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和五小少爷的关系,也日渐好了起来,得到了一些关于梁暮芸的线索,这到底是唐周最为开心的事情了。许宥明沉迷蹴鞠玩耍,他身边捡球的小丫鬟也是个贪嘴的,年纪也不大,喜欢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唐周。
唐周初见这小丫鬟坐在台阶上如此看着自己,便忍不住笑着与她说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小丫鬟有些脸红,却还是没移开目光。与唐周说道:“我是觉得七姨娘你长得好看。我之前在院子里也隐约能听见你唱曲,你唱曲也好听。”
她还是有些拘谨,与唐周说着话时,小心翼翼扣着自己的手指。唐周见她实在可爱,将还没送出去的糖先给了小丫鬟几颗。唐周随手拿了两颗,一颗奶糖,一颗水果糖。
唐周递给她时,她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捧在手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瞧着唐周,她高兴地说:“我从未吃过这样的糖。这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如珍宝一般。谢谢七姨娘。”她笑容灿烂,将糖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捂到自己的胸口,她说:“我舍不得吃,我要好好留着。”
唐周和她说道:“没关系,早些吃吧。下次来见你,我还是会给你带几颗糖的。若是时常带着,这糖容易化了,还招惹蚂蚁。若是带在身上,那蚂蚁要爬上你的肌肤,要吃你皮肉,可怕得很。”唐周这样一说,小丫鬟眼睛瞪得圆圆,有些被吓坏了。唐周见此,又不禁笑起来,就与她又说了一句:“所以早些吃吧,不要节省着。”
两人正在这说着,大约是那边鞠球踢得太远不想自己捡的许宥明半天等不来捡球的小丫鬟,便哒哒哒跑过来了。然后他瞧见了小丫鬟手中的糖,虽然还没说话,唐周却也见他的眼睛骤然一亮。
唐周见此,赶忙掏出糖果来,轻轻牵起孩子的小手,悄悄塞进他的手掌里去。许宥明攥着手里的糖,嘟嘟囔囔地说:“姨娘不让我吃。她说坏牙。”说着皱着眉头,一副不舍可怜模样。
唐周与他说:“吃上一点点不碍事,你不说,我不说,身边的小丫鬟也不说,姨娘怎么会知道?”听到唐周这话,许宥明转头瞧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知晓为什么许宥明要看她,当即小丫鬟捂住嘴巴,摇了摇头说道:“我绝对不会背叛少爷的,姨娘打死我,我也不说。”
这样,许宥明的脸上才露出笑容来。他一露出笑容,一排小小的牙齿就展露出来。原来之前许宥明不爱说话、不爱笑,是因为掉了一颗门牙,现在一笑,显得这样娇憨可爱。他还乖乖地和唐周说道:“谢谢七小姨娘。”
于是唐周就这般与许宥明的关系逐渐熟稔起来了。不过唐周一整日也不能在许宥明的身边多待,他要是总是被别的人瞧见,他与许宥明混在一起,自然会被他人起疑。还有那护崽的四姨娘,自然更是不愿意许宥明与他瞎混的。唐周便也只能短时间与许宥明见面,与许宥明玩一会儿,才慢慢地,从许宥明的嘴里听到了一些东西。
许宥明舔着唐周刚给他撕开的糖。他吃得声音都如此含含糊糊的。他说道:“之前爹爹也带人回来过。只是爹爹吩咐家里的人,那人不允许与别的人提起,哪怕与府里的人提起也不行。”
唐周又问他:“为何?”
