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日之后,炼肖汇集起所有人手,又一次打了回来。
东荒神国与妖魔异类彼此攻伐数千载,并未因一次取胜便放松警惕,反而趁着这几日在郎先国中布置了气血纹图,再次扼守住了云原南大门。
若是换了别处,天鬼这一方还可以飞渡虚空,绕过了过去,但云原上空有金玄烈风飘荡,不懂其中奥妙之人如是强行闯入,只会被卷入其中,是以只好在郎先国废墟之上再战了一场。
这一回,因天鬼部族诸圣个个携上了世鉴塔,纵然还是难抵法宝之威,但守御之能却是大增,反而是东荒这边吃了一些小亏。
不过东荒诸国毕竟今时不同往昔,仍是牢牢坚守这处了此处,炼肖率众一连攻了十余天,也无法突破关门。
而随着赶至云原之南的大玄士越来越多,天鬼的优势也在一点点消除。
炼肖为了扭转颓势,一边向天鬼祖部内求援,一边拿出大量血石,派遣使者去拜访南罗百洲各洲妖圣。
此一招确然有用,接连有数名妖圣被使者说动前来相助。
下来半月,两方又激战数回,算得上是各有胜负。
张衍收得这消息之后,心下却是十分清楚,南面情形表面上看去虽是安稳,内里实则却是暗伏极大危机。
东荒百国如今有四十名大玄士、六十万玄士到了郎先国中,这着实已算得上是倾国之战了,就这么对拼下去,也迟早会被天鬼与南罗百洲耗尽所有,拖死在那处。
尽管百国至今不曾求援,但身为友盟,便是不从局势上考虑,也无法视而不见,他言道:“而今投奔我溟沧派的妖圣有多少了?”
景游回道:“禀老爷,到上月为止,共有一十八名归顺。”
张衍道:“你去传我谕令,着雁依、田坤二人,率这一十八妖去往东荒施援。”
景游遵令而去。
张衍望向天穹,他已是与秦、岳两位两位掌门议定,待其一从虚天回返,便就召集众真,攻伐西空绝域。
只是这两位已是到了虚空深处,便是即刻动身,也还需七八日方可回得山海地陆。
在此之前,他还有不少事要作准备。
待景游回来之后,他又交代道:“去把宝阳院瞿院主唤来。”
因这数十年来建起了不少禁阵,有了阵门传渡,只数十呼吸后,瞿功谭便就来至渡真殿前,随后步入殿中,稽首言道:“见过渡真殿主。”
张衍一抬袖,道:“瞿院主无须多礼,今请瞿院主来此,是要问上一句,如今那浑还幽水炼有多少了?”
早在十年前这幽水已是祭炼出来,只是数目不多,不过一壶而已。
那时他已有感有与天鬼一战可能会有所提前,故是他交代宝阳院加紧祭炼。
瞿功谭回道:“已是盛有百池。”
张衍略一思索,道:“还是少了些,只勉强够用。”
瞿功谭苦笑道:“接得渡真殿主令谕后,院中弟子全力以赴,不去炼造其余法宝,数十载中才炼得这许多,确实无法再多了。”
张衍颌首道:“我知晓你等已是尽力。”
祭炼幽水很是不易,一是受限于宝材,二是这其中毕竟涉及陈氏秘传,不可用派外弟子,只能是由院中弟子来做此事,如今能有这许多,确也不易了。
他又道:“回去之后,继续祭炼此水,那些已是祭炼好的,即刻送来浮游天宫,此事我会为瞿院主记上一上功。”
瞿功谭一喜,唯有功劳才可换取更为上乘的功法秘传,他虽绝了道念,但族中后辈弟子却需用这些,当即躬身一揖,道:“多谢渡真殿主。”
见座上再无声音传来,他也知自己该走了,对上方又再拜了一拜,就告退出去。
张衍则是站起身来,一挥袖,面前灵光闪动,现出一道阵门,踏了过去,下一刻,已是出现了在了一处丹室之内。
此处有一修士看守,见得他出来,大吃一惊,慌忙上来一拜,道:“弟子拜见张真人。”
张衍淡声问道:“你们黄院主可在?”
那修士忙道:“在的,在的,正在后山炼造法驾。”
张衍神意一扫,踏破虚空,便已是来至后山。
这里乃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内部熔浆四溢,炽光浓稠,却又是一处地火天炉,而在天炉上方,有一个庞大宫城悬在半空之中。
此刻有上千名修士手持幡旗,驾乘飞舟,在此物之外来去遁走,手中不停,接连打入一道道法诀,看去忙碌异常。
有一名面容刚毅的道人正站在最高处,正监督着众修士动作,时不时发出一道谕令。
他此刻也是似察觉到了什么,转目一望,见是张衍,神容一惊,立刻放下手中之事,踩遁光而来,待身形落下,便恭敬见礼道:“不知张上真到此,弟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此是方寸院院主黄谦毅,乃是范长青的弟子,算得上是孟真人的徒孙,而原先那位徐院主早已寿尽转生了。
张衍言道:“无妨。”他往上看去一眼,“黄院主,这座宫城炼造得如何了?”
