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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热吻背后万丈风波(4)

善男信童 康塞日记 4618 2024-09-06 10:33:12

“阿寅,当初,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我害你?”

沈宝寅低头不作声,黑色长睫被雾气润湿,无端端看上去有些可怜。

丰霆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他粉红色的嘴唇,催促他开口。

沈宝寅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又轻飘飘斜睨他一眼,像是泄愤。

丰霆就知道了,沈宝寅没有怀疑过他。

丰霆的心一霎那软得不得了,沈宝寅不相信全世界,可是没有疑过他。

“为什么信我?”水波晃动,哗啦一声响,是他靠近沈宝寅发出的动静,太惊喜,以至于忍不住话也变多,“阿寅,我那时候对你并不好,可你还是相信我吗?你八岁的时候就很喜欢我,第一次见面就要我帮你做这做那,很依赖我。我那时候觉得你很麻烦,现在希望你多麻烦我。”

沈宝寅努力不受丰霆情话影响,从长句中寻找他可以回答的问题。

“因为你很穷,你没有钱买凶。”

他边从客观角度分析,边局促地从水里伸出两只湿漉漉手撑住丰霆慢慢压下来的宽阔结实胸膛。

他离得太近,让他呼吸困难。

丰霆的自信令他疑惑,他确实在童年时期对丰霆产生过浓厚好感,但那只是基于他大脑发育不成熟以及丰霆确实有副太过出色长相。

现在他已经长大,香港太多美人,丰霆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早打破童年时虚假的美好记忆,如今丰霆对他来说,身体迷恋,当然有,谁不爱年轻健壮的男人,况且丰霆干净、免费、自律,又是自己送上门,不用显得他是个蠢人。

可要谈精神爱慕,沈宝寅绝不承认。一个宿敌的儿子,沈宝寅不向他讨债就不错,还去向对方给出自己的爱情?

真有这天,他要替妈咪抽自己两个巴掌。

“而且你太骄傲,你中学连书费都只肯用奖学金,我早知道你迫不及待离开我家。你看不起我家的钱,看不起我爸,也看不起我,你什么也看不起,清高得要命,偏偏还要装作谦虚绅士。”

最后盖棺定论:“你没有理由害我。”

丰霆的心弦被悄然拨动。

他念书时候确实急于自立,也厌恶沈家,可表面上,他从没表达过不满。

他一放假就按时返回沈家做丰姗的乖儿子。像尊重任何长辈一样尊重沈振东。

事实上,家里有个沈宝寅这么离经叛道动不动摔筷掀桌的反骨仔,他的冷淡根本不值一提,完全被衬托成了程度较高的内向。

从没有人发现他心思。

他坚持住校,坚持自己负责学费,连丰姗都只是叹气,说他不必那么好强,不用因为担心妈咪在沈家被人看不起就这么努力念书,不拿奖学金,她也知他争气。

沈振东也说把他当亲儿子,要他把沈家当自己家。

只有沈宝寅察觉他温顺表面下叛逆。

最滑稽的是,沈宝寅从来避他不及,十年内两人交流少过台风登岛次数,匆匆数面,却比生他养他的丰姗还了解他。

丰霆无法承认这样的沈宝寅不爱他。

他已经确认沈宝寅心里有他,不管深浅,总归是有。但沈宝寅糊里糊涂,天天同自己潜意识作对,不肯向他的心靠近。

沈宝寅觉察到他的沉默,不高兴地拿脚趾拨弄了一下他的小腿,道:“怎么总是我在回答你问题?”

