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见萧穆隐遁起来,一看就知,对方这是打着久战的主意,要是按照寻常路数来与之相斗,那非要缠战个数百上千年不可,只他恰好有克制手段,把心意一起,那玄气大手又是显现出来,此次只是向下一拿,仿若在那滔滔星河之中拨动了一下,霎时自万界划过。
下一刻,观战之人都是一惊,却见萧穆竟是被大手抓了出来,而拿住的也并非是其中一个,而是那千千万万,隐遁在诸界之中的所有化身,可全即是一,其化身既是一个不漏被全数拿住,那正身自是也被逼出来了。
张衍这玄气大手亦是这些年中由心神观想凝聚而来,并化用了鲲府之中某种禁制秘法,可称“无来处,无去处,知即现,观即在”,不知回避之法,就无法脱去。唯一缺憾,就是凝练时日不长,故只有一瞬之威,对手只要法力足够,那自是不难挣脱。
可是这个漏洞此刻却是被阴阳纯印给补上了,虽是一瞬间的迟滞,可足够这宝物斩中对手了。
萧穆虽是被迫显身,可并未到那山穷水尽之时,他知阴阳纯印下来必至,因此不待这宝物斩落下来,又是祭了一个相影出来,待白虹一闪而过后,却是成功抵过了这一斩。
张衍见他避开,神色丝毫不变,方才萧穆能以此法避过阴阳纯印斩杀,现在要做到这一点也是不难,可这等神通不会没有代价,躲去一次他便斩杀一次,却看其能承受许久。
萧穆虽逃过一劫,可也是明白过来,这隐遁之法怕在对手面前并无用处,这在以往斗战中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总有一些对手能够克制他的手段,甚至压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好在他也不仅只是这些本事,他们三人平时分开修持,可是鉴一神法却是共炼之法,故是彼此神通道法其实是可以相互借用的。
可这毕竟不是自家修炼得来,每一回使用,用去元气都是极多,所幸这里还有那件可以补纳元气的道宝,才可维持得起这般消耗。
他们三人之中,纯以遁身之法而论,以邓章的神通最为高明,其之法门称之为“道见非道”,此乃是以无情道法为根本,演化出来的一门秘法,只要使了出来,以道法分神形,无情有情二法对面而立,各不相扰,只要你不曾修炼得无情道法,那么永无法触及此道中人。
他们三人曾多次以此法避开有情道众的追索,只是萧穆自己也能感觉到,这般修炼下去,要是真是攀上上境,或许三人气机功法、乃至神意思绪最后都会合化为一,自身驻世印痕都会被抹去,只会留下一个更为完全的个体,可便是如此,那也是攀升到了大道上境,故真到那一日,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此刻他把法力一转,就将这一门神通借来,随后起法力一转,就自立定虚空不动。
张衍驭动玄气大手上去一拿,可这一回压下,却如同划过一个虚影,并未能触及对方分毫,他目光微闪,心下一察,发现对方气机虽是未必,但却有一种空空落落之感,好若其已不再存在于世上,立刻知晓,这当祭动了某种神通,但只要是神通道术,就不可能不消耗法力元气,似这等玄异妙法,更是如此了,对方是绝然不可能永驻其间的,故也无需去寻那破解之法,只要耐心等其出来便可。
萧穆入借得神通避过袭杀,也是在寻思破局之道。一味隐藏不妥,只有施加十足压力,方能解此困局,他虽攻杀之法最为犀利,可对方法宝极多,自身优势并不大,要想抵消不利,那就只能使出更多神通手段。
心思一转,暗道:“此刻唯有先借得那等法门了。”
有了决定之后,当即又是起意观想,自那鉴一神法中索取伟力。
这一回,他借来的乃是殷平观想出来一座“无端绝域”,此法除了自己可以藏匿之外,更多的是用来封镇对手,尽管至多只能困束十来息,可正是因为如此,方才容易达成,而且一旦将对手制住,他就可以从容调遣手段了。
他这里一动,邓章、殷平二人也是察觉到了。
殷平起神意言道:“不想萧道尊被逼到了这一步,要是从我辈这处借去的神通仍是无用,此战赢面便就不大了。”
邓章道:“未到最后,难知结果,”他略一沉吟,“借得神通越多,破绽也是越多,你我随时做好救援准备就是。”
殷平回道:“知晓了。”
