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回去之后,就在青碧宫中宿住下来,只是有二日后,彭长老便就遣人来请。
他出得洞府,动身前往,不久便到了殿中,待见得彭长老,互相见过礼后,后者言道:“张道友,宫中之事我已是整肃的差不多了,最迟后日便可动身,此番我以青碧宫执殿首座的名义相邀请,如今鉴治天,积赢天、环渡天,及奕胥天四界都是给出了确切回应,再加页海天敖府主,一十九天中,届时会有五界天主站在我等这处。”
张衍目光微闪,仅仅是这股势力,就已是接近整个余寰诸天三分之一的力量,若再加上青碧宫,那更是远远超过。
他先前的冒着极大凶险支持彭长老上位,现下却是得到了极大回报,不过他仍是十分冷静,稍作思索,道:“这几位可堪信任么?”
青碧宫若只是为了单纯壮声势才拉了这几位来,那他宁愿推辞,要是其中哪一位另怀心思,这反还容易坏事。
彭长老言道:“道友放心,这几家天主与我青碧宫都有足够深的关系,其实若我青碧宫愿意,其也可如页海天一般,将善功之制在界内推行。”
百万年来,青碧宫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鉴治,积赢、环渡,及奕胥四天天主不是与青碧宫大有渊源,就是本身是从青碧宫出来的修士。
如今戊觉天中诸派混战,至今还未决出天主之位,青碧宫同样是有机会的。彭长老急着解决宫中之事,也有这方面的缘故在内,只要能顺利派遣一位秘殿长老前去此处承继天主之位,那一界也极有可能纳入治下。
而之所以没有令那四处界天完全奉行善功之法,这是因为不想太过刺激其余界天,而是想着温火水煮的方式慢慢渗透,可青碧宫做到此前眼前这一步,其实已是到了极限了,余下诸天修士都是对他们抱以十足的警惕与抗拒之心,没有足够的强硬手段,绝不会加以顺从。
彭长老这时又言:“今请道友来,是宫中有一位身份独特之人想要与道友见上一面,不知道友可是方便?”
张衍心下一转念,这位能令彭长老出面来请,想必大不简单,他笑道:“可是贵宫哪一位长老么?”
彭长老也是一笑,道:“彭某不便多言,道友到时见得,自是清楚了。”
张衍点了下首,道:“贫道此时无事,那便去见一见这位道友。”
彭长老见张衍没有回绝,很是高兴,起得身来,道:“道友请随我来。”
他来至主座之后,轻轻一推,那里一面青色玉璧顿时向极远处退去,融消为一缕缕云雾烟气,并有一条玉阶通向深处,随后一步跨了上去。
张衍见是往这等地界来,更是肯定先前心中推测,要见自己之人想必在青碧宫中地位极高,他跟着走来,周围天地霎时化为无尽虚空,他感应了一下,这里非是小界,但却又与现世隔断开来,若无差错,应该是进到了一件法宝之内。他稍稍一试,发现通常挪遁之法是无法从此间出去的,但若要遁去赤陆却是无碍,只一个念头就可做到。
彭长老前面走走停停,手中拿一个法诀,似在推算着什么,走了千多步后,他突然一顿,往左右看一眼,似是确定了什么,往前一挥袖,过有片刻,两边滚荡的雾气重又涌来,霎时汇聚成两扇玉石大门。
他十分恭敬地打个稽首,道:“真人,我已是把张道友请来了。”
玉石门内里面传来一个温润声音,“有劳了。”随声音落下,两扇门自行开启,露出了里同道,那声音又言:“张真人,请进来说话。”
彭长老退到这一边,道:“彭某不便入内,张道友自行进去便是。”
张衍一摆衣袖,往那石门之中走去,来至里间站定,这里乃是阴阳形制,半边为石洞,半边为云雾,一名黑发长袍,发髻高结的道者正坐在前方石台之上,见他到来,起身遥遥一敬,道:“张道友,独孤航这里有礼。”
张衍一听他名,立便知晓面前这人身份,此一位乃是青碧宫宫主座下大弟子,神色也是一正,还得一礼,道:“原来独孤真人,久闻真人大名了。”
只是令他觉得有些奇怪得是,按理说身为那位大能的亲传弟子,便不修渡觉,怎么也当斩得过去未来身了,可这一位,却只有凡蜕一重境修为,而且并非是分身或是虚影,而的的确确是正身在此。
独孤航笑道:“原来我在外间还有些名声,倒是免了一番说辞,道友请坐下说话吧。”
