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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遇险

高衙内新传 斩空 3967 2024-03-04 17:45:49

说起来,这次从头至尾,高强压根就没见到蔡京的面。据他后来和许贯忠揣测,蔡京应该是不想把双方的关系直接推到对立的分上,因此由蔡攸出面,多少是个缓冲。

“正是,小侄若能面见公相剖白己身,些许误会何足挂齿?只因公相患病不出,逼于无奈,只好求相公回京斡旋。”蔡京到底生没生病,高强是不知道的,不过蔡攸这么搪塞他,他也就这么应付梁士杰。

哪知道,梁士杰的脸色却阴了下来,接着沉吟片晌,问出了一个令高强意想不到的问题:“贤侄,蔡学士与你份属翁婿之亲,因何你一向对他不假辞色?年前听闻你与颖儿夫妻不谐,可有此事?”

“呃,这个……”高强这才发觉,在这次冲突的前前后后,各种盘算筹谋之中,他一直就没把和蔡攸的亲戚关系放在心上!这也难怪他,身为一个现代人,对于这时代无论怎么投入,最多是把自己和这个时代融和,而私人感情上,即便是亲为父子的高俅,也很难令他产生父子之间的濡慕之情,更不要说蔡攸这个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老丈人了。

至于蔡颖……如果从结婚的那一天起,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总有一天会与对方的家族对立的准备,又怎么能对这个妻子产生真正的爱情?花前月下,闺房调笑,也总是春梦一场,了去无痕罢了……

高强这一出神,就没顾上回答梁士杰的话,其实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梁士杰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贤侄,所谓子不言父过。不料你到了如今这地步,却还谨守尊卑之礼,可谓知礼也!只是国家大事,不容私谊存身。若是在博览会这件事上你因为蔡居安而妥协了,从大处说,今年郊祭大事乃至国体都会受损,从小处说,你的理财本领已然检在帝心,此番官家将如此重任交托于你,也存了让你一展所长的心思,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怕是会立时毁掉你的宰执之路!”

“正是,正是!”高强感动的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天晓得,当时对蔡攸的严词拒绝,不过是由于他对蔡攸本人的反感,而想要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这点小心思到了梁士杰的口中。就找到了这么几条大义名份,而且冠冕堂皇的连高强自己都快要相信了!还得说人家读书人,脑袋和嘴皮子都那么好使,那么多书不是白读的。

他这般表情,梁士杰更是以为说中了他的心思,重重叹了口气道:“贤侄,你且宽心,公相那里我自会周旋。虽然蔡居安乃是他老人家的长子,不过学问秉性也不为公相所喜,事关国家大事,公相自会分别轻重……”

高强越听越不对味,看来蔡攸和梁士杰的分歧不是一般的严重啊,现在梁士杰已经完全站到自己这边,而把双方冲突的责任全部归到蔡攸的贪婪无度之上了。虽然这种状况听起来让他觉得蛮爽,可实情并非这么简单。这里头还有好多事呢,起码种师道那事得说明在先,否则梁士杰这么冲回去在蔡京面前和蔡攸对喷,到头来对正事毫无补益,弄不好还会令自己失去这位难得地盟友。

当下拦住话头,将自己受童贯摆唆,与种师道交结的事情说了一遍。不愧是本朝的宰执大员,梁士杰在听说之后,立时就换了脸色。盯着高强的脸上下打量半天,这才叹道:“贤侄,这就难怪了,若只是旁的事,公相断不至于在博览会这样的大事上任由蔡居安行事,涉及到旧党和童贯么,却又不同……原也怪不得你,你毕竟年幼,令尊高太尉拔起至今也不过十多年,新旧两党之争可上溯仁宗庆历之时,绵延纠结,到元丰、元符年间为最盛,公相几番沉浮,其中遭际一言难尽,都是拜这党争所赐,也难怪他老人家闻党争而色变。”

既然对方把自己当作了政治幼稚派,高强也乐得扮猪吃老虎,一脸无辜兼倒霉相的诉苦,把自己装扮成最无辜纯洁的小羔羊。

梁士杰失笑:“贤侄何须如此?事有轻重缓急,虽然涉及到党争,公相却也不该……这个,误信了蔡居安的言辞……”话说的溜了,梁士杰险些对蔡京也非议几句,好在及时扭转,高强听的暗笑,脸上只作不知,听梁士杰续道:“为今之计,还得设法取信于公相,只消他老人家对你不疑,蔡居安便作不起风浪。”

