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一把抱住扶苏的腿,忙道:“扶苏阿兄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
张婴瞅着扶苏平静的双眸,忽然一个激灵,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重要,半点敷衍不得。
思及此,他将最近几日跟着监禄跑的行程全部说了一遍,见扶苏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张婴咬了咬牙。又将自己的部分心理活动换了一种方式说出口。
大意就是,自从他听扶苏说干旱与蝗虫有关后很担心,所以想多看看监禄会怎么做,能不能有效预防干旱。
扶苏见张婴解释得辛苦,即便知晓这番话有水分,但依旧勉强点了点头。
“早说你是担心水渠,倒可以让你见一个人。”
扶苏一边说话,一边冲身旁的内侍摆了摆手。
那内侍明显是机灵的心腹,都不用扶苏开口说谁,立马回道:“长公子,我这就将水工请过来。”
张婴揉了揉眼睛,有些好奇道:“扶苏阿兄,要见谁?”
“呵呵,你可知曾有一人,令关中为沃野,无凶年①。”
“郑国渠!”
扶苏闻言,诧异地抬眉,脸上的神色彻底缓和下来,道:“看来有一点你是诚实的,真的在关心灵渠。”
张婴嘴角一抽,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微妙。
扶苏继续道:“正是郑国,他恰巧就在隔壁。”
张婴满脸震惊,道:“什么!他还在!”
扶苏愕然,蹙起眉,道:“何人诅咒郑国亡故?”
张婴猛地单手拍脑门儿,歉意地连连摆手:“啊啊啊……阿兄是我乱说的,我没有睡好,胡言乱语,不小心将郑国与另外一位老人家记混了。”
在张婴的记忆中,郑国是修建完郑国渠后令秦国实力蒸蒸日上,得以更加顺利的完成统一大业的人物。
有‘统一大业’作为分割线,所以张婴总觉得郑国应该是上一个辈分的人。
所以听到郑国还活得好好的,还在为大秦效力时,张婴才有些懵,这感觉就和他第一次知道刘邦只与嬴政差三岁时涌现出来的震惊差不多。
……
“老夫郑国,尚有余力为大秦效命。见过长公子,见过……婴小郎君。”门外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
张婴有些尴尬地回首,惊讶地发现郑国的模样特别的接地气。
一身与寻常黔首相差无二的麻布衣裤,草鞋,还戴着一顶草帽,走进来的姿势很有老大爷游街的气质。也不知郑国听到了多少对话,但从他乐呵呵的样貌来看。应当是不怎么在意。
郑国将草帽抱在怀里,先夸赞了一句,道:“长安乡的市还真的不错,东西又新奇又好看,光这一顶草帽,又轻巧又遮阳还不闷热,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买到一顶。
老夫算是明白,为何陛下要将长安乡第一个纳入郡县渠路图中,这地方确实是很有潜力啊。”
张婴闻言睁大眼,小手一拍道:“什么郡县渠路图?是要给我们长安乡修路了吗!那真的是太好啦!”
“哦?小郎君很赞成修路?”
“那当然啦!路多了,财富自然就来啦!”
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基本刻印在每一位中华兔子心中。
郑国笑了笑没说话。
扶苏在一旁轻轻点了点张婴的眉心,道:“别事事都与商贾扯上关系。”
“哪里是和商贾扯上关系?明明是与天下黔首们息息相关的事!”张婴捂着眉心,据理力争,“修路富的,明明是富的是大秦嘛。”
扶苏轻笑一笑:“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啊!”
“那是,阿兄,修路好处可太多了。
我曾听仲父
和王翦将军说,咸阳距离百越的路途很遥远很难走,每一趟运输军需辎重时,都有大量损耗。但若有几条笔直通向百越的道路,辎重不怎么损耗,黔首们可以少交税,朝廷不会额外加税,这一算,大秦赢麻了啊!
同样嘛,每年粮食征税时,从各地运往咸阳粮仓的粮食,沿途总会损耗减少十之二三,甚至是一半。若有顺畅的道路,只减少十分之一,大秦等于多收十分之一的税,都是自己的粮!?”
