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宏凝视着光团,神情微显凝肃。
审峒此番作为,乃是得他授意,为得就是打草惊蛇,这样方能逼得这些人提前发动。
如此做不但可以乱了对方步骤,还有可能把那些正在天外窥觊山海界的大敌一同引了过来。
现在各派上真早已是布置好了战场,就等此辈钻了进来。
就算此辈不来也是无妨,口袋既已布下,那么随时随地可以发动。
方罗在完全考虑好后,便不再犹豫,神意一转,落入莫名之中,稍待片刻,就有两名道人出现在他面前。
方罗言道:“英道友、陈道友,此间修士似已察觉到了什么,故是不能再等下去了,便请两位即刻动手,我会在背后留神禁制敌手,助二位一臂之力,不知两位可有不同之见?”
英姓道人言道:“道友一明一暗,布置甚是妥当。”
陈姓道人却是问道:“连道友何在?”
方罗直言道:“连道友似是露了行踪,我现下亦不知其所在,然以他功行,不会这么轻易被山海修士拿下,不定还会牵制住山海界一部分力量。”
陈姓道人点了点头。
方罗见二人再无异议,再是嘱咐几句,自神意之中退了出来,随后传了一道念头出去。
这一瞬间,天岳之上一些余寰修士脑海之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稍候若见有变,你等立刻四散开来,伺机斩杀山海界修士,尤其是那些门中英锐,更是不可放过。”
这些修士听罢此言,都是做好了准备,同时目光四移,暗中找寻合适下手的目标。
同一时刻,陈姓道人在天岳之外现出身来,其身影模糊,看去只是一具分身,其到了上空之后,面无表情地朝下掷去一物。
此物到了下方,灵光大散,顷刻间化为一个罗网大罩,越展越广,最后竟是将整个天岳都是囊括其中。
这法器无法用作守御攻袭,但只要还是存在,那任何人都无法从此中转挪出去。
为了山海界修士反应过来后破解此物,他又取出一只玉碟,里间薄薄一层莹光,如水一般晃荡着,他拿小指一挑,顿时有几滴洒落出来,一到外间,就化无数光点,但很快彼此融合扩张,在天岳与大罩之间又形成了一层光膜。
做完这些事后,他显得放心了许多,盘膝坐下,不再理会其余。
而天岳某处飞天宫阙之中,英姓道人自神意之中退出后,眼中却是露出了一道森冷光芒。
他拿了一个法诀,身上法力顿时张开,可同时便感到一股阻力,他露出一个预料之中的神情,道:“果然有所准备。”
不过他并不想给山海界修士与自己正面交手的机会,自袖中拿出一只银色香炉,摆在了地上,而后起法力徐徐催动。
少许时候,里间就有烟气腾出,往外蔓延,并越化越广。
此物配合他神通,能够绕过所有法阵禁制,直接在修士心中生出种种幻境,若是不能克服这些,那么立时会摧残神智,变成受他控制的一具傀儡。而且对抗此物,不在于功行,只在于修士自身心境,从道理上说,哪怕凡蜕修士,若被此气沾染,只要没能抗过,都是逃不过这等下场。
随着那白雾规模逐渐扩大,各派修士也纷纷留意到了这等异象,而在察觉到情形不对后,场中比斗都是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有一名道人跃身空中,伸手打出一灵光,没入浓雾之中,须臾,他灵光又是转了回来,看去没有什么异状,然而其人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动,下一刻,其却是从天中掉落下来,看去生死不知。
有人喝道:“此雾有古怪,诸位快退。”
各派弟子立刻往自家门派驻地分散,而有些靠近薄雾较近的修士,也并没有被笼罩进去,一扇扇阵门在前方敞开,相助其等离去。
魏子宏在殿阁之中看见了这一幕,不由精神一振,知晓对方被逼动手了。他推算了一下,不难知晓此雾之能,若是无人阻止的话,那么只需要三至五日,这个薄雾就可将整个天岳包括了进去。
虽然天岳此刻被笼罩起来,不过浑天青空可以随时将人挪到另一片青空之中,所以并不用为此担心。
现在之所以不令其退走,那是因为他还记得有一缕气机未曾搜检出来,对方应该还有耳目潜藏在众人之中,这里情况应该会随时报于天外之人知晓。
所以各派弟子乃是作为一个饵钩留在此地,当然,毕竟这些弟子俱是山海俊秀,他不会当真任由其等葬送在这里,要是遇到真正危险,自会立刻送走,现在就看天外那些人到底来不来了。
鲁知培因为担心变乱袭来,所以这些天来仗着执仪的身份,时不时便来少清驻地附近走上一圈。他在见到远处有弥天大雾腾起,反应却是比谁都快,立时便躲入了驻地。
此刻他看着外间那滚滚白雾不断扩张,倒不如何担心,跟少清弟子在一处,对方撤走之时,那么也一定会带上他的。
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见机的快。
而在这时,却见有一道灵光过来。
他认出是宗门符信,漫不经心拿了过来,然而打开一看,神情却是一僵。
这符书之中却是告知他,所有执仪弟子都已是被转挪去了安稳地界,问他为何不至。
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照这么看,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会将他们挪转至安全地界?那他辛辛苦苦冲到少清驻地又是为得什么?