“那么换你来问我?阿寅,我会很高兴,你终于想要尝试来了解我。”

“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只是恰好话赶话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一点也不想和我家沾上关系,怎么毕业又突然进来公司?我总以为虽然你妈贪得无厌,但你至少不会是我的敌人。怎么,是念大学的时候被谁欺负,还是终于被你妈妈拜金思想荼毒,觉得沈家的人虽然不讨你喜欢,但金钱总是无辜……”

话还没讲完,被丰霆打断了:“阿寅,有句话你说错,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对不起你。”

沈宝寅玩笑似的眼神凝滞了。

丰霆深深注视他双眼。

沈宝寅今天肯把心剖给他看,固然是受了他故意的刺激,不堪再忍受莫须有的诋毁,但谁能讲里头没有在意他的意思。

沈振东骂沈宝寅不知几回,他在这之前也不是没数落过沈宝寅,可是沈宝寅从来不屑解释。

偏偏今天,沈宝寅解释了,他急慌慌辩解时,那一霎那的反应,委屈,愕然,心碎,不是可以作伪。

沈宝寅对他的态度变了,变得在乎他的看法、渴求他的理解,丰霆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里同样埋了许多陈年旧事,以前沈宝寅抗拒交流,防备至极,知道说了无用,所以他闭口不言,只一味埋头做出行动给沈宝寅看。

如今他的努力有了成效,沈宝寅若不是在他身上感受到安全感,不会和他吐露这么多。

那么他是否也可以把自己的心交出来,沈宝寅这回,大概会愿意看一看。

丰霆语速很慢,每一句艰难而坚定,仿佛什么滚烫的、悱恻的、不堪言的,全都在慢慢往外涌出:“如果我说,直到他们结婚前我才知道Uncle沈大名是沈振东,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同我一样是单亲,我对我妈插足的事情并不知情,你会不会相信我?”

这是丰霆第一次正面承认丰姗确实是破坏了他家庭的第三者。

从前,每次,每一次,丰霆要么回避,要么生气,总之绝不承认丰姗恶劣品行。

丰霆是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要他承认自己母亲做出丑事,绝不比杀了他好过。沈宝寅常常和他就这一个问题争执不休,并且因为丰霆明明知道真相却每每非要否认,更加感到怒火中烧。

可现在,丰霆终于告诉他,不是你记忆出错,不是你敏感多疑,本来就确有其事。

苦苦寻觅的答案,经过漫长拉扯得到了肯定,沈宝寅反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

他点点头,鼻子发酸,嗓音也有些沙哑:“你是想要跟我解释?你先说,我再考虑是否要信。”

“你妈也并不是我妈害死。你总控诉这一点,我想知道,究竟谁这么告诉你,还是你亲眼所见?”

沈宝寅顿了顿,道:“我妈咪去世那天,有人同我讲,你妈在前一天的傍晚去过医院见她。”

“谁说的?”仿佛接近真相,丰霆喉结紧张滑动一瞬,沉声问:“哪天?”

“谁说你不需要管,就当我亲眼所见。”

丰霆敏锐万分,哪里猜不到:“我说过不要太相信黎兰君。”

沈宝寅惊讶地看他一眼,不作声。

丰霆恨铁不成钢,叹口气:“你小姨从你身上拿走多少钱宝,她图的是什么,你难道真的没有数?”

“我没了亲妈,对姨母尽尽孝心你也看不惯?”沈宝寅冷哼一声,“那你怎么就那么信你妈?”

“至少在这点上,我相信我妈为人,她不会凌虐他人尊严。”

“哦,原来她很讲信义,很懂廉耻。那你当初有没有料到她会做人情妇?”

丰霆愿意承认丰姗错误,却不代表他喜欢听别人反复提起此事,当即心中一阵羞耻,头疼地乞求道:“阿寅。”

“真是谢天谢地,你们姓丰的居然还有一个人为此感到丢脸。”

沈宝寅只是下意识反驳,并没有故意恶心丰霆的想法,他也知道旧事重提没有意义,顿了顿,说回原来话题:“这件事,确实是我小姨告知我。从我妈咪病重不能离院开始,我小姨就来到香港陪伴她。七二年圣诞日,我生辰,爸爸在外出差回不来,小姨和妈咪一起在病房为我庆生,晚上我回家,小姨留宿病房陪伴我妈咪。第二天,家里接到电话,讲我妈咪已经去世。”