“哟呵,你小子居然还懂这些。”扶苏有些惊讶的看着张婴。
张婴心里咯噔一下,累糊涂了,讲话有些成熟了,有损我活泼可爱萌哒哒的形象啊!
他正想着如何卖个萌,好展现下萌系魅力。
就听见郑国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婴小郎君还真是令我想起一位故人,人不高胆子大,四岁时就摇头晃脑,明明讲话结巴,偏偏将韩王反驳得满脸通红。果然神童都很相似啊。”
扶苏也在一旁感慨道:“确实,稚子们一年一个变化,神童的变化更是显著。不过才一年,我都有些记不清当初那个讲话还用叠词撒娇的小阿婴了!”
“哈哈哈……好可惜没有看见。”郑国爽朗地笑出了声。
扶苏也轻笑一声:“无妨,毕竟还是稚子,总能见到。”
……
张婴蚌珠了:虽然谢谢你们帮他自圆其说,但,忽然也不是很想卖萌了呢。
郑国与扶苏笑过之后,又感慨道:“我以前只想着,修路是为了让军队更快抵达边疆,为了震慑宵小,令胡人不敢随意进入大秦土地,令百越不敢阳奉阴违。
但今日一听,觉得比起对外,先疏通郡县之间运粮道路,令辎重损耗减少,给大秦的粮食增产,似乎更为重要。”
扶苏在一旁点头:“不错,下一回朝会时,还望水工对父皇提及……”
“嗨。长公子高看我了,我这身份……在朝堂上说这些不合适。”
郑国笑了笑,显然也不介意这一点,话语全是甩锅甩责的意思,“我就一个修路修渠的。方针什么的不明白,你们想要怎么修我就怎么做。”
扶苏微微蹙眉,心平气和道:“父皇既留你当总水工,自然信赖有加。郑国何必妄自菲薄。”
郑国却挥挥手,没有接扶苏的话,反而蹲到张婴面前饶有兴趣道:“小郎君,你那草帽、草鞋什么的,可愿定做一批送来,我们大司农上下可都太需要了!”
“好啊!”
张婴刚说完就看见扶苏也跟过来,轻声道:“郑国有何顾虑,不妨与我畅所欲言。”
郑国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只是我也没那么认可。”
扶苏较真地追问郑国,道:“那么,到底是如何看待先修内渠,还是先继续修对外的秦直道。”
“啊哈哈……这个要看王丞相,冯丞相还有陛下怎么说。”
“但郑国是如何想的呢?”
“我没什么想法,我一切听从丞相、大司农的意思。”
郑国打着哈哈敷衍,敷衍到后面郑国的语气越来越重,甚至有些开怼。
但扶苏始终面不改色地询问,来回几次,郑国的声音反而又小了下来,他认真分析一番内渠和外渠的优劣后,轻轻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看着扶苏道:“不愧是陛下的长公子。”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将‘一脉相承’说出来,便匆匆告辞离开。
等郑国离开,扶苏摊开帛纸拿出朱笔在郡县之间轻轻地勾画。
等他放下笔,张婴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道:“扶苏阿兄真,真好呀。”
他原本想说的是真能忍,郑国某些时刻的话语明显是在挑衅,张婴都看见扶苏藏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但他面上依旧很耐心地询
问,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扶苏转头看向张婴,忽然轻笑出声,道:“阿婴可是想说为何我这么能忍?”
张婴当然不会承认,连连摆手摇头。
扶苏又笑了一声,伸手轻戳张婴眉心一下,开口道:“十年前我有过与你一模一样的想法。”
张婴闻言一愣。
扶苏继续道:“十年前,父皇谋划大业,遭到众多大臣反对驳斥。亦有儒生不惜千里迢迢跑来咸阳王宫前,就为了肆意指责一番再离开。你当父皇是如何做的?”
张婴回想起咸阳宫口的头颅,下意识道:“杀?”
“哈哈哈!没有,父皇不会仅仅因为政见不同杀人!即便父皇将殿内的酒盏茶盏砸了个遍。将帷幔砍成了碎条,但他依旧没有杀那些人。”
说到这里,扶苏忽然有些感慨道,“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成常人所不能及之事②,父皇这一番话,我始终牢牢记在心上,不敢忘记。”
张婴闻言一愣,他忽然想起记载中有关扶苏反对焚书坑儒的事。
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扶苏不是为政见不是被酸儒蛊惑,而是希望嬴政不忘初心呢。
……
“你这小子,又在发什么愣呢?”
