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丈高下的巨人忽然跃起天中,带起一阵沉闷恶风,其势汹然,岛洲一阵摇晃,地裂石碎,险险崩塌。
张衍看他气势勇决,看似孤注一掷,虽不能立时猜出其真正用意,但他斗战经验丰富,知晓无论对手要做什么,自己便千万不可令其如愿。
伸手向下一指,天上骤起雷鸣,成千上百道小五行诛魔神雷如暴雨般劈落下来。
蟾妖看得如此多的雷火朝自己过来,也觉心惊,法力一转,就自鼻窍之中喷出一缕白烟,将全身上下掩盖住了,无有一点敢遗漏在外。
他身为天妖之尊,本来有本命元珠在身,体躯之外自有精煞环绕,寻常神通道术根本难以沾身,可眼下龙游浅滩,只能以法力耗损为代价去抵挡。
随着他往上冲去,道道雷电劈来,时不时将他身上云烟撕出一个缺口,只是眨眼又被填补上来。
他速度极快,过不多时,已是了天宇之中,距那罡云已是不远。
张衍见状,笑了一笑,把法力一激,手下神雷威能顿时倍长,以比方才更为迅猛冲压下来,大气之中噼啪裂响,轰震之音不断。
只片刻间,蟾妖身上护法云烟就被打灭了一大半,连修补也是不及,他不想张衍法力如此强横,顿时有些慌神,再这么下去,在撞破罡云之前就极可能被击散护体云煞。
然而此刻情形很是尴尬,他身在半天,根本无处可躲,想要退缩亦是不能,只能一门心思往前冲,说不定还有几分破敌希望。
想到此处,他一声狂吼,不再留有余地,将这具躯壳内所有法力压榨出来,化为团团云烟,将身躯牢牢护住,半点不肯想让,迎着霹雳暴雷向上而来。
张衍冷眼看着,见他快要上来时,断然给想要躲避的两条蛟龙下令道:“给我撞了上去!”
两头蛟龙不敢违逆,嘶吼一声,掀动风云,拽起塔阁向下俯冲。
对方固然有天妖之气,但说到底不过是一修炼了力道法门的人身而已,论及修为,它们也并不见得差了。
妖蟾本道这些炼气士个个都是惜身之辈,自己做出如此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扑上,对方多半会选择退让,如此自己便能得手。
可万万没想到,对面居然如此悍勇,居然毫不畏惧的与他对撞,这让他大为失算,他也是果决,知晓事不可为,嘿了一声,将神魂遁出,附着在一枚金符之上,嗖的一声,就已飞去无踪。
而与此同时,那具躯壳便与两条蛟车狠狠撞在了一处。
轰隆!
天中鳞甲粉落,腥血飞溅,两条蛟龙俱在这一撞之中被震骨裂筋断,昏头涨脑向下跌落。
而妖蟾那具化身更是不堪,霎时间便支离破碎。
塔阁上有禁制护持,倒是半分未损,可也是震颤摇晃不已。
张衍神情从容,先起法力将之稳住,随后伸手出去,拿住云阳金锁,只是一使力,就将两条蛟龙生生拽了回来。再向外扫了一眼,那些洒落下去的血肉并没有再度凝合的迹象,显其已经放弃了这具肉身。
方才那神魂脱去时他也是有所感应到了,但不知对方借托了何物,飞遁极快,以至于他也不及出手拦截。
不过对他对此有所防备,早已做出布置,倒要不必太过担忧。
这时两条蛟龙低吼一声,破碎鳞甲及断爪重又生出,转瞬恢复如初。
张衍转身回了塔阁之内坐好,自里间传出声道:“往涌泉洲去。”
而另一处,蟾妖正仓皇逃窜,他这金符只是初时飞遁快捷,出去了千余里,就渐渐缓了下来,他恨恨言道:“小辈害的我前番努力尽为乌有,我若得复原,必将此屈辱百倍还之!”
