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丰霆这副反应,沈宝寅心里叹口气,想,他果然没猜错,丰霆大概早就发现到他的不对劲,或许是在厨房的时候,也或许一进门就被看穿。
他怕麻烦,不愿意同丰霆承认下午行踪。换衣服时才慢慢回过味,这样不妥当。
但当时只是犹豫罢了,没打算全盘托出。打定主意还是自首最好,是刚才,拿钟阑信件试探时看到丰霆难看的表情。
假如不解释,丰霆胡思乱想起来他哪里吃得消,这人连他朋友的醋也吃。
最重要,他答应过不再瞒骗。
他同丰霆最大矛盾就是信任危机,拍拖好比建房,尊重同信任则是地基,他要想同丰霆抵住往后数十年风雨,一砖一瓦都不能偷工减料。
“我是去同她说分手。”
“她怎么说?”丰霆自己都未发现,自己语气好急,掩饰不了的急。
沈宝寅说过去很多时刻都是逢场作戏,丰霆信,但这个米荷不一样,她是沈宝寅盟友,在沈宝寅十几岁最无助时同他相依为命,又是沈宝寅亲口承认的未婚妻,尽管沈宝寅已经同她好长时间未联络,表现得像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但她对沈宝寅来说意义如何,感情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丰霆实在无法估量。
他可以全盘接受沈宝寅过去所有情史,但无法接受以后的生活还残留过去的影子。
看丰霆的反应,沈宝寅只庆幸自己没自作聪明:“今天未见到面。就是没见到,我才心情不好。你爱吃醋嘛,我一天不同她讲清楚,你就一天心里不痛快,你不痛快,我能有好日子过?想到这里,哪里吃得下饭。”
丰霆沉默一阵,嘴角有扬起趋势,微不可察偏开了头。
沈宝寅从厨房出去时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怎么能心里不打鼓,他们才复合几个月,过去猜忌同矛盾的阴影横亘在他心头,当时他多么想冲出去问: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但他忍住了。
彼此尊重,互相信任,从来不是他给沈宝寅单独立下的规矩。
他没有办法发出诘问,只好徒劳安慰自己,沈宝寅就是这样的性格,我行我素,最恨被人管,你既然爱上他的张扬热烈,就要接受他的不受羁绊。你不需要私人空间,但沈宝寅需要,你已经得到他,他愿意长久在你身边,你要知足,不要再对他看得那么紧。
道理都明白,可忐忑、愤怒、占有欲就是在心头翻腾不已,不能罢休。
他没想到沈宝寅会特地解释。
当然会惊讶,也有些羞愧,为自己对沈宝寅不客观的评价而羞愧。他常常受沈宝寅哄骗,杯弓蛇影到今天,偏见已成参天大树。
改正很辛苦,他正在努力。
但最多的其实是动容,这样长篇的铺垫,小心翼翼的解释,没有人在沈宝寅这里可以有这样待遇。
像是心脏上拧巴的褶皱被人温柔地揉了一把,丰霆欣喜得要发笑,同时又感到鼻子发酸。
沈宝寅未留意他变化多端的表情,仍在默默头疼丰霆心结也太深重,对他的占有欲已经达到病态程度,即刻便可以收住入院,并且短时间内大概看不到康复。
有什么办法,算啦,慢慢来了,只要他洁身自好重新做人,丰霆早晚有放心他那天。
思及此,态度愈发诚恳,老老实实继续说:“但我已和她约好见面时间,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讲最好,你觉得呢?”
丰霆温和地说:“我陪你去。”那怎么成?
沈宝寅抬头看他,赧然道:“我想自己解决。”
独自去同米荷谈,是两个人好聚好散,带着丰霆去谈,就成了三角复杂关系,好像是为丰霆逼宫。
米荷说最恨做人情妇,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天沈宝寅想结婚,想安定下来,一定告诉她。丰霆虽不是女人,可他也不能带丰霆去打米荷的脸。
真那样做,他就算不上个男人!
丰霆露出失望表情,但没有继续为难沈宝寅:“几时?”
沈宝寅说:“下个礼拜三。”
丰霆说:“约在哪里?中午还是晚上?是否要留你的饭?还回不回来睡觉?”
沈宝寅都要气笑了,丰霆的语气真像个深闺怨妇,好像很通情达理,其实每个问题都针锋相对。
坦白完沈宝寅的腰杆子就直起来了,他原本就不耐烦哄人,尤其丰霆,以前只有丰霆哄他的份。
他就知道一次服软以后只会有无穷无尽烦恼。
心里一委屈,嘴上便没那么客气:“好了,你这么大年纪,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这是嫌他婆妈,嫌他年纪大了,丰霆先是面色一僵,转而沉沉盯着他:“小姑娘?我怎么记得她好像年纪大过你?”
沈宝寅一阵心虚,他确实忘了:“……是啊,大我五岁。”
“那么和我同岁。”丰霆右手搭在沈宝寅椅背上,高挺鼻梁凑近他,鼻尖轻轻在他耳朵上缘剐蹭,这是真正的耳鬓厮磨,但不止于调情,还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三十的女人是小姑娘,三十的男人就只有一句这么大年纪?”
“你以前数学成绩是不是作假,你才满二十九,怎么就变成三十?”沈宝寅耳朵发热,但没有躲。
丰霆得了句维护的好听话,脸色好看一些。
谁知道沈宝寅下一句又故意一板一眼纠正:“还有,谁同你一样大,米荷小你几个月,还只有二十八。”
丰霆终于生气了,张嘴衔住沈宝寅耳垂,牙齿咬了两下。
沈宝寅吃痛抬头,头顶是距离三十岁只差临门一脚的男人阴沉沉的目光,他故作镇定,同丰霆对视,继而谴责:“你的嘴巴真坏。”不仅埋怨丰霆咬他,还怪丰霆对米荷的不客气,“我耽误人家青春,难道不该心怀歉意,不该当面讲清楚?”
“当然。我只希望你还记得回家路。”
沈宝寅被逗笑了,手肘曲起来轻轻捅了捅丰霆坚硬侧腰:“适可而止!”
丰霆低头看他,两人蓦然对视,沈宝寅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
“我心里只有你……”沈宝寅的身体倾斜过去,放下一身骨头,服软地歪倒在丰霆怀里。
低头就低头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虱子多了不痒。
丰霆把他稳稳接住,两只手环在他胸口,交叉收紧,沈宝寅两只手摸上来,同他十指缠着十指,丰霆未发一言,把沈宝寅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沈宝寅落到他怀里,又仰起脸,微微闭眼用鼻尖蹭丰霆的鼻尖:“你以前说你想把心掏出来让我看看,我现在也真想掏给你看,没有别人,只有你……你真想去,我也不是不准你,只是米荷是个女人,我不能让她看到我是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她,就算事实就是这样,但这太伤人,她也有尊严,我不想同她是这样结束。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要点面子……这样好了,你悄悄跟着,我找个餐厅,你坐我后头,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你知道,行不行?”
丰霆觉得自己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糊弄之人,沈宝寅轻和地说几句好话,温柔的手掌抚摸他几下,他瞬间什么猜疑同嫉妒都得到了平息。
“阿寅,我哪里也不去,我那天就在家等你。”