张婴感觉脑门又被弹了一下,他揉了揉头,恰好与满眼无奈的扶苏对视,他道,“想什么呢。”
“唔……”
张婴可不敢把所思所想说出来,灵机一动问道,“扶苏阿兄,你是怎么知道仲父砸酒盏呀?你当时就在吗?”
扶苏微微一怔,偏头轻轻咳嗽一声,道:“长安乡的水渠图画好了吗?”
张婴嘴角一抽,好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
他故意凑到扶苏面前,小手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袖,开口道:“扶苏阿兄,说说嘛,说说嘛,你是怎么知道仲父砸酒盏,忍耐那些酸儒的?”
扶苏听到酸儒两字时微微蹙眉,想说什么,但看张婴稚嫩的小脸,又轻声道:“阿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③,日后可不要称呼酸儒哦。”
“是是是!”
张婴捂住嘴,人果然不能太累,说话太肆无忌惮,得谨慎些。
扶苏冷不丁道:“另外,你既身子骨已养好,明日随我来。”
“啊?为何?”
“怎么?嫌弃我阻碍你跟着监禄漫山遍野地瞎跑?这能跑出个什么成绩。”
扶苏忽然轻轻点了张婴的眉心一下,耐心道,“若想学水利,你便先去大农司找水工,若是看个新鲜,这三四日你也应当看足了。你年岁小,凡事不可太过,明白吗?……”
“啊,我知晓啦。”
张婴摸了摸鼻尖,扶苏兄你过去的那一股酷劲呢,怎么越来越有往婆妈的方向发展,“我并未只跟着监禄跑,我还在召集人手一起修渠道呢。”
“什么!”扶苏闻言一愣,皱起眉,“哪个官吏如此大胆,给你安排官隶臣妾。”
“不是隶臣妾,是邻里,就是长安乡的黔首们。”
张婴摆摆手,“我与他们说了修水渠的好处,绝大部分人都同意一起修建水渠。对了,扶苏阿兄,这个事情还能找官府要官奴来干活吗?”
扶苏微微扶额,道:“自然。你《仓律》是怎么……哦,对,我竟是忘了,你这年岁尚未学到《仓律》。”
“那阿兄帮忙摇人啊!”
“呵。”
……
次日清晨。
张婴再三拒绝张女官的起床邀请,这几日事都跑完了,只想彻底放松心神,睡个昏天地暗。
然后他便被人拎了起来。
“仲父早,哈欠……”
张婴揉了揉
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从腰带里翻出小梳子,刚准备梳胡须,却发现被人敏捷地躲开,“仲父?”
“呵。居然还皱眉?你小子在父皇面前可不要太任性了。”
温和的嗓音带着告诫,慢悠悠响起。
张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拎他的人是扶苏。
“阿兄!”张婴甜甜地唤了一声,四肢也不扑腾了,懒洋洋地下垂着,“阿兄我好困,我还要睡。”
然而他说完,扶苏并没有将张婴放下去,反而将他举起抱在自己身前,平静地对视,扶苏道:“监禄在就不困?”
张婴一个激灵,就差拍胸脯保证,道:“不不不,阿兄在我更不困!阿兄,上刀山下油锅,让我干啥都行。我已经准备好了!”
“少油腔滑调!”
说是这么说,扶苏唇角隐隐扬起一抹弧度,然后轻松地将张婴拎到前院站好,“来。投壶。”
“啊?”张婴对这游戏不怎么感兴趣,过去在乡下没东西玩的时候都玩腻了,但他见扶苏坚持,张婴还是走过去将案桌上的箭支拿起来,这一拿,他发现箭支很重,细细一看几乎是全铜打造。
张婴疑惑地看向扶苏,对方笑了笑不说话,张婴看着铜壶便丢了个三不沾。
“不错!”扶苏在一旁鼓掌,声音温和面带微笑,“很厉害哦。”
张婴都不好意思起来,道:“哪里厉害。”
“是厉害。阿婴第一次投壶目标相当精准,线路很直,没中不过是年幼力不足。”说到这,扶苏轻松捏起一枚箭支,看都没看铜壶一眼,侧身轻轻一抛,箭支呈一条非常完美的抛物线,“叮咚”空心落入铜壶之中。
张婴呱唧呱唧鼓掌。
“可好看?”
