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氏进府的时候,府上就正式分家了。
曾祖去世了,可曾祖母还在。即索额图的嫡福晋。
老福晋是跟着赫舍里氏的祖父生活的,赫舍里氏的父亲还跟祖父一块儿生活,赫舍里氏从小也是跟着老福晋长大的。
她毕竟是家里曾孙里头最出色的一个孙女了。
曾祖母对她的期望是很高的。
曾祖在世的时候,总是说赫舍里家的荣耀是到顶了。出了个皇后,又有个皇太子这般亲,往后怕是再也不能了。
曾祖母不这样觉得,赫舍里氏也不这样觉得。
平妃娘娘在宫里却也不差,十九阿哥也好好的长起来了。
她纵然不能入宫,不能去太子爷的身边,但在皇家谋一个前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老天满足了她们的愿望,她进了太子府,成了皇长孙的侧福晋。
其实前几年,皇长孙迟迟不肯大婚的时候,家里就动了心思,想要将她送去做皇长孙的嫡福晋。
可曾祖父绝不同意。那会儿赫舍里氏又一味低调蛰伏,她和曾祖母也不敢说什么。
皇长孙迟迟不大婚,她心中总有幻想。总梦想做大阿哥的嫡福晋。
可大阿哥却选了蒙古喀喇沁部的女子做嫡福晋。
旁人都巴不得不要蒙古女子,怎么大阿哥却看中了蒙古女人呢?
赫舍里氏失落许久,知道侧福晋的旨意入府,她才重开笑颜。
曾祖母与她说了,大阿哥身边,有个得宠的侍妾,但嫡福晋自与大阿哥成婚后,也是恩爱非常。
这些倒没有放在赫舍里氏的眼里。
她是大阿哥的表妹,府里谁能亲的过她呢?
她又不会去抢嫡福晋的位置。至少现在不会。
大阿哥不像是一心一意要一个的人,她自认容色不低于乌梁海氏,进了大阿哥的府上,自可以慢慢筹谋大阿哥的宠爱。
侧福晋的身份,也不比嫡福晋差什么。
她又比王氏高贵,只需先夺得大阿哥的宠爱,有个子嗣再说其他。
因此进了府,赫舍里氏就一心一意想要见到弘晳。
曾祖父去世时,她也在跟前,大阿哥吩咐家中叔祖父们的那些话,她也都听着了。
大阿哥那会儿还瞧过她一眼的,喊了她们表妹。那一眼多温和啊。
赫舍里氏不信大阿哥对赫舍里氏一族没有感情的话。
她要试一试。
结果进了府,大阿哥却未能见到。连她的接风宴,都不知大阿哥来不来。
这嫡福晋乌梁海氏牙尖嘴利的,也不大好糊弄,赫舍里氏却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她听说李固回府,知道大阿哥在外头住进了园子里去,她想跟着去见一见。
赫舍里氏规规矩矩的给苏玳行礼,柔声说:“福晋,妾入府本该是要去拜见爷的。妾听说爷在园子里住着,想着还是要过去见一见。临出门前,家中长辈也叮嘱了,让妾转达几句话给表哥。”
苏玳微微一笑:“爷叫李固回来,也说了几句话。爷只要了衣裳,我给他预备了齐全东西送去。爷也没说要我过去的话。你既进了府,将来自有拜见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
“你要出去,这不合规矩。我也不会让你这时候出去的。”
噶礼的事,赫舍里氏应当还不知道。苏玳也懒得同她说。
嫡福晋还是好啊,一个正妻的身份,就能把侧福晋给压的死死的。她这是来禀告,就给了苏玳依着规矩不让她出门的机会。
苏玳叫李固把弘晳的话重复说一遍。
李固哪敢掺和呢?
还不是福晋吩咐什么就是什么。
来的时候主子爷就吩咐了,谁也不准去见。他一回来就直接到福晋这儿来,连太子爷和侧妃那儿都没叫去呢。
苏玳等李固说完,才道:“你听见了?爷是有事。等事情妥帖了。自然就回府了。你的话,等爷见你的时候再说吧。”
赫舍里氏不想放弃,还想说些什么。
苏玳便直接问李固道:“爷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给侧福晋的?”