黄谦毅正声言道:“大体已是成了,但未曾在那乱磁天堑之中行渡过,故弟子也不敢确保是否安稳。”
这座宫城名唤“通天都御宫城”,乃是在张衍谕令之下,宝阳院穷数十年之功,用了山海界中无数宝材筑炼出来行空法驾。
溟沧派向来不缺遁行法宝,炼造此物的目的也不单单是为了供修士乘渡飞空,而是为了去往某些特殊所在。
天鬼部族谒天王宫坐落在惊穹山上,此山之外有乱磁之力,便是妖圣到此,也甚难飞遁,需得有匈金相助,才可顺利来回,只是此物稀少,只在此山之中有产,且被牢牢把持在天宫祖部手中,便是天鬼诸部族长,手中也少有留存。
司马权知晓其中的厉害,故是早早送来了一块,方寸院拿到此物之后,就派遣弟子四处采集外药,用了四十载时日,方才祭炼出了一种名唤“霖铜”的相似之物,并炼入了这座宫城之中。
张衍道:“我今此来,便是要携此物往天堑乱磁之地一行,以验其用,只是要问黄院主一句,既已炼造稳妥,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黄谦毅忙言道:“本来还差一些抵御天外金风烈火的禁制,以方便在虚空之中行走,只是后来有几名弟子自东荒学艺回来,却发现那些气血纹图似更易抵御此界外气,到时只需擒捉几名妖圣过来,便能驱驭,便就试着炼了上去,可是做成之后,却有一个瑕疵,那血气一放,遮掩起来极是不易,很可能在极远之处便就为敌方所发现,故是现下又在外添加了一层阵禁,以遮蔽此力。”
张衍点了点头,又问道:“还需几日做好?”
黄谦毅道:“若是真人急用,弟子再调千余弟子过来,只需两日便可功成。”
张衍略一思索,道:“允你三日。”他纵身上空,化一道清光升起,就飞入这宫城之中。
这里亭阁错落,有丽水秀岳,险湾流瀑,群峦峰屏之中隐现宫观楼台,他只一眼扫过,便不再多看,径直步入大殿之中,此间高处悬有一盏龙雀明阳大灯,地嵌金珠,柱挂悬璎,殿中有一潭碧池。
他目光一落,点头道:“倒也用心。”
伸指一弹,但闻一声雷翔,天中落下飘飘雨丝,非是寻常雨水,内中饱含充盛灵机,更易为修士所炼化,寻常修道人在此修炼,一日足抵十日之功。
此水纯靠阵力牵引而成,也就在山海界中可做到此点,若还在九洲之中,只是转运阵力的灵机就耗用不起。
这等法驾,即便放在洞天真人手中,也算得上是宝物了,可对凡蜕修士来说,也仅仅可用来穿渡虚空。
他一摆袖,踏水而过,到了玉座上坐下,闭目调息起来。
等有两天之后,殿外光虹一闪,黄谦毅也是飞遁进来,稽首言道:“真人,禁制已是布置完妥当。”
张衍睁开眼目,道:“知晓了,黄院主先出去吧。”
待黄谦毅出去后,他把法力稍作运转,浑身雷光闪烁,只一阵震动,轰隆一声,这座宫城已是自原处消失不见,却是被他送入了洞天之中。
他自方寸院中乘云而出,一辨方向,一步踏开虚空,在数次转挪之后,就来至北天寒渊南端一处乱空天堑之前。
身上雷芒一闪,将这座宫城又放了出来,而后站定其中,催动此物缓缓往天堑之中行去。
才遁去数里,只觉宫城飞驰之速骤然一缓,似是陡然间沉重了数倍,但仍是安安稳稳悬定在天,不曾坠下。
他在此处行渡一日,除了灵机耗损较多之外,并无任何异状,心下也是点头,暗忖道:“如此去往惊穹山,当再无阻碍了。”
实则只要破去谒天王城外的百万世鉴塔,无论是秦、岳两位掌门还是他自家,翻掌之间,就可覆灭此处,但惊穹山如此独特,又被少清视作日后山门所在,就不可用这等粗暴之法了,需得以巧妙手段图之。
他驱驭宫城出了天堑之后,一抬袖,将此物收回洞天之中,而后遁破虚空,回了渡真殿中,落座蒲团之上,静候两位掌门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