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圣白莲双手合十，低声念着佛经，暂时遗忘了心中枯寂的仿若随时要死去的心，低垂着的双眸缓缓抬起，就像是佛家所言的寂灭般，将一切涟漪都压在心下，才是缓缓开口。

“自从离开平安京后，我与命莲就分开了，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行走，就像是老师您所讲过的苦行僧那样，希望在行走中感受到佛法的真谛。”

她脸色温和的看着秦心，道：“我就带着秦心游走在大和的山川之中，偶尔会遇到些妖怪，但也没遇见过太强大的。”

两仪落缓缓的点点头，那时候的大妖怪几乎全被他拽去了月都，地上留下的大妖怪都是那些大门不出的主，想要遇到他们也不容易。

“当时我坚信着佛法，一直努力苦修，虽天资愚钝没有什么大建树，但也勉强有些法力保持着年轻的姿态。”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那时的年纪按照人类的算法已经是老年了吧，但是因为持有法力的缘故，我倒没有感觉到对死亡的害怕。直到有一天，命莲突然给我传来消息，说他修行有成，悟通了一些佛理，认为再四处云游对自己作用不大，便说要回到我们出生的地方，完成当年的愿望，重建寺庙。”

“我当时思来想去，那么多年一路打听老师的消息也无所得，就决定也回到这里与命莲相见。命莲确实是天赋绝伦，他对佛法已经有了自己的感悟，在这信贵山顶重建了寺庙后，往来朝拜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命莲虽然修的是佛法，但是或许是受到老师您阴阳道的影响，和那些真正的佛家大师不同，并不是一人清修，而是深入世俗，也用法术做过几件大事，深受这里的人民爱戴，再加上老师您的后代土御门的帮衬，命莲寺也是香火不断了。”

仿若是想到了弟弟，白莲的语气柔弱中带着回忆与笑意。

“我当时也无他想，觉得就这样一边守护自己出生的地一边清修，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过……”

说到这里，白莲的表情有些痛苦，还有些自嘲。

“人类的寿命终归是有极限的，就算命莲的力量已经比之一般的大妖怪还要强大，他也抵不过死亡的必然，在命莲一百九十七岁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命不久矣，提前吩咐我也做好圆寂的准备，就这样离去了。”

圣白莲娓娓道来，把自己这一生，尤其是人生最重要的那个选择当着两仪落的面讲了出来。

“当时的我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在见到命莲的离去后，我对人生、对生命产生了恐惧，疯了般的翻遍了无数佛法精要，想要寻找到能够永生长存的方法，但是最后绝望的发现，佛力根本无法达成，最好的结果也只是轮回转生，但是当转生之后，我也就不再是我了吧。”

白莲说到这里，脸上有些羞愧，仿佛是自己没有经受住诱惑，如同夏娃一样偷吃了禁果一般。

“我不像命莲那样看的开，没有他那种境界，在当时我想到自己就将要离开人世，对死亡的恐惧，对再也见不到老师的悲哀，让我像着了魔一样寻找着不死的方法，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依然保持着年轻面貌，仿佛没有变化的秦心后，终于想到了老师您教导过我的妖术。”

她抬起头，透过檀香凝望着两仪落，眼神复杂，“……老师您不会在四百年前，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吧？”

她不敢相信，但是内心告诉她，这就是答案。

两仪落笑笑没有说话，但是却像定心丸一样，让心情有些激动的白莲平静了下来。

她深深的呼了口气，继续道：“……在深入的研究了老师您教导的妖术后，终于是让我发现，妖术能够让我达成不死的愿望，我便开始抛弃了佛法修习妖术，随着修行的深入，我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寿命开始如同妖怪般延长，但同时，我与妖怪也结下了无法割舍的因果，好不容易获得了不死的力量，我当时异常的恐惧失去它。老师您教导过我，不管是神明还是妖怪，都是因为人们的认知而存在，若是当妖怪死亡了，妖术也就消失了吧，那时候的我，也就要死了吧。”

“所以，我一面接受着人们退治妖怪的请求，一面暗自的帮助妖怪不让妖怪灭亡，我觉得这就是最正确的道路，是像这个自然一样和谐的平衡之道。慢慢的，帮助的妖怪多了，她们也开始追随我住在命莲寺中，但是这件事终归有暴露的时候，人类最后发现了我和妖怪有染，开始疏远害怕我，我虽努力的想要妖怪与人类和谐相处，但是却完全的做不到。”

白莲的语气渐渐低沉下去，“……而最让人害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心中的枯寂就越来越浓郁，明明还活着，但却像是死了一样，虽然努力的活着也惧怕着死亡，但是心灵就如同被孤立了的小湖，里面的水缓缓的流逝又得不到填补，慢慢的就觉得活着也是无趣，就这样死了也好……虽然知道这是有问题的想法，但是完全无法阻止它的冒头。”

她希冀的看着两仪落，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得到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她一直相信着两仪落，相信着自己的老师无所不能，就像是在四百年前的朝护孙子寺中救了她与命莲一样，她坚信着，老师一定会再次拯救她。

“心灵的疲惫渐渐的影响到了身体，身体每况愈下，就像是生了重病的病人，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佛法，再次静静的苦修，虽然有些作用，但也只能延缓自己的身体状态……老师啊，您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