“彩!彩!”
张婴的彩虹屁还没有吹完,就被扶苏摸了摸头顶,道:“每日记得过来投壶,等我回来,希望能看到你在游戏中有进步。”
张婴:……
妈呀,寓教于乐真的被你狠狠拿捏了!
扶苏见张婴兴致不高,不动声色道:“父皇喜爱投铜壶,宫里每回举办铜壶大赛,总是胡亥拔得头筹。也难怪,毕竟赵高对投壶很有一手!也……”
话还没说完,扶苏便看见张婴双目仿佛燃起熊熊烈火,重新捏起箭支,摆出认真投壶的造型。
他露出一抹淡笑。
……
一个时辰后,张婴哎哟哎哟地裸着上身。
张女官一边给张婴涂药推拿,一边嗔怪道:“怎的这么没常识,三岁丁点大的稚子,骨头可是最软的时候,岂可拿全铜制的箭支玩投壶。”
扶苏在一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张婴刚替扶苏说一句,是他自己找到了些投壶的感觉强行加练。
然而下一秒,他便感觉右手上臂被重重刮痧了一把,张婴忍不住“哎哟”惨叫一声,但手臂紧随而来的酥麻酸爽感,以及看到张女官双眸含泪的模样,又令张婴说不出责备的话。
最后,张婴选择沉默。
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咻咻”倒抽凉气的声音。
片刻后,扶苏便要启程离开,临行前,他不忘将心腹内侍留下,同时与张婴叮嘱,官府派遣隶臣妾人手可能不足,因为咸阳大工程还有很多,皆时,可以让内侍去少府要人。
另外,每日投壶用时不可过量,不得超过半个时辰。
张婴连连点点头。
等扶苏离开,张婴美美地睡了一个回笼觉,等他再次睁眼时,瞧见门口伫立着面色难看的张女官,以及满脸苦恼的监禄。
“哎呀,还是吵醒你了吗?”
张女官第一个发现张婴醒过来,快步走进去,扶着张婴起身,“
饿不饿,可要先喝点水?”
“嗯,要喝水。”张婴点点头,同时看向监禄道:“是遇到什么事了?灵渠修建的不顺利?”
“婴小郎君真是眼明心细,慧眼识……”
“哈,行啦行啦,停停停!”
张婴觉得监禄挺有意思,一板一眼的正经人,干巴巴地吹着不怎么走心的彩虹屁,他的上司难道都不会觉得尴尬抠脚么,“直说什么情况吧。”
监禄轻轻松了口气,道:“有人拦着不让我们挖渠?”
“什么?!”
张婴很是惊讶,“昨日不好好的吗?”
监禄抿了抿唇,也是一脸疑惑道:“臣也不知,明明昨日乡长也都同意了,但……”
“若我没猜错,应当是与宗族起了冲突。只乡长同意是不够的。”
正在洗帕子的张女官走过来,听了一耳朵,等两人沉默下来,才温和地看向张婴道:“小郎君,自古以来国君想开渠都是很艰难。不光是在修水渠的过程中耗时、耗力、耗物和耗人。
更主要是的,开渠修路,一方面会占据农户们的良田,另一方面,还会影响水源。所以只乡长同意是不够的。”
“水源?”张婴愣了一下。
张女官很理所当然地说:“水源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岂能不重视,不争!
小郎君可还记得,当年天气干旱,我们想从山上牵引一条溪水进行宫浇灌田地,结果被山下村落纠缠吵架,最后我们以理服人,勉强吵赢了的事……”
张婴听到这瞬间回忆起来一段画面,紧接着,他嘴角微微抽搐。
他想说,张女官,虽然那时候他身体弱得宫殿门口没出过,但当年那一场大戏,他还是共享了系统的视觉看到了。
比如你是如何双手持刀,率领一群拿刀拿枪的铁娘子们,气势汹汹地对着那些村民比划。
比如你是如何爆喝一声,一刀劈开小树丫,道:“山上三条溪水,我只截取一条,若一条都不让我截取就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可以,你不让我活,那大家就都别活了!”