李固忙道:“回福晋,主子爷并没有话给侧福晋。”
“你回去吧。”苏玳道,“福冬,送侧福晋回吴衡院。”
赫舍里氏的心思太大了,动作也太多。
外头正乱着呢,不能放赫舍里氏出去。她出去了,那就是给弘晳添乱的。
这个时候,太子府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盯着,谁也不能给弘晳添乱。
苏玳特意吩咐了,叫盯紧了门上,不许赫舍里氏擅自出门。
弹劾噶礼的是明折。牵扯出来的一连串的事情,这个也说,那个也说,便在御前形成了群起攻讦大阿哥的局面。
大阿哥在园子里住着不露面,御前却热闹的不得了,似乎人人都咬牙切齿的让康熙彻查噶礼,彻查那个与噶礼和大阿哥都有来往的蒙古人。
就连年纪还小的纶布,都被人盯上了。
也幸而是常泰将儿子保护的好,一等公的府邸没有旨意是不能擅闯的,谁也不能去把纶布从里头抓出来。
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噶礼和大阿哥的身上。
噶礼被召入京。而从他的身上,当真查出了他贪腐的证据。
甚至连他的老母亲都出来告发他,说他为官以权谋私。
这些事外头传遍了,太子府里也都知道了。
东院这边人人都知道,大阿哥被众人群起攻之,已有数日不曾回府了。
李固自那回来了一趟东院,就再没有回过太子府。
太子和雍亲王在朝中为大阿哥说话,为噶礼力争,旁人不敢正面对抗,在康熙跟前却变本加厉的攻讦。
而所有的潮涌起来的争斗,康熙却一言不发。
这暧/昧的态度,更是让人看到了大阿哥垮台的可能。
太子身体不适,却一丝一毫也不敢露出来,生怕他倒下了,那些人会趁机做出更凶狠的事情来。
他得替弘晳撑着。
这样的局面,令苏玳很担心弘晳。
她不去园子里看一眼弘晳,实在是不放心。
预备好了正要出去,却来人报说,吴衡院的侧福晋竟出门去了。
苏玳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盯紧了门上吗?”
朱长忙着就去查,查清楚了回来禀报。
赫舍里氏听见消息,借口说担心家里,叫人送信回去,想见她祖母一面。
口信传回去,他们府上就来了。赫舍里氏的祖母去吴衡院说话。
一行这里打眼叫人看着,一行那里赫舍里氏府上的老福晋叫了心腹嬷嬷来,将赫舍里氏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跟着吴衡院里伺候的奴才悄悄从角门出去了。
等发现侧福晋不在吴衡院时,赫舍里氏早就出门了。
因是赫舍里氏府上来人,仗着太子这一层关系,底下的奴才们不敢太过分,就叫她们钻了空子,把人带出去了。
赫舍里氏费尽周折去了园子,苏玳倒不想去了。
她回身回屋坐下,吩咐朱长:“将吴衡院里所有伺候的奴才侍女都绑起来。等他们主子回来,再将他们全部换掉。包括侧福晋身边贴身侍候的。带进来的那两个,也一并绑起来。”
“角门上走失了侧福晋,将涉事奴才的名姓都报与侧妃知道,请太子妃和侧妃定夺吧。”
她头发上素净,就一些点缀首饰,全让苏玳自己取下来了。
“你们把东院守好,别的事一概别管了。其余的地方,万不可再出什么差池了。”
福春小心翼翼地问:“主子,那园子那边?”
“不管了。”
苏玳上了榻,她要好好的睡一觉,“人家是出身赫舍里氏的侧福晋,主意大得很。迟早都是要见大阿哥的。迟早都是要侍寝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再去管,我成什么了?”
福春轻声说:“主子别赌气。”
“我没赌气。”苏玳裹着被子道,“我就是想明白了。”
什么安稳,狗屁安稳。没有安稳。
她自己安稳不就好了。
主子都蒙头睡了,福春再多的话也没法劝了。
今儿侧福晋这事,是真的将主子给气着了。
福春从屋里出来,外头见到福夏,俩大丫头心里头很是自责,她们没把东院看好啊。
苏玳睡着,她的四个福却带着朱长,板着脸,将整个东院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大遍。
过筛子似的过了好几遍,倒是查出来几样小事,为了杀鸡儆猴,也都给捆了,等主子醒了再发落。
苏玳睡着了,但睡着了也做了好多梦,醒来都记不得了。
再一瞧,天都黑了。屋里一盏灯烛,她叫了人,福春福夏才进门。
“我饿了,弄点吃的来。”睡了这么久,苏玳是真饿了。
福春福夏亲自给苏玳摆膳,瞧这两个丫头,笑得跟两朵花儿似的。
她睡觉的时候,这俩丫头还发愁呢。
苏玳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福春福夏都不说罚人的事,那都是小事,主子一句话就完了。
可这高兴的事儿,必须第一时间给主子知道。
福夏嘴快,笑嘻嘻地道:“主子睡下没多久,侧福晋就叫人给送回来啦。侧妃领着奴才们亲自去瞧的,侧福晋哭得眼睛都肿了。听说是刚进园子还没见着爷,就被人给撵出来了。”
福夏憋到现在才说,说了就觉得心里更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