高强赶紧谢了,又问:“此番小侄行事不谨,说起来也是不该,该当如何向公相剖白己身,还请梁相公指点迷津。”

梁士杰最满意他的就是这点小聪明,笑道:“你且宽心,崇宁五年间公相复位,说起来你高家出了大力,眼下朝堂的形势,又没有什么旧党大臣能对公相产生威胁,区区一个关学弟子种师道,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来?只需我从中说明,你再对公相表白一番,这一天的云彩也就都散了,蔡居安那里最多弄些钱财送他便可。”

高强连声称谢,心里可有点打鼓,看梁士杰这说话的意思,还得自己亲自去见蔡京啊。这老狐狸可不是好见的,那对细长眼似乎可以看到人心的最深处,每次在蔡京面前说话,高强都得动员起全身心最大的力量才行。而这一次,在他已经策划着利用彗星行天的机会,对蔡京的相位作出重重一击的时候,他还能在蔡京面前表现自如么?

这点心思若是被梁士杰知道了,怕不要立刻反目,将高强打出大宋政坛,再踏上一只脚,而后快。因此高强也就赶紧告辞,推说自己是秘密到此,还得连夜回去处理京城事务。

他前脚出门,后脚梁士杰的脸色就变了,拧紧眉头,喃喃道:“公相病重?若不得公相本人允可,蔡居安万万不敢这般擅专,可高强交接旧党这么一点事,又哪里值得公相如此大动干戈?其中必有玄机,只怕高强那小子自己也不明白吧……无论如何,我这次连夜赶回来,倒似是来对了……”

梁士杰的烦恼,高强无从知晓,眼下他所忙的,就是要撑过这彗星来临前这十天半个月的时间,然后借着彗星经天,借着他这点“先知”的本领,在任何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一举把蔡京从眼前的相位上下来。如果相位换了一向与他走的近的梁士杰,那么目前大宋的政坛就不会发生对他高强不利的重大变化,而他更可以趁此加强与梁士杰的结盟,进一步分化蔡京派系的势力。

“似乎,梁士杰与蔡攸之间的矛盾,是个可以利用的要素呢……”

仗着胯下宝马的脚程,高强赶在日出之际就回到了京城,他前脚进了太尉府,后脚梁师成就带着御笔驾临。于是犹如戏文上演过无数遍那样,一个太监站中间,一群大臣跪下面,高强从御笔中得知,自己的“勾当博览会职事”权力被大大加强,虽然没有类似“赐尚方宝剑,代天巡狩”那么夸张,起码是大宋目前的绝大多数官方权力都不能予以干涉了。

事实上,类似的宣旨场面在宋代其实并不多见,绝大多数时候,朝廷的政令都是通过中书和门下省下达,皇帝的旨意也必须经过朝议之后,再经由这类程序执行,那种一个太监一封旨意,一群大臣撅着屁股照办的情况,只有到了明清以后才成为常态,尤以满清朝廷为甚——这也就是现在很多人难以理解,宋朝的文官权力到底大到什么程度的原因。

而御笔手诏这东西,到了宋徽宗赵佶这才开始泛滥,也正是由于其非常态,才造成了历史上徽宗朝政治的混乱状况,更给了许多钻营之辈执掌权力的可乘之机。而在正常情况下,这类人是很难从科举的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眼下,身为受益者,高强当然不会抗拒御笔给他带来的好处,即便要限制。那也是等他稳固地执掌了权力以后的事。宣旨已罢,高强接旨,循例给梁师成送了好处,那是大通钱庄所出的银票若干,由于面值是白银,因此并不算在货币范畴之内,而这种“见票即兑白银若干”的票引,现在已经迅速成为官场送礼的抢手货——隐蔽,便于携带,而且数目可以巨大,这正是贿赂的必要条件。

梁师成收他的贿赂也不是头一回了,自然笑纳,一面道:“贤侄,此番你可谓极险呐,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居然就敢与你那丈人顶撞,若不是我与令尊商议,请动郑枢密说动官家出游,你又怎有机会求得这封手诏?”