提起妈妈,沈宝寅情绪永远无法冷静,他眼圈红红,压抑着恨意。

“后来就是婚礼。小姨带我偷偷去教堂观礼,我们站得很远,她问我,之前认不认识这个新妈咪?我告诉她,认识的,爸爸常常带着我同她见面。她的脸色突然变了,走得很近去看仪式,看完回来告诉我,其实我妈咪去世那晚,有个女客来访。她从没见过那位客人,还以为对方是来探望我妈咪,我妈咪叫她出去等,她就出了门。她又讲,其实爸爸常常偷偷摸摸出门,我妈咪一个足不出户的病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没发现。可是我妈咪不准她插手,她也就不知道那个被爸爸藏起来的人到底是谁。刚刚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晚的客人,就是台上的新娘。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你妈哪里是什么我爸爸的挚友,根本是他见不得人的情妇、气死我妈咪的罪魁祸首。”

丰霆的脸色很多变化,似乎是在耻辱地消化这段亲生母亲的罪行,又好像一个检察官,从中寻找着翻案的线索。

好一会儿,徐徐问:“是你先跟你小姨讲,我妈同你爸早已认识,她才告诉你我妈曾经去过医院?”

沈宝寅不假思索地点头,脸色透着一股鄙夷的厌倦。

“你确定是七二年圣诞?”

不信他,才会咄咄逼问,沈宝寅斜睨丰霆一眼,十足不耐烦:“我生辰第二天就是我妈咪的忌日,我怎会不记得?”

“那么我告诉你,那天,我妈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医院。”

沈宝寅最气他偏袒丰姗,当即心里发怒,把他手从自己怀里拿起咬一口,丰霆吃痛收手,沈宝寅抬眼恨恨瞪他。

丰霆手上全是他牙印,为了防止沈宝寅继续搞破坏,他把沈宝寅的脑袋往后推了推:“听我讲完行不行?”

“你说!”

“我妈没有时间在那天去耀武扬威。圣诞那日,她早起就开始发热,乙型流感,高烧不退,三天才可以自己下床。你爸爸也在我家,平安夜来的,呆到圣诞第二天的清晨,接了个电话,突然离开。”

沈宝寅脱口而出:“他那两天都在出差,怎会在你家?”

丰霆的表情有些屈辱,没说话。

子不言父母过,珠胎暗结、无媒苟合这种话,沈宝寅能够挂在嘴边,可他无法做到。

沈宝寅过了一会儿才顿悟,当然是沈振东撒谎,借口出差,实际是去同丰姗约会。随即露出嫌恶的表情,也不说话了。

这样呆了一呆,沈宝寅突然坚定地摇摇头:“你一定是在骗我,不可能的,我小姨没道理骗我。”

丰霆瞧着他故作镇定的脸,也不反驳,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小姨还讲……”

丰霆欲言又止。

沈宝寅却不讲了,顿住了,面色有些茫然。

良久,沈宝寅的喉结轻轻滑动,好像把很多话咽了下去,只轻轻道:“我小姨是为我好。”

也不知是在说服丰霆,还是说服自己。

他不讲,丰霆也猜到,那些未尽之言一定是些诛心的话,目的在于使沈宝寅树立起对他们母子绝对的憎恨。

黎兰君可能在其他地方撒谎,但大概确实早就知道沈振东有婚外情,否则不可能那么迅速地编织出一个合理的谎言。

若永远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也就罢了,只要沈宝寅依旧是沈家唯一的血脉,沈宝寅母亲都不屑于点破的事情,黎兰君更加不会主动地去指责姐夫的私德。

丰霆觉得自己简直能参透黎兰君当时的想法——偏偏在沈宝寅母亲去世后,这个她不以为意的情妇居然真的登堂入室,在黎梅君葬礼过去仅仅不到半年。

亲姊遭到这种羞辱,黎兰君岂能不恨,既然恨,又怎么可能亲眼看着唯一的外甥,全然年幼无知的时候,懵懵懂懂去投入新妈咪的怀抱。

这不是多复杂的猜想,循着常理就能明白,她只有再三地警告沈宝寅,即使翻覆事实也要在沈宝寅心中扎下这根针,绞得沈宝寅不得好过,这样,才可以令普遍忘性大的孩子,永不忘记自己的亲生母亲。