小家伙年龄还小,还不能将各种事情记得清晰,就也只能说道:“爹爹说,若是说了,我们全府的人都得死。七小姨娘,你说死是什么,为何他们这样害怕?那位姐姐我没见过几次,只记得长得也是好看,唱曲也是好听。不过才来府里没有几天,就没了踪影,其他的我也不知晓了。”
许宥明舔着糖,一双澄净的眼瞧着唐周。唐周也知许宥明其余的也真不知了。毕竟四姨娘看他看得紧,当眼珠子一般护着,定然也出不了几次门。要不是四姨娘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实在管不住调皮的许宥明,许宥明恐怕还是会被带在那屋子里不得出来瞎混呢。
只是从许宥明这里听闻梁暮芸的事,唐周越发确定梁暮芸的失踪,应当与许文斌做的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有关系。也不知梁暮芸与许文斌是敌是友,此时的梁暮芸到底是死了,还是在帮许文斌做事还活着。
这一切都难以说明。
唐周从许宥明那里听得这消息,即便躺在床上,也在想着这事。他有些思虑不安,正要计划下一步,忽然感觉有人出现在这屋内,那人以迅疾的速度又要爬上唐周的床,唐周立即就知道是谁过来了。
唐周下意识踢过去,被许敬承一把攥住脚踝。许敬承那般欠揍的声音传来,许敬承说道:“嗳,这次又没踢到。”
先前唐周对许敬承确有几分怒意,本要等许敬承回来一番好好教训他。可几日都不见他,唐周也忙着应付那几个人,心里的怒气也逐渐消失而去。此刻再见许敬承,倒没之前那般生气了。
不过一见他,唐周就不爽他,睨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半眼都不看他。这许敬承许久未见,更是流氓了。一个许敬承,一个许宥初,还真是分不清到底谁更流氓。
他那只攥着唐周脚踝的手,先是轻缓地摩挲唐周凸起的踝骨,摩挲了一片热意,又突然地摸进唐周的裤管。他从外面刚回来,手上带着凉意,一双手抱着唐周的小腿,也开始迅疾地伸手进他的裤管当中抚摸而上。
唐周被他这样一摸,浑身一僵,另外一只脚要踹到他脸上去,这次他两只手都抱着唐周的小腿,自然就没有手来挡他了。不过唐周这姿势不太好,没踢到他脸上去,只能踢到他的肩上。
唐周冷声说了一句:“滚开。”
大约是真觉得唐周恼了,许敬承立马松了手,直接爬上来,睡到唐周的身边去。唐周翻身过去不理他,许敬承便从唐周的身后将唐周抱住。
他将自己的脸靠在唐周的后肩上。轻轻嗅闻着属于唐周身上的味道。他轻声说道:“我好想你。今日总算见到你了。”
唐周即便没有转身,却也感受到许敬承将一枚吻落在他的肩上。因为穿在身上的衣衫单薄,便能够清晰感受那温热的吻了。唐周心头一动,倒也没觉得多生气了,就与许敬承说:“怎么今日才能见你?”
这话一问出来,许敬承嘿嘿笑道:“婶婶是想我了吧?”他亲热地蹭上来,毛毛躁躁地亲吻唐周的耳根。
唐周最敏感的就是耳根,哪里经受得住他这样亲,要去躲他,也没办法,只能翻身过去,直接将许敬承的嘴给捂了。许敬承得逞了,亲了亲唐周掌心,凝望着唐周此时漂亮而又有些微怒的眼。许敬承说道:“曹临棋可是看上你了?”
唐周没搭话。许敬承又自顾说了:“曹临棋肯定看上你了,还发现了你我之间的事。那一日他将你带走之后,就处处带人找我的麻烦。我日夜兼程地去处理麻烦,今日才有了机会喘一口气,才能见你一面。我真是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他抓着唐周的手掌,脸颊在唐周的掌心里像一条大狗一样蹭着。唐周故意和他说:“不想。”
“肯定想了,今夜又没睡着。肯定是想我想得睡不着。”
这样没脸没皮地说了一会儿话,许敬承说道:“我得到了消息,我们许家完蛋了。曹临棋来启城,就是来抄我许家来了。即便我知那许宥初也喜欢你,我也不得不因为这事与他合作起来,想个办法将许家保下来。近日就极为忙碌了,很少有时间来看你。你不要再想我想得睡不着了。你呢,你被曹临棋喜欢,他定然会带你脱身。若是——”
他说到这里,眸色深沉下来。他轻轻握着唐周的手指,他轻声说:“若我们保不下来许家,曹临棋还能保你一命。你就跟他去吧。”他说着话时,脸上神色凝重,还真是格外与众不同。
唐周也便知,这到底是怎么严肃的事情了。连许敬承的脸上都展露了悲切,这真不是什么非同小可的事。唐周怔然地看着许敬承。
许敬承说道:“我等了你半辈子,才在这时候见到你。我是不甘愿死的,即便我要死了,我也要爬回来,要亲你一口才行。我只是暂时将你放在曹临棋那,等我回来了,我自然要将你抢回来。你可知,你可知你我以前——”他摇了摇头,“你大约不知了。没关系,我知晓就足够了。你只要知晓,你只能是我的就好了。就算是许宥初,若是能得到你,什么手段我都能使出来。婶婶可别再招惹别的人了,这么多人,我实在抢得费劲啊。”
他这话,跟交代遗言似的,唐周心里一紧,问他:“怎么了?”
许敬承说道:“国会上出大事了。”
“你说投票那事?”
“嗯。”
这事情唐周还是知晓的。因为隐约明白梁暮芸的事似乎真与现在的动荡有些关系,唐周就也天天都看日报,了解了最近的政治风云。明白现在京海在这种高压之下,国会打算投票来决定是否签字。报纸上所透露的不过这些,其他就没有了。此时唐周疑惑道:“为什么要投票?这个字非签不可吗?”