高强连连称谢。赵佶前日去丰乐楼的游乐,果然背后有着自己老爹和梁师成的作用,如此手段既给了自己以机会,又使得梁师成能置身度外,这等老滑头的手段,令高强大开眼界。

高俅在一旁却面沉似水:“求得官家御笔,这博览会的职事是没人与你争竞了。你那丈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怎能善罢甘休?倘若真个与太师反目,我看你这官儿也作不长久!”

高强唯唯应道:“孩儿也明白此节,已经命人快马催请梁中书回京斡旋此事,有他从中说项,爹爹你稳执禁军大权,眼下蔡家又没什么人能比孩儿更值得栽培的,谅来公相也不至于太过难为孩儿才是,丈人那边最多送份重礼,自当无事。”

梁师成见状,也就出来圆场:“世侄,你这般想法,便是最好,蔡公相如今权势熏天,弟子门生遍及朝野,咱们都不是读书人出身,那些官儿是不大卖咱们的账的,若想荣华富贵,还须抓着蔡公相不放呐。”

听说高强已经请了梁士杰出来说项,自己这边在这次权力遭遇战中又已经占了上风,所谓见好就收,正合了高俅的心意,当即面色也缓和了许多,点头道:“这便最好,咱们一面示威,一面示好,太师纵然权势滔天,也压不过官家去,他既然动不得咱们高家,就只能彼此各让一步。还有一桩,强儿,你那娘子乃是蔡攸亲女,身边又带着许多蔡府里来的护卫丫鬟,家中许多行事都在她耳目之中,今番既然惹了你那丈人,从今起可得小心在意。”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提醒高强要小心他的妻子了,可这事委实令他头痛无比,一向以来,由于有心提防,蔡颖对他的事业并没有产生什么害处,当然好处也谈不上,她与自己家族之间的联系,基本上处在对高强没有威胁的程度以下。可这种状况,显然不会再继续下去了……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没什么好办法,多想无益。

“爹爹,梁世叔,小侄这便奉了御笔,去催促博览会场动工。”

告辞出来,高强领着一帮亲兵上马出府,李逵听说要去拆那钉子户的房子,立时摩拳擦掌要来,高强也懒得理会,只叫李孝忠好生看顾于他,不得号令,不可擅动。

不片刻,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那钉子户门前,如此动静一路上惊动百姓无数,等到高强下马站定,周围已经密密层层围了数百人。

在此之前,高强已经命令石秀带领手下揭了开封府在那户“钉子户”门上所贴的封条,而代之以白粉画出一个大大的“拆”字。好在强制拆迁的场面过于后现代,在高强的授意下一时并没有出现,但目睹了开封府的几名官差在石秀面前点头哈腰,不敢越雷池半步之后,那钉子户显然对于正常途径的官府救济也开始绝望了。

那汉子心伤老父惨死火中,本来是宁死也要抗争的,尤其在有心人的暗中撺掇之下,一片怒火全都喷向了要拆他家祖产的博览会职事。眼见大势难敌,这汉子索性将家人都迁了出去寄居在亲朋家中,自己独个穿了白袍,手持哭丧棒,死守在祖产门前。所谓匹夫之怒,流血五步,这一人拼死,也是一件棘手之事,尤其高强又再三叮嘱,不可再闹出人命,因此石秀对他也没办法,这钉子户迁延日久,目下已经成了开封城里的一大景观。

此刻见高强大队来到,那汉子也晓得怕是到了大戏落幕的时候了,他连日来耗尽心力,到这时也是撑持不住,勉强鼓起力气,撑着哭丧棒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嘶声喊道:“花花太岁!我爹爹尸骨未寒,你就要来拆我祖产,今日俺舍却这条性命,也不容你动我家宅分毫!”

这场面极为煽情,周围许多百姓感同身受,个个义愤填膺,望向高强一伙的目光之中,不知夹了多少无形刀剑,人群中已经隐隐有些骚动起来,犹如一堆火药,只差一点火星。

在来此之前,高强已经想了几个法子,怎生与这汉子拉近关系,又怎生提出高额补偿,再加上手中的御笔手诏,软硬兼施之下,谅来并无大碍。但是见到这汉子血红的双眼,耳中又传来周围百姓的指点私语,高强立时明白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不该亲自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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