他因久困西洲,不清楚太冥真人是否还在此界,是以言语中还不敢涉及溟沧派,怕被其感应到了。
“此人下一步必去涌泉洲找寻我,那处已不安稳,需换个地方,好在我早有布置。”
他并不回转老巢,而是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同一时刻,涌泉洲宁寿观中亦有一道神魂飞出,这一道,却是往另一处方向飞去。
他这是做了最坏打算,这两道神魂各去一方,哪怕被斩灭了其中之一,另一道可也存活下来,未来再图复起。
只是飞有一刻之后,忽然觉有些不对,见空中一只只金翅小虫飞舞,且还在不断往自己身边靠拢,越聚越多。
他初时还未在意,可此刻一瞧,却知非是寻常虫豸,而是修炼有成的妖物,心下一惊。
这时对面飞来一只身如琉璃,身后一条血线的异虫,头颅上密密麻麻的小眼正肆无忌惮盯着他,看其模样,正要扑了上来。
妖蟾把金符一转,意图避开,然而不知何时,漫天俱是此类怪虫,已是将他重重包围在内,根本无处可去。
他心下忖道:“我自脱困以来,这处从无见得任何修道人,也无有什么妖魔,定是那张道人的手脚,眼下强拼不过,我需先用言语拿住他,不然真要遭了劫难。”
那金符忽然一顿,自上鼓起一张皮膜,而后化作一只拳头大小的玉蟾,咧开大口,蹲在那里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妖虫?且止住了,我有好处给你。”
那血虫显然听到此言,果是止住来势,身躯晃了一晃,化成一个面色青白的少年,道:“什么好处?你说我来听听。”
蟾妖道:“你小妖是修为虽深,但却不得正法,根底也浅,躯壳之内气机太过驳杂,我有正法在手,你如不来为难,放我离去,我自可告知。”
张蝉眼珠子一转,道:“你先说来听听。”
蟾妖心下冷笑,但他却毫不迟疑,当下就将法诀一句句说出。
张蝉听得不免入了神。
蟾妖说到最后,忽然语气一转,道:“只是你要按此法修成道果,尚需一物。”
张蝉不觉追问道:“何物?”
蟾妖语中略带一丝蛊惑,道:“那自然是天妖精血了,似我天妖,日月之气化精谷,天生地长无穷寿,你不过是后天炼就,若能得我一滴精血,借此炼去身躯之中杂气,来日未必不能如此。”
张蝉狞笑道:“何必如此麻烦,我知你真身在那涌泉洲下,待我灭杀了你,也可自家去取。”
蟾妖哈哈笑道:“此处只我一缕分魂,主魂尚在躯壳之内,你若如此做,到时候怎会让你会如愿。”
张蝉亦是嘿嘿笑道:“你倒打得如意算盘,我要你精血,就要护得你安稳,只是我却不信,这天下间只你一头天妖,且先把你啃了,让小爷看看这天妖是何滋味!”
说罢,他一声招呼,四周围万千金虫轰地一声,一齐涌了上来。
蟾妖这缕神魂本无什么神通,不过寄托金符之上,见话语不见作用,立化虹光一缕,欲图最后挣扎。
可在无数金虫包围之下,仿若一滴油星掉落水中,只扑腾几下,便就宝光耗尽,只得躲入其中,不再出来。
可那金符也不知什么练就,怎么啃咬也是伤不得半分。
张蝉不由啧啧称奇,只是自己却不伸手去碰,任由一只小虫用腹下脚爪团抱着。
这等上古妖魔,谁知会有什么手段,他可不愿遭了什么算计。把身躯一抖,化为原身,唤上了漫天虫群,往涌泉洲方向飞去。
半刻之后,已是见得远天之中那驾蛟车,忙是飞遁迎上,到了近前,他得意道:“老爷,小的按老爷事先嘱咐行事,果是等到了那妖蟾,显已将其神魂擒下了,等候老爷处置。”
他一招手,便有一只小虫将那金符呈上。
张衍笑道:“算你立了一功。”
天妖并非寿元无尽,纵然身躯能万古长存,但其神魂却非是如此,损得一点便耗去一点,是故哪怕只是一缕分魂,那妖蟾也不会舍得被杀灭在此。
其若脱去,要是去转生为人还好,若是携得精血而遁,后果便极难预料了。
那双头蛟龙却有些不服气,暗道:“若不是我兄弟二人卖力,怎轮到这小虫子来捡便宜?”
可是经上回一事,它们知这小虫子乃与张衍结下心血契誓的,算得上正经心腹,可不是他们兄弟可比,故而只是心里嘀咕了两句,却是当真开口说出。
张衍伸手一拿,捉了拿金符入手,仔细看了几眼。
张蝉道:“老爷,此物奇异,方才怎么都是无法伤得半分。”
张衍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极可能是典籍中所载的浑金定符,那日与石道友攀谈时,他也曾提过此物一句,这本是上古旁门修士用来藏匿真魂所用,休看这么一片,便是洞天真人出手,仓促间也拿其无法。”
张蝉吃惊道:“那不是无法奈何得了此妖了?”
张衍笑道:“此符固然少有物事能克,但独独畏惧那赤阳真火,待我用上些许时日,采得天阳火气炼成真火,就可将之化开。”
他两指一夹,取一张法符贴上了去,将之镇住,防备其逃了出来。
将此符往袖中一丢,而下来之事,就是去往涌泉洲,将那妖物躯壳收了。
只是若没了那妖气庇护,涌泉洲势必会为水淹没,需得先行将之迁走。
他思虑片刻,把那两头蛟龙唤来,道:“你等稍候先弄出些风浪来,再变化那妖蟾所化山神模样,去往涌泉州中宣言洪水将至,然后将这些凡人迁去那日我所造洲屿之上。”
两条蛟龙当即领命,卸脱牵绊金锁,随后一路舞动风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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