,有何可用之人?”
封离摇头:“但我知道京兆府不顶用,是信国公养的废物走狗。”
被他的形容逗笑,周昭宁说:“倒也不算不顶用,只是如今的京兆尹,比之他爹庆国公差得有点远罢了。”
他没说无关紧要的往事,接着说回三司:“御史台的言官有不少保皇党,刑部和大理寺更多是我的人,此番我会交由刑部主理。刑部尚书你知道,解泉泠之父。”
封离点头,吃得脸颊鼓鼓囊囊,说话都含混不清:“你刚点的绿帽对象之一。”
周昭宁:“……”他一时失态,这人还当小尾巴抓了是吗?
封离笑得双眼微眯,狡黠又得意:“王爷,你这般神仙风姿的男人我都能不动心,又怎么会对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感兴趣?”
两人边吃边聊小半个时辰,周昭宁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久违的平和,就被这句“不动心”乍然刺进了胸口。
有那么一小会,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封离还在说:“程寅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解泉泠看起来成熟,其实也就那样,还是少年意气……我跟他们是很投缘,不过可没有私情……”
周昭宁理智回笼,他心想,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可为什么听他说出口,他却只觉得难受?
他收容封离的原因复杂,他们走到今天的缘由多样,但没有一条,是他要封离对他动心。这正是他所期盼,待到时机成熟,他便放他独立。
为了那一天,他们就该是这般,君子之交淡如水,甚至是时不时针锋相对。
周昭宁不能再往下想,不得不强行把话拉了回来:“届时案子到了三司,你被问询时可有应对之法?”
“哦,有的,我仔细想过了。第一是动机,第二是不在场证明,第三是除了一件过了明面的斗篷,怀疑我缺少关键性的人证物证。”
周昭宁点头,两人商量片刻,直到封离吃饱了饭。
事先通了气,封离转身要走,周昭宁很想叫住他再说点什么,最终却没叫得出口。
第二日,正是一旬一次的大朝会,满朝文武齐聚。正如周昭宁所说,信国公是半点都坐不住,第一个便站出来启奏,剑指封离。
案情一出,众臣哗然,周昭宁站出来主持局面,将此事交予三司会审。
信国公自然不愿,在京兆府他才方便拿捏,立刻反驳:“王爷此议,莫不是要包庇家眷?”
周昭宁稳坐朝上,答得淡然自若:“若是包庇,还需要审?本王现在便可告诉你,人不是本王家眷所杀,各位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