所以是靠着这么一段“以理服人”,让山下的村民离开。
张婴囧着一张脸。
张女官继续说,很快,监禄也在一旁插话,两个人将来龙去脉捋了一遍,张女官得出了一个结论。
“东区那边的李家宗族有不满。”张女官道。
“嗯?为何?”监禄很迷惑,“我这几日也算见识到婴小郎君在这的威名,长安乡怎么可能会有黔首对小福星不满意?”
张婴听到东区却若有所思。
官吏们为了方便管理,多数会给乡村按方位分为东南西区。
长安乡的西区便是张婴最初落户的地方,从原本最穷的地区,俨然变成最富裕的区域。南区和西区也积极跟上,喝了不少肉汤。
倒是东区,他们先是因为熊公子的事被反复排查,险些被判连坐。之后隐隐有刻意避开西区的迹象,东区不说从最富裕变成最穷,起码是长安乡最排外最冷清的区域。
张女官也将上述情况告知给监禄。
监禄皱起眉,他道:“若是如此,那他们就不是狮子大张口,而是真的想要那些东西。”
“提了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在东区也建一个一模一样的福源市。”
张婴听完立刻看向扶苏的内侍,问道:“建一个民市很麻烦吗?”
内侍恭敬道:“回小郎君的话,只要有正经资格,合理交税,并不麻烦。”
张婴想着和气生财,便微微颌首,道:“行。”
监禄收回看向内侍微妙的视线,听到张婴的回复迟疑了会,补充道:“婴小郎君,他们想要的是一模
一样,包括不改商籍经营店铺……”
“不行!”
张婴斩钉截铁,脸上闪过一抹讨厌,“那是给予残障军卒的福利,这群家伙没资格。他们还提了什么?”
“他们说,要么按他们的方式修水渠。但我看过了行不通。”监禄摇摇头,“光他们要求的单独开辟好几条渠道,过于浪费。更别提其他的还有令南北区发生汛情的危险。”
“什么!他们知道吗?”
监禄也在一旁跟着生气,道:“我将这个可能性说过,但那位表现得比较……”监禄想了一会才勉强较为温和的词汇道,“冷漠。”
张婴“啧”了一声,但他很快平静下来。
张婴先走过去拍拍监禄的裤腿,抬头道:“不用担心,有的是办法来解决!”
监禄微微一愣:“真的有办法?也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不愧是小郎君,正如我们想象中那样……”
“啊?”张婴懵了一秒,“啥意思。”
这时,门外传来低沉的闷笑声。
“小子,你还不知晓吗?”
伴随着这一句调侃的话,身着黑色便服的嬴政大迈步走进厢房,屋内所有人都震住,尤其是监禄,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便装的嬴政。
他慌忙行礼,嬴政不在意地挥挥手,直接越了过去,来到张婴面前,笑道:“在军中,你小福星的名号,可远远没有广大军卒之友的名号来得响亮啊!”
张婴嘴角一抽,什么军卒之友啊!
他忍不住疑惑道:“真假?仲父,我没听过哎。”
嬴政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小脑袋:“自然是真的。”
监禄在一旁忍不住点头,驻扎在咸阳的军团士卒都知道长安西区军爵们为残障士卒做的事,一直都很敬重军爵们。毕竟人在战场飘,谁能保证永远不挨刀。
这边一丁点风吹草动,军团士卒们很快就会知晓。
张婴在长安乡为军爵们做出的一系列贡献,军团士卒们都看在眼里,最初他们还会大肆宣扬讨论,后来是小将领们联手告诫了几顿,说名声太响了恐对张婴不好,士卒们才不再高声议论张婴。
但私下却给张婴起了个独特的昵称,军卒之友。
此时,张女官送了茶汤过来,嬴政拎起张婴在一旁轻轻坐下,道:“你小子惫懒想出来的椅子,用着确实舒服,就是容易没个正形。”
说罢,他抿了一口茶汤,饶有兴趣地瞅着张婴,道:“说说看,你小子又有什么鬼机灵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