萧穆停顿有几个呼吸之后,这才准备开始动手,只是接连借来神通,也并不没有代价的,承受外来神通越多,压力也是甚大,自此刻起,一举一动,法力最低也会是之前数倍,直到他还了回去为止。
虽他能够支撑下去,但是运使之间是会出现破绽的,这未必不会被对手抓住,故是已决定将杀招一齐拿出了出来,若是胜不过对手,那就干脆认输,万年时间,他们还等得起。
因“道见非道”分而对立之法,在他使动此法之后,自然也是无法触及有情道众,所以要攻袭对手,就要从中退了出来。
于是心意一动,将此法撤去,同时转动法力,将那“无端绝域”推动,霎时照入现世之中。
张衍一直留意对手动静,忽觉对方气机再度现出,就知其将要动手了,只是这等时候,他却发现此人原本游走不定的气机似有刹那停滞,他目光一闪,立刻抓住了这一丝破绽,起得神意,反复推演其正身所在,只是未想到,这一回竟是顺利无比,对方好似对此毫无防备,几乎于那瞬时之间,就将之堪堪算定了,可还未等他发动,周外骤然一黯,竟是一时什么东西都感受不到,好似从那万事万物中被隔离了出来。
不用多想,也知是定然是被困入了某个束禁界空之内。
他略一推算,发现用不了多久就可从此中出去,只是对手费了偌大功夫间给他圈入此间,下来定然还有其他手段等着自己。
他立刻察觉到了这里机会,换了他人,或许被困住之后难知外间之事,可他不同,还有力道之身在外,仍是观望战局,并能借此反过来压制对手,不定还能一举将之击杀。
于是意念一动,天地屏障那处,一双幽深双目骤然睁开,并穿透重重界阻,往两人斗战之处望来。
萧穆此刻将灭形、崩心两剑祭动,埋伏在气机难察之地,并造成无数虚幻之象,只待绝域一撤,就上前斩杀。
他没有指望一次就能解决对手,可若这回不成,就会再度将对手困入无端绝域内,等待下一次机会,在足够元气支撑下,这一遍遍循环往复下来,总能找到机会。
以往他们三人对敌,都是如此施为的,不过现下换了他一人这般做而已。
十息晃眼而过,他不再维持那无端绝域,收了神通,将其撤了去,可正当他要趁势祭动剑器时,忽觉心下一阵前所未有的惊悚之感,好似下一刻自己性命的就会因此丢却。
他大觉不好,正要开口认输,只是还来不及如此做时,只觉轰然一震,面前暴起一阵金光,天旋地转,万物破碎,而后一切皆散,诸感皆入永寂。
外间观战的邓、殷二人其实也是提前感觉到了危兆,可是还未等他们如何,就觉一股照彻诸宇的光华闪过,再看去时,便见只张衍一人独自站在虚空之中,萧穆却已然是不见了影踪,甚至再也察觉不到半分气机,这分明已是败亡了。
两人心头震动不已,沉默了许久,邓章终是站了出来,打个稽首,沉声言道:“既然此一战是我辈输了,我等自是按照约定,万年之内不会踏足布须天半步。”
身为无情道众,自是十分能认清楚现实,既然渡战已输,拖延下去已无意义,还不如早些退去,另寻对策。
旦易打个稽首,道:“诸位慢走,不送。”
邓、殷两人似不敢在此久留,再是匆匆一礼,身影就已遁去不见。
张衍见两人隐遁而去,知是此回危机暂已解除,下来无论此辈是否愿意,少得一人,都只能是安住不动,布须天毕竟灵华远胜他处,拖得越久,对自己这边越是有利,而万年时日,他若能入得真阳第三层次之中,当就能与太一金珠放对了,到时自可以堂堂之势压过诸敌。
邓、殷二人来至布须天外,就往虚空深处遁走。
殷平心有余悸道:“不知那张道人用了什么秘法,居然可以在瞬息之间斩杀真阳修士,有此人在,我等恐无力撼动情道众。”
邓章沉声道:“既然急取不成,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有鉴一神法在,只要我等承托住萧道尊过往气机,要能得了周还元玉,还能助他重入现世。”
殷平道:“这么说来,邓道尊的意思,我等下来是要想办法取那周还元玉了。”
邓章道:“此物便我无法取得,也要阻碍其落入布须天那几人之手。”
殷平道:“既是这般,那眼下当开辟一处界天,作为我立足之地。”
两人正说话间,忽见金光一闪,拦在去去路之上,不得已把身一停,随后便见一名金袍道人转了出来,笑着对他们打一个稽首,道:“两位道友有礼了。”
邓章眼中泛起警惕之色,面上平静道:“原来是太一道友,阻我去路,不知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