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看向彭向,因为受契约所制约,其无法再去侵蚀修道人,反而只能依靠吞吐灵机而存,所以此刻看起来,变得越来越像是一名修士了。
天魔虽也善变,可以幻化成人心所需望见的模样,可以他能为,自是不难窥见真实,知其非是模仿,而是本质上已确然有所改变。
他起意一转,一枚玉符凭空显化出来,落于其人面前。
他道:“此物可送你去往一地,去到那里该如何,又如何去得,待时机到来之后,你自是知晓该如何做。”
彭向接好玉符,道:“恭领法旨。”再是一拜,就化阴风而去了。
彭向回去之后,便就沉浸入浊气之海中,积蓄力量,默默等待,忽有一日,那玉符骤然飞出,便化出一道灵光大母,并在面前打开,他知是时机已至,就身化无形,成一股阴风往里飘入。
张衍此时也是察觉到自身感应被一股力量所阻碍,这是一股完全陌生的伟力,这说明开辟这处浑天并非四位祖师中的任何一个,而是一位先前完全不被人所知的大能。
这一位对外态度不甚明朗,无论派谁去都不稳妥,彭向作为受得约束的玄阴天魔,却是十分合适,就算被杀灭,他也能知悉里间具体情形。
不过为了不驱逐异力,这方浑天他同样不会放任在外,所以此界一旦有分离之象,而那时候彭向还不曾出来的话,他便会亲自出手定合此处。
彭向入得界中,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荒芜地星之上,周边是无垠虚空,这里给他感觉却是死气沉沉,本来诸界灵机大兴,这里也应该受得感染,但是却丝毫没有这等迹象。
随他意念一起,霎时游遍整个地星,但是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光秃秃一片,甚至连沟壑和星坑都不存在,说明这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太大变化。
他感应延伸出去,时不时可见得一两颗与脚下地星相类似的所在,同样是荒芜一片,不见半个人影,并且没有一颗散播光热,所以也不存在在他界能够见得的浩瀚星宇,有的只是一片寂暗。
若是修士到此,可能会不喜这等所在,可身为魔头,他看待此处与平常地界也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可能就是这里没有浊气灵机。
玄阴天魔在无有生灵的前提下,则靠浊阴灵机而存,灵机不灭,便不会消亡,但是这里却是一点供自己存续的东西都是感受不到,只能靠自身力量维系。
好在出来之前就有准备,只要不是随意挥霍力量,足够坚持长远了。
他这时拿出一只匣子,只一打开,似乎有呼啸声起,里面就有无数魔头如洪水喷流一般汹涌而出,并往四面八方散去。
在这等荒僻虚空之内,自己耗费法力有些得不偿失,这些魔头则可替代他向四周围查看。
他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之中遁走,周围景物一成不变,十分枯燥乏味,可且不说他本身乃是玄阴天魔,但凡修到这般境界的修士,心神都不会因此被扰动。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他忽感一只魔头传来感应,却是又发现了一颗这地星,此星表面看去与先前所见无甚分别,可他却是清晰感应到,其分明比其余地星小了一圈。
在一众相同的物事之中,有一物却是格外不同,自然招人眼目,他意念一转,已是落到了那处魔头身上,瞬息间就将之替代了。
此刻他已然现身在了那一颗独特地星之上,先是检视了一遍,见得这里有不少修道人曾经驻留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处,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虚空之中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而这处地星之所以小了,那是因为被先前到来之人以法力塑造了不少洞府,并且他还看到,先前来人似乎还试图在此塑造地火风水,看去想将整个地星改换成灵秀之地,可显然最后没有成功。
不过能做得此事之人,那至少也有凡蜕修为。
他从遗落的痕迹判断,宿住在这里的,实际上从头到尾只是一名修士,其人应该是停留过较长一段时间,至少有千多年,只是不知后来为何放弃了。
凡蜕修士若亡,那便会重归虚空,周围一应物事也会被吞夺,可现在看去,不是如此,其人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事离开了此处,而且走得非常匆忙。