许敬承说道:“一方面,正经历了一场大变革,制度军事上都了极大的改变,尚未适应且发展完全,还因为最近派系之争,整个国内上下糟乱一团,难以一时团结军心,战火资源也浪费了不少。又因前年蝗灾,粮食只够今年节省着吃。若真的与海利吉打起来,我们还真没有什么胜算,可能还要死不少人。另一方面——”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海利吉敢如此理直气壮,说是来我国的一批海利吉商人失踪了,他们说是我们将他的那批商人杀了。还说要么我们交出那一批人,要么就在上面签字,不然他们便举国进犯。”
唐周心里大骇。一时之间,零碎的线索连起来。让他明白梁暮云的失踪,和这批国外商人失踪有关系,而这些,又都与许文斌有关系。
瞧着唐周惊讶睁大的眼,许敬承也似乎知道唐周在想什么,于是许敬承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猜,我叔叔和那批商人的失踪有关。他应该将那些商人绑架了或者是藏了起来。他这样做唯一的好处,那必然是收到了海利吉的贿赂与承诺。虽然我与他相差了那么多年岁,却也隐约知道他的性子。他向来就是喜欢给自己找后路的。这段时间派系之争混乱,军阀势力即将宛若一盘散沙,他就是看准了军阀终有一日靠不住,想要另找靠山。若是这事成了,他恐怕要移居出国去。”
唐周惊讶说道:“你怎么知晓这么多?”
许敬承笑道:“你以为我那茶庄,真的就只是茶庄?那是最大最有用的情报网。这曹临棋突然过来,实在古怪,我便去好好探查了一下。将那些线索串联在一起,才推测出这事。”
唐周冷静下来,沉声问他:“那你为何突然告知我。”
许敬承轻轻捏了一下唐周的脸颊,他说:“你怎么这么聪明。果然是我看上的人,就是这样聪明。”
唐周将他的手拂开,说道:“你今日突然告知我这件大事,定然不是什么你喜欢我、恋慕我之类的。这般国家大事,你都能肆无忌惮告知我,那就是——”唐周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觉得我也掺和了许文斌这件事?”
许敬承顽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刚进来,他就被毒了。我也不得不小小怀疑一下嘛。”他说着,竟然还用这样委屈的口吻和声音。
唐周又说他:“那你前几日天天找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我了,不过是要探查我的底细罢了。”
“这倒不是,我还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小了,“就是顺带探查一下罢了。”
唐周冷哼一声,不吃他的招。不过他心里也知晓,许敬承是真心喜欢他。这游戏系统什么都出错,这好感度可一日都没出过错。
许敬承讨好地在唐周的冷脸上亲了亲,他说:“他遭遇这一次毒杀。我想,大约是知晓曹临棋要过来,他慌张了。又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慌张了。不想被抓去审问,将他直接毒杀更好。这秘密就烂入根里没人知晓了。可是这毒杀,却又没真的将他杀死,只留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在那。到底是许文斌刻意躲避曹临棋自我毒害,还是那一派势力用的药少了没毒死他,就不得而知,也不怎么重要了。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查清楚那一批外国商人到底被许文斌藏到哪里去。才能缓和如此紧张的国内局势。上面便派遣那京海大军座曹临棋过来。”
唐周将这个蹭着他的家伙稍微推开一些距离,“我怎么知他将人藏在哪里了。你这样怀疑我,是因为之前他也带回来一个戏子?”唐周旁敲侧击这样问他。
果然下一秒,许敬承终于说道:“那戏子进来几日就不见了踪影。然后你又来了,随后他被毒害,我也不免怀疑一些。怀疑你是和之前那戏子一伙的,也怀疑你是间谍。”他又这样耷拉了眉眼,委委屈屈看着他。
“那为何又不怀疑我了?”
许敬承咧嘴一笑,“我也不是不怀疑你,不过是想今日告诉你这些,看你反应罢了。瞧你模样,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真让我心里欢喜。若你真是叛国间谍,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呢。”他笑嘻嘻地说。
原来就这原因,每次问他梁暮云的事,许敬承都避而不谈,害得他弯弯绕绕许久,才隐约找到一点梁暮云的线索。还真是要被这许敬承害惨了。唐周泄愤似的,又踢了许敬承一脚。
许敬承这一脚结实地挨踢了,被踢之后笑盈盈凑上来,将唐周搂住说道:“现今我要处理这事,你去曹临棋那也要小心些。好在你不是什么叛国间谍,不然即便曹临棋喜欢你,也不会保你。国与家之前,这般儿女情长不是曹临棋能做出来的事。”
他抱着唐周,静默一会儿,半晌才叹道:“这天终究要变了。这一次乱世当中,你我还能相伴一生吗?好不容易又遇见了,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