随即他又安慰自己,所谓安全地界不见得安全,就算去了那里也不见得能避开危险,自己还是跟着少清弟子更是安全。
只是下来情形却是令他感到不对,随着那些薄雾越来越近,这些少清弟子似并无离去的打算。
他忍不住向一名熟悉的少清弟子问道:“敢问郭道友,贵派不知何时离开此间?”
那郭姓弟子道:“我等并无离去打算。”
鲁知培眼睛一下瞪大,脖子上青筋暴起,急急道:“为何不走?怎能不走?”
郭姓弟子理所当然道:“我少清弟子,遇敌从不退避。”
鲁知培按捺住烦躁心绪,压低声音道:“我知贵派弟子遇敌不退。可外间那气雾乃是上境修士所为,那又何必硬拼?”
郭姓弟子正色道:“道友错了,这气雾同样是我辈大敌,只是此次……”他指了指自己心头,“敌不在外,而在于心。”
他若是遇上修为远远高过自己的修士,那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等死,可是方才门中长老已是解释过了,这气雾并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损伤,而是会在你心中营造出诸多幻境乃至对手,要是过不去,登时神智丧灭,身死道消,可要过去,则心境必将得以高上一层,故是他决定留下。
鲁知培听了解释,方才明白这里门道,少清弟子敢这么做不奇怪,可他却没有把握过去此关,登时露出绝望之色,无比后悔自己先前举动。
郭姓弟子淡淡道:“道友不愿在此,后殿有一阵门,可送你至我派驻地之下,可暂时保得你一时。”
鲁知培一听,如同捞到救命稻草,胡乱拱了拱手,就飞快朝着后面奔去。
而另一边,李函霄看着那白雾渐渐涌了过来,问道:“江道友,听你说来,李某最后避过了此劫?”
江名堂苦笑道:“李道友,只是现在所看到的景象已与梦中大为不同了,我亦不知尊驾是否还能安然渡过。”
李函霄点头道:“我听冉师叔祖曾言,未来变化无穷,从无定数,”他朝后示意一下,“我这阁中有一方转挪之阵,只可过得一人,道友可以用此离开此地。”
江名堂一怔,随候他似在思考什么,良久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愿留在此地。”
李函霄看了看他,道:“道友不必如此做,李某本就不打算离去。”
江名堂却是摇头,咬牙道:“在那梦中,江某仅是修炼到元婴境界,说明江某未来仅止于此,可江某却是不甘心,那还不如借此机会一试,着能否突破制束。”
他感觉自己就算将梦中所有机缘都是得到,也不过是比原先稍有长进,仍是迈不过那关键一关去,与其如此,还不如在此一搏。
李函霄点点头,既然江名堂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也不会阻拦,他稍作感应,却是发现,此回来此残玉斗法的同门没有一人离去,都是选择留了下来直面这一关,不由一笑,盘膝坐了下来,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那烟雾蔓延上来,并将整个少清驻地吞没了进去。
天岳平都教驻地之中,平都教掌门倪天平看着雾气过来,心中有感,叹道:“原来机缘在此。”
他唤了一声,“蔡长老。”
蔡长老一个躬身,道:“掌门请吩咐。”
倪天平道:“你带着众弟子退下,躲去事先安排的藏身之地,记着,勿要让我平都门下有损。”
蔡长老抬起头来,道:“那掌门真人呢?”
倪天平平静道:“我留在此处。”
蔡长老大惊,急道:“掌门真人,这……”
倪天平看向前方,道:“蔡长老不必多言,此回乃我机缘,过此一关,便有望斩却凡身。”
蔡长老更急,道:“可是这般做太过凶险了,以掌门真人功行,哪怕不去冒这等险,自也能水到渠成,而我平都若是少了掌门,却难有崛起之望……”
倪天平摇头道:“我便亡了还有葛长老,他亦是天纵奇才,我平都教仍不至于没落,若是按部就班修行,我却未必能比得过他,此险不得不冒。”
蔡长老还待再劝,但是倪天平此回决心已定,他也没有办法,因见那白雾越来越近,他只得带着众弟子先行退去了。
倪天平则是静静看着那薄雾过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不一会儿,整个人就被掩盖了进去,再是无法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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