彭向猜测这位很可能也是自外而来,因为周围一切都是千篇一律,所以索性在此塑造了一处符合自己心意的洞府,后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这才弃之不顾,不过其人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倒是值得一探究竟。
他又是仔细搜寻了一下,并且试着再现过去景象,可惜的是,这里面并没有此地主人身影存在,好在其人离去之时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所以他很快就确定了其遁去方向,于是他便朝此跟随而去,因他无法确定其人路上会否变换去处,所以途中还不断放出魔头,以免漏过什么。
尽管这样,却也未必一定能够找准其人下落,虚空无限,谁知那人会到底转向何处?只要当中某一个线索一断,那就无法再接上了。
幸好这一次他运气不差,很快又在一颗地星之上发现了其人留下的痕迹,并且这一次,还找到了一件修道人用以停驻分身的法器,应该是其人在发现什么的时候为了防备意外,故意在此留下的,不过这东西后来并没有被启用过,从这里看,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稍作检查过后,他意外发现这里面竟还潜藏有一丝神意,可已然十分微弱。
他人若得此神意,或许要费一番周折才能寻到正主,可他身为玄阴天魔,不管对方是生是死,只消凭此神意一用,就可遁落至其主落处之所在。
于是身形一转,遁入那一丝神意之中,而后再次回至世间。
然而周围景象却是出人意料,两旁是高大巨壁,笔直峭立,而中间则是留出一隙长长通道,不知通向何方。
他往天顶望去,见有一阴云笼罩在那里,但并不如云而动,而是厚实粘稠。
此等地界,竟是给他一种囚笼之感,不过即便这里真是囚笼,却也困不住他,不说他外间还有不少分身,就算今回到此的分身全灭,在山海界中一样有无数分身可以替继。
他把身形一晃,霎时变转无形,便沿着通道往前遁去,许久之后,那山壁如同往两旁移开一般,霍然露出一大片空地来。
这是一处形若山谷的所在,四周被高壁围拢,上方留着密密麻麻的洞窟,而中间则满是倒塌石柱和断墙残垣。
这时他神情一凝,发现在最为中间那处,却是盘膝坐着一名双眉飞扬,眸若星光,面庞俊朗的年轻道人。
他本拟渡去人心神之中一看究竟,然而一试下来,却发现此人精气神俱完满圆润,根本无隙可寻,立知此人不好招惹,在敌友未明的情形下,他也不准备现身出来,而是决定先把周围情形探看清楚。
只是下一刻,他却觉得一丝不对,他本是无形之躯,若是不刻意显露出来,通常斩得过去未来身的三重境修士也无法发现他,可是这一位,却是直接望了过来,并抬袖而起,随手朝他一点!
彭向顿感一股莫大危机袭来,对方明明只是出手一指,没有显现出任何威势,可他居然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抵御,若是不躲,则必无幸理,于是一转意念,准备跃遁到别处魔头身上,反正自己已是来过此处,就算离去,也是找得回来,然而意念方转,却是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生生拽住,居然无法挪动半分。
那道人见他没有反击手段了,似乎有些失望,直接收手回来,并道:“道友既然不请自来,何必在那里站着,不妨到得近前一叙。”
彭向会过不少高人,但是一上来就被压落下风,几无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却是极少见到,他把身形显出,走那了道人面前,道:“尊驾方才收手,又口称道友,莫非看不出来在下异处么?”
那道人无所谓道:“那又有何区别?既然到了这里,那便就出不去了,无论你是何身份,那俱是一般。”
彭向默然片刻,打一个稽首,道:“在下彭向,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那道人一扬眉,坐在那里回有一礼,道:“贫道沈崇。”
彭向看了看四周,道:“不知这是何所在,道友又为何说我等出不去了?”
沈崇撇他一眼,道:“你自何处而来?”
彭向刚想回答,其人却一摆手,“罢了,此事无关紧要,”他对着四面山壁一指,“你上去走一圈便知端倪。”
彭向心意一转,霎时来到了一个洞窟之前,却发现里间有一座道人雕像,面目衣饰俱是精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又挪至另一处洞窟,果然见得另一个雕像,在一个个看下来后,他神情凝重,身化阴风,又是回到了原地,道:“道友,莫非那些俱是……”
沈崇一点头,道:“不错,这些人俱是以往飞升至此的修道人,现如今都是变成这番模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