张衍来至一旁客位上,袍袖一展,坐定下来。
独孤航这才落回主座,笑言道:“此番殿中之事,还要多谢道友伸以援手。”
张衍听到此语,目光微微一闪,他原来就觉得彭长老对推倒另一派人怀着莫名信心,似有什么倚仗在手,甚至其所知道的事,也比青碧宫其他人来得更多,如今看来,背后原来站着这一位,倒是难怪了。他笑了笑,道:“独孤真人何须言谢,我与彭长老也算是彼此相助,不定贫道所获更多。”
独孤航笑道:“我也听说了道友之事,既是太冥祖师指引前来,当年所留之物合该归得道友之手。”
张衍打个稽首,独孤航这是明确表示出青碧宫对待玄石的态度了,以彭长老虽然现在坐上了执殿首座之位,可其身份仍显不够分量,不见得能压住底下席座,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推人下台,那同样也可被人再推下来。
可独孤航不同,以其青碧宫宫主大弟子的身份,等若就是此间半个主人,其所说之言,分量相对要重得多,甚至这很可能就是青碧宫宫主的意思。
独孤航此时感慨道:“早年我是一少年时,无意间聆听了太冥祖师讲道,这才叩开了道门,算了起来,这位祖师予我也有半师之谊,只可惜那时我所听诸法,此生早已忘却,也是这份缘法。当年洵岳真人来至余寰诸天后,恩师命我出面招呼,不想今在行将临去之前,却又见得道友。”
张衍听他之言,心下微动,“此生,临去?”
独孤航笑道:“道友观我修为如何?”
张衍言道:“贫道这般看来,独孤真人当应是方才蜕去凡身。”
独孤航点头道:“道友所见乃是真实,某并未用法宝或是秘术掩藏气机,我此生寿数虽未穷尽,可道途却已然尽了,便再修行下去,也无法登攀上境,还不如斩去重来。”
张衍抬眼看来,问道:“独孤真人能知自家前世之事?”
独孤航笑道:“我修道至今,已历三世,每一次转生回来,恩师皆会以大法力为我点开识忆,使我得以照见本来。”
张衍不由点头,这便解释得通了,显然眼前这位已非是独孤航一世身了。
念至此处,也不觉心生感叹,点开识忆,使人觉醒前尘,这等事也只有真阳大能才可以做得,似持妄天的涵天女虽经九百一十四世之转,可这是有其母在后护持,每一世都是一截然不同之人,绝然无法与此相比。
独孤航道:“我第一世,用时六千载,斩得过去未来之身,只是数十万载之前,曾遇得一名强手,与之斗争后不敌败北,恩师送我前去转生;到得第二世,承前世遗泽,五千载便修得三重境,只那时与域外邪魔凶怪相争,因陷入重围,虽成功斩尽敌手,但也元气大损,再也无望道途,故自斩法身归去;如今这一世,修行万载,仍只是堪堪蜕去凡身,这却是此世根底不足,故不久之后,我便将解脱此身,再转一世。”
张衍若有所思,他注意到,独孤航自言修炼三世,可其中却完全没有提及渡觉之道,这不是有意忽略,而是完全对此不屑一语,这态度与那两位妖魔却是如出一撤,说明此道确非是什么上法。
独孤航继续言道:“道友能被太冥祖师遣来取拿玄石,日后不准达至我恩师那般境界。”他一抬袖,自身边拿过一枚玉符,“当年我与洵岳真人谈玄论法,诸多心得皆在里间记述,其中有不少本就是贵门之中的道法,如今便赠给道友了吧。若是将来有机会见得洵岳道友,请代我问一声好。”
张衍接了过来,正声道:“贫道若是见得这位师门长辈,必会为真人带到。”
独孤航笑了一下,对他一点头,便不再言语了。
张衍站起打个稽首,转身往外走,出去未有几步,眼前景物轰然崩塌,却又是回到了大殿之中。
彭长老还在此处等候,见他出来,问道:“张道友可是见到那一位了么?”
张衍道:“见到了,还有颇有所获。”
彭长老道:“如此便好。”
两人在此就去往玄洪天之事又言语了几句,张衍便告辞出来,待回得青碧宫为他安排的临时居处时,有阵灵所化侍从来报,“宫外有两位真人前来拜访,自言是汨泽宗与澹波宗两家掌门,说是与上真有约。”
张衍道:“不错,你去请了这两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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