丰霆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用手背碰了碰沈宝寅被浴水蒸腾得泛红的脸颊。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知道,沈宝寅已经倾向于相信他。只是这真相太讽刺,沈宝寅直到如今都深深信任着这个小姨,可是居然连他唯一信赖的亲人也对他有欺骗,他当然暂时做不到接受。

沈宝寅还要时间去验明真假。

被他摸了脸,沈宝寅愣愣转过头来。

怎么这么可怜,走丢的孩子一样,找个面善的大人,就盯着对方瞧,希冀可以得到一点帮助。

丰霆心疼泛滥,特别想要亲亲他,于是凑了过去,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嘴唇吻了吻。

大概是觉得痒吧,沈宝寅终于回过神,蹙眉把他的脸轻轻推开了,也不怎么真心,手指还缱绻地搭在丰霆的肩膀上呢,无意识地捏着丰霆的耳垂。

丰霆低着头,任由他搓弄,轻声地,带着期盼说:“现在知道来龙去脉,你心中是否还就这件事怪罪我妈?”

又来了,又来劝他放下恩怨。

沈宝寅连碰都不想碰他了,手收回来,自顾自往浴缸深处靠去。

他深刻知道自己对丰霆的感情只建立在童年时候朦胧的依赖和爱慕上,这些感情不太多,所以他也不知道能经得起自己忍耐丰霆多少次。

他确实对丰霆所说内容感到震惊,假如丰霆所言不差,那么就是黎兰君向他蒙蔽了他妈妈去世的真相,她令他妈妈的死亡,成为刺激他复仇的、滚滚不息的燃料。

沈宝寅心中怒不可遏,但他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丰霆叫他不要信黎兰君,可丰霆的话他难道就一定要全信?

即使丰霆所说全部属实,但丰姗插足他家庭是真,蓄意栽赃他小姨是真,捧杀陷害他是真,侵占他母亲心血也是真!

他母亲死亡的真相,他确实是道听途说,可以上事件是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丰霆要他原谅这一条,可没有这件事,还有许许多多条款,丰姗在他心内的罪名,罄竹难书,单单去除这条,有什么意义?

丰霆难道是想要以此为起点,打算在往后一点一点化解他心中怨愤?

假如真是如此,沈宝寅此刻就可以告诉他:死了这条心,我绝对无法办到。

如果真的如了丰霆的愿,那么他这些年受的苦,他的生命就失去意义。

忍住暴躁心情和蠢蠢欲动的巴掌,沈宝寅道:“你至少还有一个妈可以喊。”

丰霆不屈不挠跟过来,挨着他,几乎把他拥在怀里了:“你明明已经知道你母亲的去世不是我妈造成。”

沈宝寅说:“就当你说的是真,但是我的家庭确实是你妈毁掉。”

丰霆说:“你如果非要这么计较,我的家庭是否也是叔叔毁掉?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共同犯错,你全怪到我妈头上,是否太不公平。”

沈宝寅微微怔住。

望着他茫然无助的表情,丰霆心里一痛,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今日明明是来解决问题,为什么又在为他们两个吵架。”

在得知沈宝寅少年时期经历后,丰霆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同他作任何争论。

沈宝寅受了绝对的苦,尽管那些痛苦并非他亲自造成,可因为他是既得利益者的亲人,所有的中立发言,便都显得那么的冷漠虚伪、居高临下。

爱了沈宝寅,使得他感同身受了沈宝寅的委屈愤懑,又因为使沈宝寅受苦的始作俑者是他永世抛不开的亲人,他还受到一种道德上的谴责。

他要是足够理智,就该彻底做个旁观者,什么仇什么恨,都由他们去纠缠,过自己的日子去,怎样都不会令自己身陷这样的双倍痛苦之中。

可是他居然不想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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